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風雪 千鈞一發
千鈞一發
被層層包圍的秋水宮內連一片雪花都飛不進去,隻有刺骨的冷風不斷侵襲殿內抱著孩子,手止不住發抖的薑折青。
懷中的瑞兒被她裹得嚴嚴實實,應該是睡著了,不哭也不鬨,
她的瑞兒一直都是這麼乖。
皇帝離宮已經快個三個月了,最開始宸妃小心翼翼地和瑞兒躲在秋水宮不問世事。
她仍舊記得那晚,楚知默懷裡抱著熟睡的瑞兒,像是問她明天吃什麼一樣稀疏平常,她說,她準備要立瑞兒為太子了。
楚知默的話音一落,整個秋水宮內落針可聞,
桌上茶杯中的水也在也不知不覺中溢了出來,沿著桌子一路淌了下來,然後滴在地上,濺到了她的裙角。
她回過神,淡淡地說了聲,好。
作為皇帝,楚知默不可能有子嗣,自她將她和瑞兒接進宮時,她便已經預料到,未來會是何等艱辛的路,
但瑞兒作為楚元廷最後的血脈,這是他的命,也是薑折青該承擔的責任。
因為她愛楚元廷,懷中是楚元廷在這個世上留下的最後的寶藏,
而他自己卻以如此淒慘的方式死去,
所以即使這條路再過艱難,她也心甘情願走下去。
“再堅持一下,我們的陛下很快就要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在寬慰瑞兒,還是在寬慰她自己,薑折青的心在秋水宮被圍上的那一刻,就已經如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裴寂也帶著一眾禁軍,趁著夜色圍了秋水宮,至於名頭,說是抓捕刺客,保護他們的安全,
從那天之後,秋水宮所有的下人都被帶走,美名其曰內查,
可再被換進來的人,都是些生麵孔,
她知道,楚知默要回來了,所以,他們按耐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將手伸進了秋水宮。
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吧,等楚知默回來了,一切就結束了。
她低頭親了親瑞兒的額頭,可唇下傳來的溫度,讓薑折青那顆已經緊繃得不能再緊繃的心瞬間到了崩潰的邊緣,
“瑞兒?瑞兒?”
她用手試探的測量孩子的額頭,可那手底下的溫度卻燙得驚人。
瑞兒發燒了!
這個念頭出來的那一刻,薑折青再也坐不下,起身拍打著緊閉的殿門,嘶聲力竭地叫喊著傳太醫。
可回應她的隻有無邊的沉寂,
無論她多麼的大聲,無論她說什麼,門外都沒有回應,他們就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在了秋水宮,而她懷中的瑞兒卻如一個火球一般,
原本薑折青以為她自己足夠冷靜,甚至可以平靜理智地麵對這次生死攸關的困境,可她現在才知道,她並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麼冷靜,
不然瑞兒已經燒成這樣,她都不知道已經發熱了多久。
“救命!來人啊!”
眼看著懷中的孩子在如此吵鬨之下都沒有一點反應,薑折青那所剩不多的理智一點點崩盤,她這輩子從未像現在一樣,如同一個瘋子一般叫喊,顧不得什麼體麵,顧不得什麼禮數,
她隻想要她的瑞兒平安無事!
可隨著無聲的應答,她的那顆心也逐漸沉淪,被無儘的絕望所籠罩,
淚水早已糊了滿臉,指尖也被劃出了鮮血,在門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脫力地坐在地上,小聲呼喚著瑞兒,可她的瑞兒始終沒有再睜開眼睛,
“瑞兒,不能睡,快醒醒,瑞兒···”
就在薑折青嗓子都哭啞了,所有的希望都被磨滅時,殿外終於傳來了聲音,
“放肆!你們要乾什麼!”
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瞬間點燃了她所有的希望,
是裴太後!
薑折青強打著精神,有氣無力地一遍又一遍喊著救命,那扇好似被封死的門終於透過了光。
城外,長樂驛內,楚知默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皮沉重得讓她不願醒來,一股想要就這麼一睡到底的念頭在心間揮之不去,
她這一覺睡得很長,她做了個夢,夢見楚元廷一直在叫她醒醒,說時間不多了,讓她不要在想念他們。
這三年,楚知默夢見林老師和太子哥哥的時候其實並不多,加起來都沒有最近的多。
胸口沉悶極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慌揮之不去,似乎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要發生,
門被開啟,影三走了進來,見她醒了後鬆了口氣,
“陛下,捷報已進京。”
楚知默緩緩起身,謝既命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離開涼州前,楚知默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她要聽到捷報回京,這一捷報,不光是迎帝回京,更是讓他能在嘉南關真正立住腳。
她掩住眼底鋒芒,問道,
“那邊到哪裡了?”
“還有五日進京。”
說的便是由影七假扮的大部隊,這一路,他們遭遇了數不清的刺殺,一路磕磕絆絆走到了現在,
對於這個進度,楚知默是滿意的,
時機到了。
“準備好,進京。”
城門外,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緩慢的前進,守城的侍衛一個個對照著過所,仔仔細細搜過身才能放行。
無形的火藥味和壓迫在城內外蔓延,
京都中的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自從捷報進京,全城都開始禁嚴,易出難進,
他們不明白明明打了勝仗,可整個京都都陷入了一種人人自危的惶恐感,
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他們隻知道,有大事要發生。
侍衛攔下了一輛簡陋寒酸的馬車,駕車的小童臉色一沉,囂張至極,
“你可知道這車上之人是誰?張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誰的馬車都敢攔!”
這小童態度極其惡劣,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攔路的侍衛臉色一變,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但這馬車實在是簡陋,若要真是個有權有勢的人,為何會乘坐這樣的馬車?
雖然心中有疑問,可即使知道了這位可能是個大人物,但他們還是硬著頭皮將人攔了下來,
“我們也是按規矩行事,失禮了。”
說罷,兩人默契地上前,準備搜馬車,
小童見他們說不聽,剛想要與他們理論,馬車中便傳來了清朗的男聲,
“小黎,不可無禮。”
聲音剛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出來,掀開了簾子。
虞子安緩步走了出來,隨後亮出了令牌,
那二人一見,立馬跪在了地上,
沒想到這人居然是戶部侍郎!
“大人,失禮了。”
虞子安周身透露著文質彬彬的儒雅,笑著擺手說沒事,他理解。
他笑眯眯地向兩人解釋說,奉丞相之命巡查官倉,著急回去複命,所以小童纔有些著急。
二人起來後,一陣風將原本緊閉的簾子吹起,其中一個眼尖的侍衛餘光瞥到了馬車內似乎還坐著一個人,
眼神暗了下來,
“侍郎大人馬車中,可還有其他人?”
虞子安麵上持著的始終笑容未變,但卻讓兩人不由後背發涼,
但也就隻是一瞬間的感覺,轉瞬即逝,彷彿是他們的錯覺。
“有,我的夫人。”
夫人?
兩個人相互對視一眼,他們都未聽說過這位年輕的戶部侍郎娶了妻。
可能是虞子安太過平易近人,所以其中一個侍衛大著膽子上前,索要起了他口中的夫人的過所,
可卻沒想到這位戶部侍郎居然用一個走得匆忙,沒帶過所的藉口來搪塞他們。
畢竟是敏感時期,二人瞬間察覺到了事情可能不對,相互使了個眼色,幾乎是一瞬間,守城的所有侍衛都在向他們的方向靠攏。
氣氛瞬間僵持起來,好像隻要一顆火星落下,就能點燃起一片熊熊烈火,將虞子安燒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察覺到了異常的虞子安嘴角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弧度,好像著劍拔弩張的氣氛不是因他引起的一般。
“我夫人的過所確實沒帶,但人就坐在裡麵,若你們不放心,給你們看一眼也無妨。”
說完,竟然真的回身掀開了簾子,
馬車內的人見簾子被掀開,適時出生詢問發生了何事,
虞子安輕聲安撫著他夫人的情緒,那聲音輕柔繾綣,彷彿塞著蜜糖,確如恩愛非常的父親,
是女聲。
最靠前的侍衛探頭往裡看去,便見一件雖然並不繁重,但卻精美的藍色鈴蘭花裙慢慢浮現在眼前。
眼看著簾子已經被掀起了一半,女人纖細雪白的脖頸和精緻的下半張臉都已經露了出來,身後卻突然傳來了聲音,
“虞大人,你怎麼在這兒?”
見有人叫自己,虞子安撒了手,簾子晃晃悠悠地停下來,
身後,身著官服的左元姝正站在馬車前,神色疑慮地望著他,好似在詢問他發生了什麼。
虞子安下了馬車向這位女官行了禮,
“左大人,遇上了臨檢,但內人的過所忘記帶了,這不,就被攔了下來。”
左元姝皺眉瞥了眼他身後的馬車,她不記得虞子安娶了妻,
真當她張開嘴將心中疑慮問出口時,馬車內再次傳出的聲音,
“左大人,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麵還是中秋宮宴上。”
那聲音一出,左元姝立馬愣住了片刻,
且不說,以她的官職跟本沒有資格出席中秋宮宴,那聲音,她認得,是皇帝的。
腦海中各種思想飛速尋轉,但很快她便理出了其中的頭緒。
皇帝身體不好所以返京之事她有所聽聞,今日京都如此戒嚴,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
裴寂也代理朝政後,與她父親難得和平共處了一段時間,
想來,也是為了皇帝離京之事。
虞子安將她臉上所有細微的變化都儘收眼底,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不正是奉丞相之命巡查官倉,沒想到被堵在了這裡。”
左元姝神色神色微動,隨即附和道,
“虞夫人,好久不見,”
說完,她又補充道,
“離家前,聽家父提起過,他還在家中等著虞大人呢,您切勿耽擱了,趕緊去吧。”
兩人一唱一和,說的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將侍衛們忽悠的團團轉,
但那個沒有看見馬車內人臉的侍衛還是有些不甘心,執意想要再看一眼,虞子安倒是仍舊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後來的這位女官蹙起了眉頭,
“放肆!你什麼意思,難道本官還會騙你不成?你可知我是誰?我父親是誰?耽誤了他的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身後的侍衛趕緊將冒犯的侍衛往後拉了拉,著急忙慌地在他耳邊告誡道,
“她可是當今丞相之女,我們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