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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耽美文男主外室 第7章 第 7 章 即便她像在施捨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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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她像在施捨一條狗。……

搬離小屋那日是個晴天,難得沒下雪。

冷翠燭將東西收拾得很工整,尹淵派來的下人將其裝車要走時,她倏地跳下馬車。

“大哥,先等等,奴家想起還有東西未拿。”

她指頭指向裡屋,衝馬夫笑笑。

馬夫是拿錢辦事,東家付了錢,讓他駕馬車緊跟在尹府的馬車後,算時間,尹府那兒已然動身。

他怕誤了時辰跟不上,煩躁地揮手:“哎呀,快些!”

冷翠燭點點頭。

她好好打扮了番,穿了件淡赭紅緙絲石榴裙,發髻上頭彆了朵嬌豔欲滴的山茶花,輕啟紅唇:“好的,奴家馬上就回來。”

她扭頭回小屋,馬夫坐在車板子,往手心哈氣搓手。

“煩死了,臭娘們事咋這麼多……”

身後車簾探出一雙手,陡然掐住馬夫脖頸,手頭匕首一劃,馬夫失血沒了呼吸。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沾上血,鮮血浮在凍青的手背,自筋骨凹陷往下淌,仿若濕綠苔蘚裡開出的花。

過會兒,冷翠燭從屋裡出來,左手提雞籠,右手提鳥籠,問坐在車板子上的人:“你說服他啦?”

“嗯。”

冷蓁側身答道:“他承諾不會告訴尹府。”

“行,那我們走吧。”

她掀開車簾鑽進馬車,又探出個腦袋:“照昨天娘給你說的那樣,出了城往東邊走,那小道隱蔽,鮮少有人。等到晚上,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再想去哪兒落腳的事。”

“娘這些年也存了些錢,足夠這幾日的花銷。”

“我們往相反方向走,你父親定找不到我們。”

“哪有那麼好的事,”冷蓁淡淡,輕扯韁繩,“娘,你真想清楚了?”

“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

“想清楚了。”

冷翠燭長籲短歎:“娘與他這麼多年,也想清楚了。”

“娘現在隻希望自己的蓁蓁快樂、幸福,旁的……不重要了。”

她是他的母親啊。

她見不得他受苦。

她卻過得好痛苦。

他們爭吵時,冷蓁總是向她說出尖銳刺骨的話,他恨她將自己生在一個貧窮見不得人的家庭。

他痛恨她,是痛恨她的軟弱。

為什麼不能再決絕一點?

冷翠燭隻以為,愛是委曲求全。

所以任苦難的刀子插進自己的身體,又抽出,鏽跡留在血肉,融入骨髓。

她過得好痛苦。

直到有人親口告訴她,她深愛的丈夫、兒子,會傷害她最深。

她這才意識到,隻有剖開傷痕,將腐朽的血肉割開,扯斷筋敲碎骨,她的愛纔能有所附麗。

不然,就是愛被揉碎,絞成絲紛櫛比的恨。

馬車行進地很順暢,冷蓁小時去彆人府裡馴過馬,駕駛馬車對他不甚困難。

他坐在車廂前的車板子,冷翠燭獨自一人坐在車廂裡,身邊停著一雞一鳥。

“……這樣沒用的。”

公雞蹲在地上:“你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一世。宿主,你不可能真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吧?”

“我知道。可……”冷翠燭哽嚥住,“蓁蓁是官人的親生兒子啊,他們怎麼可以……”

“親親親親親親親生?”

公雞從地上彈起,咯咯咯叫個不停。

“天爺呀!沒人告訴我是骨科啊!”

“我說你們怎麼還有性生活……原來不是領養的,太惡俗了吧!”

“確實是,換作我,我也無法接受。”

聞言,冷翠燭更難過,捂臉低聲啜泣。

“為什麼會是這樣……”

烏鴉站在她腿邊:“不如在悲劇發生之前,把悲劇解決了?”

公雞:“什麼意思?”

“把人殺死。”

“不行!絕對不行!男主怎麼能殺死,殺死劇情還怎麼進展……”

“不進展。”

“你說夢話呢夢到什麼說什麼,擅自為她做什麼主張!”

“你們不要吵了。”

冷翠燭咬唇,從麻布袋子裡抓了把小米,撒在地板。

烏鴉和公雞合上喙,低頭啄米。

中午,冷蓁找了處寬敞空地,停下馬歇息。

冷翠燭簡單同冷蓁聊了幾句,孤身去湖邊透氣。

她臉上妝容哭花大半,止住淚水坐在湖邊抹胭脂,瞅見水麵銀白身影靠近。

男人一襲銀發與白袍相襯,飄颻若仙。

“你怎麼……”

話未說儘,男人便已坐到她身邊,睫羽在日光下粼粼閃光。

“抱歉。”

冷翠燭合上胭脂盒子,抓在手心,抱住雙膝。

“謝謝你呀,陪伴我這麼久。”

“聽菟絲子說,你在很早之前就開始阻攔他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嗎?”

尤恩頷首:“是。”

其實,並不是,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已然知曉。

千方百計見到她,卻又迷失,不忍破壞她的福祉。

看她與彆人相擁而眠,聽她悠揚婉轉的吟唱,他自以為的曾經變得沒那麼重要。

沒有他,她也很幸福。

他容忍她的邪惡,也要接受她的良善。

她不再隻是克裡斯汀。

“抱歉。”

冷翠燭餘光瞥見他胸前係錯的釦子:“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

“罷了,你也不是必須同我說這些,我們又不是什麼特彆親密的關係……衣服是從匣子裡找的嗎?”

“……是。”

“穿錯了。”

她笑笑,指著自己胸口:“盤扣係錯了。”

這件白袍是尹淵忘在她這的,她一直掛在衣櫥,每年的夏天都會拿出來曬曬,儲存得很好。尤恩穿著,倒比尹淵還合適。

他低頭,又擡頭看她。

她仍指著胸口:“盤扣……”

見男人滿眼迷茫,她隻能去指他胸前衣服上的如意雲頭扣。

尤恩這才明白,扯開打結的釦子,一雙大手摺騰半晌沒個結果,將盤紐上的每個孔洞試了遍,就是係不對。

發絲垂落到肩頭,他高挺的眉骨輕顫。

冷翠燭在旁看得無奈。

不會真是仙人吧?連盤扣都不認識。

她想著尤恩關照自己這麼久,幫點小忙也是應該的:“不然……我幫你?”

雖說這小忙有些逾矩,但,他模樣實在窘迫。坐視不理也不太好。

視線交彙之畔,她清楚瞧見銀眸當中自己的倒影,像裹了塊紗,是朦朦朧朧的一抹紅,侵染整個潔白。

眸光躍動,倒影蕩開,她纔回過神。

麵前人似乎也是如此。

男人移開視線,垂下眼簾:“嗯,麻煩了。”

她伸手去夠,他便俯下身,如此她就不用伸長手。

兩人捱得並不近,之間立了堵牆似的,始終隔一段距離。

冷翠燭指尖撫過雲頭扣上的襻花,將盤紐扣進紐襻。

恍然間,她憶起尹淵。

“為什麼會是那樣呢……官人,你讓奴好痛苦。”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一腔愁緒發泄錯了人。

尤恩正皺眉頭。

她忙收回手,指節發緊:“扣好了。”

“這衣服就給你吧,你穿著合適。”

“謝謝。”

尤恩該說謝謝。

即便她像在施捨一條狗。

他又說了遍:“謝謝你,夫人。”

而後湊到她跟前,垂頭貼著她臉頰。

冷翠燭瞪大眼。

冰涼的發絲拂過她鼻尖,男人的一側頰麵與她相貼,她臉上胭脂將她燒得滾燙。

明明刺骨的寒風迎麵吹來,她卻好熱。

男人擡起頭,凝視她唇瓣半刻,又垂頭蹭她另一麵臉頰。

這下,她兩頰的胭脂都燒起來,燒到化掉,軟溶溶的,整個人陷進去。

隻蹭一瞬,他直起身撤回去,同她保持距離。

冬日薄脆的陽光灑在他臉側,許久過後他輕撥出熱氣,在空中凝成薄霧。

“這是我家鄉的禮節。”

“以此表示感謝。”

“……禮節?”

“嗯,叫作貼麵禮。”

冷翠燭無法理解這種禮儀,但還是選擇尊重尤恩家鄉風俗。

原來是謝謝的意思啊。

可她的臉還是好燙。

回去時,冷蓁正坐在馬車踏板上喂雞。

公雞擡起腦袋:“你們去哪了?”

“哈哈,我把穀子全吃了!”

冷翠燭掀開車簾,讓腕上烏鴉先飛進去,轉身將手頭衣衫放回木匣。

冷蓁走到她跟前:“娘,那雞那麼肥,還吃那麼多,萬一在馬車上拉屎怎麼辦?晚上烤來吃了吧?”

啄米啄得歡的雞立馬撲騰翅膀,鑽進她裙下。

“救命啊宿主!我隻吃不拉的,真的不會拉屎!”

冷翠燭笑笑:“唉……這雞年齡大,活不了多久了,肉也是老的不好吃。”

“你要餓了,包袱裡有娘買的饢,還有鹹菜。”

冷蓁:“……再說吧。”

傍晚馬車路過家酒樓,冷蓁非拉冷翠燭進去,拿出自己存的銅板,要吃頓好的。

正好店家的菜也便宜,兩個人點了盤肉包和烤羊肋排,再加上一壺黃酒,才花了平日買一吊豬五花的錢。

朱紅肋排灑滿孜然,滋滋冒油,骨頭一條一條地並在一起,工整有序。

冷翠燭越過麵前羊肋排,夾了個包子,撕成兩半,熱騰騰的肉香冒出來,她遞給冷蓁一半。

“蓁蓁,多吃點。”

冷蓁攢著眉,接過包子,嗅了嗅,更加確認件事。

“娘,彆吃。”

他奪過冷翠燭手中肉包,放回陶盤。

冷翠燭:“啊?”

公雞在桌邊咯咯叫:“哎,為啥不吃,不吃能給我吃麼?我挺餓的。”

冷蓁環顧四周,開口道:“這是人肉。”

公雞眼前一黑,夾著屁股往門口跑,被躲藏在門後的店老闆揪住後脖提起。

“咯咯咯咯咯咯噠——宿主,救命啊!”

店老闆有兩人,是對夫妻,男的滿身腱子肉很壯實,女的稍瘦些,眸光更尖利。

“呦,來就來唄,還帶禮物。”女人捂唇輕笑,“姐姐,你的這隻雞,還有你兒子,我就都笑納了。”

男人提刀上前,冷翠燭忙拔下發釵,護在她與冷蓁身前。

“彆過來!”

男人提刀就砍,大刀舉過頭頂,烏鴉猛地撲向他,啄瞎他雙目。

大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捂住流血的雙眼,悶聲倒地。

冷蓁忙將她往旁邊半開的窗戶推:“娘,快走!”

“蓁蓁!”

“快走啊!你想死嗎?我們說好要一起過好日子的!”

冷翠燭爬窗出去,不顧一切往前跑,烏鴉跟上來,落在她肩頭。

“往西邊跑,西邊是竹林,躲在那裡彆出來。”

“你放心,他自己能處理。”

“好,我放心。”她邊拭淚邊跑,跑進竹林,躲在竹後喘氣。

隱約能聽見不遠處酒樓裡的廝殺聲,她整顆心提到嗓子眼,扶竹的手肌肉繃緊。

時間逐漸逝去,她依舊沒望見冷蓁從酒樓裡出來,菟絲子也是。

“怎麼回事啊……”

肩上烏鴉沉吟:“我去看看。”

這下,尤恩也不在了。

她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冷蓁依舊沒個身影,一雞一鳥也消失不見。

竹林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吹,她縮在地上,用披帛裹住身子,瑟瑟發抖。

恍惚間,她瞥見人影靠近,激動地站起身:“蓁蓁!”

那人沒有說話。

緩慢地,飄了過來,穿過皎潔月光。

看清來者麵龐的那刻,冷翠燭訝然失語,渾身僵冷。

她脫口而出:“克裡斯汀……”

女孩紮著麻花辮,紅裙裙擺淅瀝瀝滴血。

她臉上有些曬斑,笑容燦爛,卻沒由來的古怪。像是,烈日下被灼熱的屍體,陰鬱又明亮。

那模樣,與她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神情甚至更稚嫩。

笑時卻是她從未有過的狂妄。

“我從沒想過做母親,有東西在我的肚子裡,我隻會覺得惡心。”

“你太會忍耐了,就該一開始就殺了他們。為什麼要讓你的丈夫成為你的負擔?”女孩止住笑,“克裡斯汀,我對你很失望。”

“……失望?”

女孩雙手抱胸,佞笑道:“被叫媽媽可以,但你怎麼能夠真做彆人媽呢?”

“你的孩子,可一點都不聽話呀。”

女孩飄到她跟前,用半透的手撫摸她額頭,在她頰側落下一吻:“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聽你的話,好麼?”

“我一直陪著你。”

冷翠燭還未弄清是如何回事,一眨眼女孩就消失不見,眼前隻剩黑壓壓的竹林。

緊接著,脖頸被陡然掐住,整個身子被拎起。

“哈哈哈,終於揪住你這個賊婆娘了!”

男人全臉是血,目呲欲裂:“小蹄子,要不是因為你引狼入室,我也不會沒了媳婦!我今日非要弄死你,為我家媳婦報仇!”

男人使勁掐她脖子,她費力掙紮依舊徒勞無用,漲紅了臉,喘不上氣。

“不、不要……”

她仰起頭,倏然睜眼,扯下頭上發釵猛然刺入男人右眼。

“去死!”

男人本就受傷的眼徹底破開,膿水濺出。

痛呼還未從他喉間湧出,眉心再受一刺,腦仁被攪了個遍。

冷翠燭被丟到地上,又扯下頭上發簪,爬起來兩手並用地刺。

如有神助般,她每一次都刺進去,每刺一次身體便輕盈一分。

望著倒地毫無生氣的男人,她笑眯眯地爬到他身上,撫血淋淋的臉頰。

“下一次,彆再被抓到了。”

她不會再被抓到了。

再也不會。

推開酒樓大門,血腥氣迎麵而來。

冷蓁坐在角落,手裡捏著酒杯。

“那老闆呢?”

“跑了,”他將杯中清酒淋在手背,衝洗傷痕血漬,“兩夫妻都跑了。”

“娘,沒有受傷吧?”

冷翠燭理理衣襟,遮住脖間掐痕:“沒有。”

“雞呢?”

冷蓁側身踢開腳邊木桶,水倒在地上,連帶出一隻落湯雞。

“咯、咯咯……宿主,哇——”

公雞撲到她裙邊,抱住她腿,邊哭邊嗆水。

“我以為我又要見不到宿主了,唔……”

公雞哭天搶地,場麵有一絲絲尷尬,冷翠燭忙將雞抱起,在冷蓁的注目下跑去酒樓後院。

“……娘身上沾了土,去洗洗。”

等到她將雞放在後院井口,雞還在哭。

冷翠燭:“彆哭了。”

“你怎麼這麼凶啊,”公雞更委屈,“你太偏心了吧!你對那隻鳥就從來不這樣!”

“你也不管我的死活,丟下我就跑了……你那個兒子,好可怕,把我關在水桶裡,我差點淹死了!”

冷翠燭實在不想和雞胡扯:“你現在不也好好的麼?”

“尤恩呢?他怎麼不見了。”

“不知道啊,可能死了吧。”

公雞垂頭擺尾,縮排她懷中,喃喃自語:“以色侍人,肯定活不長啊。不像我,我可珍惜能量啦,從不逞強。”

“宿主,我乖乖待在水桶裡等你,你不誇誇我嗎?”它在她懷中蹭來蹭去,舒服地眯起眼。

“你身上水全揩我衣服上了,”冷翠燭揪住雞脖子,將它移開,“我要去找他。”

剛走一步,烏鴉就落在她肩頭,擷給她一對耳環。

她緊皺的眉頭舒展:“你去哪裡了?”

“這是給我的嗎?”

那對蝴蝶形狀的金耳環上鑲了翡翠,沾著幾滴血漬,在月光下熠熠閃光。

“嗯,”烏鴉停頓片刻,“夫人,這是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您若是覺得晦氣就丟掉吧。”

“……屍體?”

她試探性問道:“誰殺的?”

“您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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