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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風雪 誅心之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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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誅心之罰

昔日最是熱鬨的昭華宮此時大門緊閉,蕭瑟寂靜。

小桃見沈望舒真要進昭華宮,思索再三,還是出口攔了一下,

“主子,這昭華宮的禁足還沒有解,若是真出了事,陛下那邊···”

沈望舒見小桃一臉擔憂,並沒有多說,

“有本宮在能出什麼事,你們且在這兒候著,本宮自己去。”

沈望舒不顧身後人的阻攔,命人推開了許久未開的大門,孤身一人走了進去,留下的門開眾人。

一進門,她便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花香,這花香她很熟悉,是西域進貢府夜香花,皇帝向來不偏不倚,各宮都分到了一些,

昭華宮與她的未央宮裝潢不分上下,無論是大小還是地理位置都是數一數二的,隻有受寵的妃子纔有資格居住。

與她淡雅的未央宮不同,昭華宮處處透露著獨屬於少女的巧思和心思,房簷下的鞦韆被清風推動,自顧自玩樂著,旁邊還擺放著搖椅和棋盤,院內水缸中的錦鯉各個如同吹了氣一般,自由自在地遊蕩著,

平靜而又美好。

幾個灑掃的侍女太監低頭忙活著自己的工作,等她走近了才發現,一個個連忙跪下參拜,

沈望舒隨意的揮了揮手,問到,

“你們主子呢?”

幾個下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開這個口,沈望舒冷下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你們的主子呢!”

下人被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個機靈,一個小宮女顫顫巍巍地開口,

“回昭妃娘孃的話,主子,主子屋內。”

沈望舒沒再搭理他們,大步流星地推門進了屋,

一身素色衣裙未施粉黛的孟南湘寫字的手一頓,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但麵上未驚,擡頭就看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昭妃娘娘,我記得我的昭華宮可是未經陛下允許,不得入內的。”

屋內陳設雖然簡單,但她一開門,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暖意和淡淡的檀香,

而孟南湘始終不曾從書案上擡頭,自顧自寫著什麼東西,絲毫不把沈望舒放在眼中。

好在沈望舒並沒有把她的失禮逾矩放在心裡,光明正大地掃視了一圈,見她過得並沒有她想象中的不好,稍放心了一些,

轉瞬,她便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多餘。

這後宮中無論得寵的,還是不得寵的,皇帝都從不輕視,從不輕慢對待,

說實話,她對孟南湘沒什麼惡意,她是被攝政王送進來的人,而她孟南湘是丞相從進來的,

從進宮那日起,她就做好了被皇帝厭惡冷落的打算,她們不過都是隨時能被拋棄的棋子而已,

但她不甘,所以博出了她現在的命。

雖然她與孟南湘接觸的不多,

但她從小見過了太多的惡意,無論是用善意偽裝的惡亦或是純粹的惡,因為吃過的虧足夠多,所以隻要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是不是偽善,

所以,她知道,孟南湘並不是一個功於心計之人,她與後宮妃子相處時,多是和善的,性子也好,從不挑事,

她們這批人中,最過跋扈的莫過於薛昭儀,孟南湘是唯一一個願意與她交往之人,而且從不教唆薛昭儀做惡,而坐收漁翁之利,

相反,都是在薛昭儀與人衝突時,出來調和,賣笑臉。

薛昭儀之死本身就是個無解的死局,

從那日昭華宮之亂,她就知道薛昭儀這胎肯定有古怪,皇帝不是個冷情無意之人,從他對待宸妃的瑞兒就能看出來,

楚知默的手段和隱忍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她父親是丞相的人,而她的背後隻要有一天靠的是丞相,終有一天會是現在的結局。

紙窗被冷風無情的掀起,肆無忌憚地驅散了屋內的暖意,也將孟南湘桌上寫了字的紙吹散了滿地,零零散散,而其中一張,便好巧不巧落在了沈望舒的腳邊,

而沈望舒似是被那張輕飄飄的紙所吸引,不顧孟南湘的驅趕聲,彎腰撿了起來,

她輕輕將紙上的詩唸叨了出來,

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孟南湘沒想到自己寫的東西會被人看到,尤其這個人還是沈望舒,

誰都可以,但決不能是沈望舒!

自進宮後,沈望舒就處處壓她一頭,無論是執掌後宮的權利還是太後的喜愛,但這些她都不在意,她隻要皇帝的愛,

曾經,她因為那點偏愛而沾沾自喜過,可如今,她已不再是往日的‘愉妃’,隻是一個被皇帝拋棄,厭棄的愉嬪,

而她呢,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昭妃,無論是皇帝的寵愛或是後宮妃嬪的擁護,她總是能輕輕鬆鬆的得到。

她以為她可以不在意,在被幽禁之前,她當真這麼以為,

被關在昭華宮這座精美的牢籠後,她才明白,她從來都不是聖人,也不是她自以為的高潔之人,她恨,她怨,她嫉妒的發瘋,

但,她沒有資格,任何的資格。

她曾想過去找皇帝申訴,但她連這扇門都出不去,好不容易有一次她打暈了為她送餐食的宮女,換了她的衣服,偷偷從後門跑了出去,本想著到皇帝麵前陳情,卻沒想到被趙齊攔了下來,

從前,對她畢恭畢敬的趙齊換了臉色,她卸下了妃子的尊嚴,也丟了一個主子的身份,可無論她如何祈求,趙齊都不願意放他去見皇帝,

最後,趙齊甚至不願意多看她一眼,最後,冷冷地道出了一個讓她連做人的尊嚴都被丟棄的真相,

她的父親與丞相合謀,害死了先太子。

先太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是一個即使像她這樣待字閨中,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女子都知道的好人,一個好太子。

先皇已經病入膏肓,他繼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為什麼要謀反?

不隻是她,可能所有擁護太子的人都想要個說法,想要一個真相,可身死魂消,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切的不合理和真相在那一刻被趙齊無情解開,原來,他們不過都是被裹挾在那場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就連一人之下的太子都逃脫不了,

而這背後的推手,她的父親也占了一份。

孟南湘這輩子讀過的書不多,見過的人也不多,也許細數一遍不過十幾人,

但她有一個人的基本良知,知道天下之命,縣於太子,

也知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可她還是狠啊,她不知道她該狠什麼,狠她的父親是非不分作惡多端,還是狠皇帝的絕情。

她的父親不是一個好官,更不是一個好人,可偏偏是一個好父親。

孟南湘仍記得她鬨著要進宮時,父親眼中的不捨和糾結,還有那愁白了的頭發,她孟南湘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一點苦,得到了父母親人數不儘的愛,

可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訴她,這些愛,都是踩在彆人的屍骨上,踩在這個岌岌可危國家的命運上時,

她的靈魂彷彿都被殘忍地割成一瓣瓣,有什麼東西在她心如死灰的心底叫囂著,在她的骨頭裡呐喊著,

甚至是怨恨著。

這種恨,夾雜著對自我的厭棄,對自身血緣的唾棄,

這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去愛一個人,恨一個人的資格,

可因為她姓孟,她是孟南湘,所以,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被剝奪了恨的資格。

這是她享受了這麼多年榮華富貴的代價,

這是這是與生俱來的公平。

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去愛。

她愛著皇帝,即使知道了這一切的真相,她仍舊愛著皇帝,愛著那個在她失意時遞了手帕給她的皇帝,愛著那個自進宮後,寵著她,包容著她的皇帝。

但不行啊,她根本壓不住心裡的恨,她不知道該恨誰,

最後,所有的恨都被她宣泄到了紙上,最終成了,

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這是她裝模做樣,不人不鬼地活在這世上,最後的尊嚴。

可現在,她連最後的尊嚴都要被沈望舒踩在腳下,頓覺羞憤不已,大步上前想要將紙搶過來,卻沒想到沈望舒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輕薄的紙張瞬間被撕裂成兩份,

就像她自欺欺人的偽裝。

理智在看著手中徒留的‘離人照落花’的瞬間斷了弦,

孟南湘披了這麼多天的人皮其實早就腐爛了,她始終能聞到那股子味道,來自骨頭深出的糜爛和潰敗,

她頹敗的坐在了地上,淚水不爭氣的滑落下來,奪去了她的視線,她好恨啊!

突然,有人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多情隻有春庭月?孟南湘,你的腦子呢?”

沈望舒撲頭蓋臉的罵,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她的頭頂上,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可沒想到,你隻是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深閨怨婦,隻有滿肚子酸唧唧的仇怨和愚蠢!”

麵對她的指責,孟南湘壓抑了這麼多天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猶如油缸中的一把火,將她最後的體麵燒地一絲不剩,

她一把揮開了沈望舒,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懂什麼!即使我再落魄,也用不著你在這兒趾高氣昂!來看我的笑話!”

這話一出,昭華殿突然安靜了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最後在沈望舒的一聲冷嗤中推到了**,

“落魄?”

這兩個,沈望舒不知道她最後是以什麼語氣說出來的,隻記得當時心頭都在顫,

“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的昭華宮!下人,炭火,沉香,宣紙,哪一樣是一個被厭棄冷落的妃嬪該有的待遇!”

沈望舒將書中另外半張紙無情地扔在了孟南湘的臉上,

“你出去問問,去啊,隨便找拉一個去問問,謀害皇嗣,毒害妃嬪,自古以來都是什麼下場?一句輕飄飄的禁足,從妃位降到了嬪位,多可笑啊,多可笑啊,你怎麼還好端端地活在這兒?寫這些狗屁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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