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風雪 孰輕孰重
孰輕孰重
南宮霄的臉色更是黑如鍋底,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舅舅,平日素來雅正的舅舅也難得黑了臉色,
“舅舅!”
他剛開口,就被曹見賢按住了手腕,滿肚子的疑惑都被嚥了回去。
“陛下!草民這還有他們交接贗品時不慎遺落的一塊玉佩,草民一並帶來了!”
內侍接臉色也不好看,兩鬢都被汗水浸了個透,戰戰兢兢地擡頭去看皇帝,
見皇帝說了句呈上來後,馬不停蹄地接過玉佩呈給皇帝。
皇帝拿起玉佩端詳,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目光掃向立於文官佇列中的禮部尚書李聲遠。
李聲遠自然感受到了皇帝的視線,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你可知,這玉璧所屬何人?”
皇帝的聲音冰冷,帶著讓人膽顫的質問。
蘇墨彎下了腰,心中無比悲涼,帶著必死的決心,回道,
“回稟陛下,此玉佩正是梁國禮部尚書李府的信物!草民撿到此物時,外並沒有其他證據,因此不敢聲張,直至到了京都,才知,此物纔是李尚書的信物!”
“荒唐!”
李聲遠高嗬一聲站了出來,隨即跪在地上,
“陛下,還請您明鑒!此人來路不明,也不知從哪搞了塊微臣府中的信物,便空口白牙誣陷臣!如今更是鬨到了朝會上,妄圖影響兩國邦交,其心可誅啊陛下!”
這話一出,楚知默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再看向字字如鑿的李聲遠,眼神更是冰冷刺骨,
不光是她,裴寂也和晉國使者的臉也都難看了起來。
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各國使者麵麵相覷,眼中皆有詫異與探究。
南宮霄看著跪地的蘇墨,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想殺了這個蠢貨的心都有了!
他此次前來,本若真如蘇墨所言,那晉國的顏麵,怕是要在這萬國朝會上丟儘了。
而禦座上的楚知默,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目光在蘇墨、李聲遠和晉國使者之間流轉,殿內的寂靜,隻聽得見簷角鎏金鈴鐺偶爾發出的輕響,卻比任何喧囂都更讓人緊繃神經。
咳咳——
幾聲悶咳從禦座上傳來,將殿內窒息緊迫的氛圍推向了**,
裴寂也掀起眼皮,觀望過去,卻發現小皇帝比前些日子見到時更瘦了些,臉色也不好,
楚知默緩了口氣,壓下嗓子的癢意,擡頭一下子就對上了裴寂也的眼神,
他在看她?
雙方沉默地對視了幾秒,最後平靜地錯開了視線,
她講目光移到了左高卓身上,
“丞相,你認為呢?”
突然被點到的左高卓沒沒什麼意外,上前回話,
“回稟陛下,此人來路不明,僅憑他一人之言,不足以判定這玉璧到底是不是真被掉包了,亦或是有人從中作梗···”
左高卓如芒在背,殿中的人聽了他的話都紛紛頓首,的確,這個蘇墨來曆蹊蹺,早不說,晚不說,非要在朝會上檢舉玉璧被偷換,是何居心?
“而且,既然此人是晉國護送隊伍的文書,不知此事,晉國使者是否知情?”
論口才,丞相從來沒有讓楚知默失望過,不過幾句話,就將這攤爛攤子推給了晉國,
這玉璧,到底是不是假的?
如果不是,這玉璧本身就是真的,那為什麼要將一塊蟒紋玉佩冒充龍紋玉佩進獻給皇帝?
這個是大不敬,他們有是何居心?
如果這塊玉璧真的被掉包了,是塊假的,一幫人帶著一塊假玉璧一路都沒人發現,且隊伍中居然有人敢於他人勾結,偷換玉佩,
想想都可笑,這臉可是丟大了,
他們晉國的臉麵是不想要了。
知不知情?
左高卓這話問的好,
他並沒有問直接問這玉璧到底是不是假的,看似退了一步,實則將他們的退路都堵死了,
沒什麼真真假假,這玉璧就是在你晉國使者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掉包了,它就是假的,
與其真讓兩國因為這麼一塊破玉璧開戰,他們丟些臉麵算得了什麼?
南宮霄眼底猩紅,惡狠狠地盯著蘇墨,試圖開口辯解,
“護送隊中何時有你這號人物?膽敢敢造謠汙衊,本王定饒不了你···”
顯然曹見賢不是傻子,他反手拉住了火冒三丈醜態百出的南宮霄,背後出了一層的冷汗,手心早被掐出了一圈指印,
額頭青筋暴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湧上了心頭,像是漲潮的潮水,他被浪潮無情地壓在底下,嗆得他窒息而死,
“臣等,不知情。”
不知情這三個字一落,朝堂上瞬間掀起了不小的議論,
這玉璧真是被掉包了。
楚知默隨手將玉佩扔到了趙齊懷裡,冷冷說道,
“查,玉璧之事,事關晉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禮部尚書李聲遠暫禁府中,聽後發落,至於···”
她停頓了片刻,身旁的趙齊眯著眼,提醒道,
“護送隊伍的文書,蘇墨。”
楚知默瞥了他一眼,借著說道,
“受壓詔獄!”
一錘定音,利落乾脆。
隨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惺惺作態地看向裴寂也,虛心地詢問起了他的意見,“朕這麼處理,攝政王覺得如何?”
裴寂也沒想到楚知默會來這麼一出,挑了挑眉頭,皮笑肉不笑地回到,
“全憑做主。”
楚知默大手一揮,
“好,此事便全權交給攝政王!”
······
峯迴路轉,沒想到這爛攤子兜兜轉轉到了自己的手裡,裴寂也再看向小皇帝時眼底多了幾分意味,沒想到在這兒是等著他呢,
他就說小皇帝裝了一天的‘恭良溫順’,還真是兢兢業業,不遺餘力啊。
“臣,領旨。”
眾人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這件事怎麼就落到了裴寂也的手裡?
攝政王鏟除異己之事在朝中根本就不是秘密,自充左高卓倒台後,前前後後被踢出去了多少人,他們不是不知道,
背後都在隱隱發涼,生怕殃及池魚。
最後,楚知默將目光落到了南宮霄的身上,淡淡開口,
“蘇墨畢竟是晉國的人,朕這麼處理,晉國使者可有意見?”
南宮霄噎了一下,意見?他們能有什麼意見?這小皇帝看著瘦瘦弱弱的,沒想到居然是個笑麵虎。
曹見賢扯了扯嘴角,恭敬地回道,“全憑陛下做主。”
終於,這場跌宕起伏的朝會,在突然跳出的蘇墨地推動下,走向了最**,然後稀稀拉拉地結束了。
楚知默一回到紫宸殿,就發現謝既明早已等候在哪裡,
見她回來,難得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陛下,今日之事,臣已經聽說了。”
身旁圍上了一群宮女,小心翼翼地為她卸下快要把她的頭都墜掉的冕旒,閉著眼並未回話。
直到換上了平時的龍袍,楚知默才終於能輕鬆地喘口氣,
使了個眼神,將眾人都屏退,活動了活動筋骨,坐到禦案前了,這才分給了他一個眼神,
“你想說什麼?”
憋了一路的謝既明終於能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這件事為什麼要推給裴寂也?而不用監察司?”
今日的朝會謝既明並沒有資格出席,但蘇墨那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傳到他的耳朵裡,隻是他沒想到這件事皇帝居然會交給裴寂也,
事關兩國,他不相信裴寂也沒有自己的私心,且他們也不能確定,在背後搞鬼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怎麼能輕率地交出去呢?
累了一天的楚知默精力消耗太多,頭昏沉得厲害,被謝既明吵得頭疼,冷聲問到,
“交給你?你能怎麼處理?”
“我當然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楚知默打斷了,
“你當然是什麼?抓了李聲遠?還是將護送的隊伍查個底朝天?”
謝既明沒有明白楚知默的意思,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楚知默揉了揉太陽xue,有氣無力地說道,
“朝會已經結束了,多留他們在這兒一天,都會生出變故,你覺得什麼時候能查個清楚?”
蘇墨一個微不足道的文書居然能大搖大擺地闖進含元殿,若說沒有人安排,楚知默腦袋都擰下來給他們當球玩,
謝既明去查個天翻地覆,查個透徹,沒有任何問題,
可有些事,沒人在乎真相是什麼。
這件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沒有結果,
既不真將晉國逼到非要撕破臉的地步,也不讓他們大梁丟這個臉。
晉國弄丟了玉璧確實他們的問題,可李聲遠偷換貢品謀利就不是他們大梁的過錯了嗎?
若真論起來,晉國不過是個看守不利,沒將朝貢之事放在心上,最多是個不敬的罪名,
這兩年晉梁偶有摩擦,嘉南關又擋得住這隻虎視眈眈的豺狼多久?
他們又能保證玉璧之事,晉國有沒有參與其中,又參與了多少?
謝既明要徹查起來,怎麼可能與他們沒有來往,誰能保證其中不出什麼岔子,不起衝突?
也許他們正等著這一刻也說不準呢。
再來說說他們大梁,
突然牽扯出了個李聲遠,連他國貢品都趕私吞,而是都不是在貢品進了國庫,一入境被肆無忌憚地偷走了,這是何等的狂妄?
若晉國真較起真來,對大梁來說,沒有一點好處,反而讓他們處在了錯過方,
這就是為什麼楚知默從葉聽白口中知道了玉璧之事後,隻叫影衛盯著晉國使者和護送隊伍,並沒有冒然出手的緣故。
一塊破玉璧的真假對她來說沒有一點意義,她也不在乎是遊龍還是蟒,
她要的是這次朝會安安穩穩地過去,
直到所有使者都離開大梁。
她想過,若換了玉璧之人真是他們大梁的人,打得也就是皇帝絕不會在明麵上戳穿玉璧之事,所以才會那麼膽大妄為,
“你以為,葉聽白是誰送進京都的?”
皇帝說的,其實謝既明何嘗不知道,他隻是不甘心罷了,
“影衛查過,是裴寂也,”
裴寂也做事向來乾淨,但送葉聽白進京卻處處都留著破綻,不用費力,影衛便能查出來幕後之人是誰,
“這不過就是他的一個警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