我殺風雪 真亦假時
真亦假時
剩下的寶貝被拍賣過程中，楚知默始終心不在焉，她從頭到尾又將宮亂中，裴寂也的軌跡和他的謀劃重頭到位掠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說，本身宮亂中他們所計劃的一切都在裴寂也的意料之外的話，那麼他最初的目的便是調離禁軍到校場，
後麵不過是他見招拆招吧了，畢竟，誰也沒料到楚知默的身體會突然變差不是嗎？
那麼，當年血洗皇宮，他的目的就是徹查皇宮找東西，隻可惜，當時應該是沒找到，就匆匆率軍前往了邊關，後來他可能又查到了什麼，所以才會調開禁軍，去找東西，
去哪裡？
難道會是皇陵？
不然，當年他隨手扔進去的陪葬品為什麼會被流出來？
越想，她覺得可能性越大，心中隱隱冒出了壓都壓不下的興奮和不可名狀的激動，她總覺得如果這件事真是她想得這樣的話，
她已經快要抓到裴寂也的尾巴了。
直到十個拍品都已名花有主，成交的價格一件比一件高，最後甚至有的拍品上了千兩，伴隨著銅鑼聲再起，上半場完美落幕。
後半場如約而至，銅鑼聲起，鬥獸場真正的麵目終於展露了出來，
青鳥使者再次從石盤上升起，這次，他的手邊原本普通的銅鑼變了，青黑色的紋路如同一條條蟒蛇相互纏繞，栩栩如生地雕刻在類似銅鑼的黑色圓盤上，如不仔細看，定會被刻在上麵的蛇嚇一大跳，
手中鑼槌高舉落下，下半場開始了。
這次，青鳥使者並沒有呆在石盤中央，石鑼也被搬到了一旁，隨著第一聲深沉的聲音傳進每一個人的心裡，詭異的氣氛和石洞中本就陰冷潮濕的空氣彷彿將他們帶到了地下，帶到了地獄之中。
轟隆——
手下的桌子微微顫抖，這個聲音她十分熟悉，是石盤！
底下的石盤再次被開啟，這次，慢慢被推上來的不再是青鳥使者，而是一個鐵籠，一個每根鐵欄杆足足有她的胳膊粗，上麵的鐵欄杆上順下了一條同樣粗細的鐵鏈子，鐵鏈子不自然的垂落，時不時會傳出鐵鏈之間相互碰撞而發出的哐當聲，
楚知默心頭一沉，一股難言的預感湧上心頭，
果然，隨著鐵籠一點點展露在他們的眼前，那種預感逐漸成真，順著鐵鏈望下去，最終就會發現它被拴在籠中之人的脖子上，
而被拴住的男人粗布麻衣，披頭散發，形同惡鬼。
這次，換做謝既明呼吸一緊，
“是張劍！”
人稱，張百劍，與奚無影同是朝廷的通緝犯，張百劍曾是京都一家百年傳承的鑄鐵師傅，一身手藝幾乎集結了天下之大成，他鍛出的寶劍可謂是千金難求，是所有劍客的夢中情劍，
因著鍛造的一百把絕世好劍二出名。
可惜，天妒英才，
他為人傲慢，口不留情，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千金求他鑄劍之人，最後被仇家找上了門，殺害了他的妻兒，他雖僥幸逃脫，但據說鍛造出了一把削鐵如泥，天下之劍不能與之睥睨的好劍，將仇家殺了個乾淨，
最後在朝廷的通緝中流竄。
謝既明眉頭一條，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在鬼市見到他。
“三千兩！”
還沒等到青鳥使者敲鑼，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開始叫價，對此，青鳥使者自然沒有意見，縱容著花銀子的顧客。
想來，不乏有人像他們一樣，是奔著下半場的人來的。
“這就是你說的死生意？”
謝既明點了點頭，
所謂死生意，基本都是像張劍這樣的通緝犯被當做物品賣出，通途嘛，那就很廣了，若是身懷絕技的，就比如張劍，鑄劍，鍛刀，隻要你花了錢，鬥獸場都會滿足你的願望，
但買一次，也隻能做一件事。
若沒有一技之長的，有名通緝犯就很簡單了，買兇殺人，就是這麼簡單。
楚知默的心當真是沉了又沉，在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內，在謝既明的介紹下，她認識了六個身背數條人命，罪大惡極的殺人犯。
麵具下的臉已經不夠她維持平時的臉色，難道陰沉了下來，
她的腦海裡回想起左元姝呈上來的摺子，這三件殺人案是因為左元姝膽大心細，所以才被挖了出來，那麼還有多少件不為人知的命案埋藏在京都這片土地下？
頓時，耳邊的鬼泣聲再次炸起，這次，他們言猶在耳，訴說著她作為皇帝的無能。
“不過，這青鳥使者的耳朵真夠好用的，少說這裡也又五六十個石洞，每個石洞叫價叫地如此之亂，他倒是一次都沒有聽錯，也不知道這耳力和了緣比起來，誰更厲害一點？”
謝既明的感慨讓楚知默稍微回過了點神，
轟隆——
石盤再次開啟，一個與前麵如出一轍的鐵籠再次被傳上來，這次，在看清裡麵之人時，謝既明頓時眼前一亮，
“是奚無影！”
楚知默應聲望了過去，鐵籠中，奚無影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畜生被關在籠子裡，沉重的鐵鏈毫不留情地壓在他的脖子上，身上簡陋破爛的衣衫下裸露出大片大片的燒傷痕跡，消瘦的眼眶下是突出的顴骨，整個人形銷骨立，掩藏在陰影之下，
上半場一次叫價便是一百兩，而下半場更是誇張，以此便是一千兩，
可楚知默的耳邊就沒有停過，三千兩，四千兩，八千兩，四千兩，最後，甚至到了兩萬兩。
突然，楚知默回想起當時從兵部搜出的賬簿上的三千黃金換了三萬條性命，那麼兩千兩黃金會換多少條命呢？
總不會比三萬條能多吧？
李常啊，李常，你這生意可是做虧了。
聽著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即使望過去，隻能看見對麵一個個石洞內的一片漆黑，但一張張猙獰貪婪的臉彷彿近在眼前，
不是說國庫空虛，百姓貧苦，連年賦稅沉重嗎？
可是一千兩就像是地裡的白菜一樣，他們拋下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們好似已經沒了人的習性和理智，退化成了一隻隻野獸，猙獰著，叫喊著，留著口水，生撲硬撕，想要吃掉籠子裡任人宰割的羔羊。
鬥獸場，這個名字起的！
起的應景！
最終，奚無影被以兩萬三千兩交易完成，
直到低沉的鑼聲落下，猶如遠古的天崩地裂地一聲沉重的石破，回蕩到他的耳邊，
等他鬆開手時，謝既明的手心已經出了一曾冷汗。
他深吸了口氣，回身看向楚知默，剛想要開口喊陛下，但隨機反應過來地方不對，彆彆扭扭地開口道，“崔兄？”
可是他喚了兩聲，楚知默都沒有回應，直到第三聲，楚知默擡手，手指輕輕一揮，身後的影三立馬會意，
“是。”
說罷，往後一退，身形便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兩萬三千兩，說實在的，以她現在的手段，若說拿，還是拿的出來的，但她為什麼要出這份錢？
影三手中攥著從謝既明那兒拿出來的玉佩，儘量避開人群的注意力，悄無聲息地在鬥獸場內遊走，奚無影後麵還有三件‘商品’，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還在石盤上的拍賣，很少有人會注意在一個手拿玉墜的客人，
他憑借著耳力，不斷靠近拍下奚無影的石洞，
其實裡麵建造的並不複雜，影三摸了摸岩壁上粗糙的痕跡，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兩種全然不同的狀態，一種是很明顯經曆過人為開鑿過，而另一種自然就是沒有這種痕跡的地方，這大概是個由天然石洞經過了二次而建成的，
很快，影三就找到了他要找的石洞，與楚知默他們那間相同，出了一扇木門之外並沒有人看守，影三屏住了呼吸，悄悄推開了門，
隻是等到他將門都關上了卻也無人發現，一個腦滿腸肥的土大款身後跟著兩個侍衛，一個小廝，正興致勃勃地吃著葡萄，看熱鬨，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石洞內此刻多了一個人，
解決他們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影三將人綁好後，便敲了門三下，一直潛伏在鬥獸場內跟在他身後的影衛回應地也敲了三下，沒過一會兒，一張狐貍麵具推門而入，
她冷眼掃過被影三打暈的人，她的記憶力還真沒有這號人物，
雖然她不認識，但謝既明認識啊，“喲，這不是我們的楊掌櫃的嘛？”
“楊掌櫃？”
姓楊？京都中能叫得上號的，又姓楊的可不多，
“開暗莊的楊□□？”
謝既明點了點頭，“可不是嗎？我剛才還在想，這諾大的京都裡都有誰能這麼輕鬆拿出兩萬兩白銀，沒想到是他。”
這生意做的不虧，他們就算坑了他，白嫖了他的錢都是為大梁做貢獻！
值！
“行了，彆貧了，拍賣馬上就要結束了。做好準備。”
影三和影五拿出之前就準備好的麻袋，將四個人都套了進去，隨便找了個角落將人一塞，
鬼市拍賣的規矩，下半場的買家統一在拍賣結束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現在他們隻要等著人帶著他們去找奚無影就好了。
至於交錢，能夠進這種拍賣會的主顧都是在這兒存夠一定的金額，來防止主顧毀約，如果最終的拍賣銀子超過儲存的銀子才需要格外補，
以兩千兩的金額來看，應該不需要他們格外拿錢。
最後一件拍賣品釘錘，楚知默深吸了一口氣，耳邊紛紛擾擾，又得了拍品的喜悅，也有沒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人的歎氣。
她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擦起來，幾人不動如山，靜靜地等待著，終於那扇門再次被開啟，這次，開門地便是帶著和青鳥使者一樣麵具的侍從，
他就站在門口沒動，嘴角勾起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線中格外的詭異，嘶啞難聽的男聲傳來，
“客人，可以驗貨了，請吧。”
青鳥使者隻是看了眼玉墜子，對他們的身份並沒有猜忌，直接將幾人帶走，或者說，他不在乎這其中有沒有問題。
他們並沒有離開鬥獸場，反而進了一扇門後便一路向下，走了近百階樓梯，終於被帶到了地方，隻是，這地方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他們並沒有見到籠子，自然也沒有見到奚無影，
隻有一張櫃台，櫃台後坐著一位青鳥使者，
“幾位，這邊結賬，留下訴求即可。”
身側的謝既明有些急了，沒想到主顧和買家居然是不見麵，全都由鬥獸場做中間商，
“奚無影呢？”
謝既明一開口，楚知默明顯看到了青鳥使者的嘴角拉平了一瞬，隨即又勾了回去，
“這位，老主顧，我們的流程始終都是這樣的，您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