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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167章 月下孤影,薪火承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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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梧郡的深夜,萬籟俱寂。

白日裡喧囂的建設聲浪早已平息,唯有凜冽的寒風掠過新栽的鬆柏,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如同亡魂的絮語。

一輪冷月懸於中天,清輝灑落,將那座巍峨聳立的花崗岩方尖碑英雄紀念碑,映照得愈發肅穆、孤寂,彷彿一柄刺破蒼穹的、沉默的巨劍,守護著下方那片新辟的陵園。

陵園內,鬆柏幼苗在寒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暗影。

一座座新立的青石墓碑,整齊地排列著,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每一塊墓碑上,都鐫刻著一個曾經鮮活的名字,一段用熱血書寫的短暫人生。

一個孤獨的身影,披著厚重的玄色披風,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緩緩穿行在墓碑之間。

他的腳步很輕,踩在鋪著薄霜的青石小徑上,幾乎沒有聲響,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月光勾勒出他年輕卻刻滿風霜的側臉,正是秦王葉淩雲。

他手中提著一盞昏黃的風燈,另一隻手拎著一個沉重的酒壇。微弱的燈光在他腳下投下搖曳的光圈,照亮了墓碑上那些冰冷的名字:

劉甲之墓

戴航之墓

孫堅之墓

李立歡之墓

……

每一個名字躍入眼簾,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葉淩雲的心上!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胸口那道尚未完全癒合的致命傷疤,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撕扯著,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遠勝於肉體的創傷。

三千!整整三千條鮮活的生命!

那些曾與他同飲一壺酒、同吃一鍋飯、在蒼梧校場上揮汗如雨、在北境風雪中並肩浴血的袍澤兄弟!

他們明知道北上禦金關是九死一生的絕路,卻依舊義無反顧地追隨他,踏上了那條不歸途!

最終,除了隨鄭歡冒死突圍、送回訊息的一百餘人,其餘兩千九百餘人……儘數埋骨北境!

血染大散關!

如今,他們的名字,冰冷地刻在石碑上,長眠於這片南方的土地。

「兄弟們……」

葉淩雲的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在寂靜的陵園中低低迴蕩,帶著無儘的悲愴與愧疚,「我……來了……看你們了……」

他在劉甲的墓前停下腳步。

劉甲,那個憨厚耿直、總愛拍著胸脯說「王爺指哪我打哪」的副將,那個在蒼梧郡還有媳婦、還有兒子的漢子……

他的墓碑前,還殘留著白日葬禮時灑落的、尚未完全枯萎的野菊花瓣。

葉淩雲緩緩蹲下身,將風燈輕輕放在地上。

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墓碑上「劉甲」兩個遒勁的大字。

他開啟酒壇的泥封,一股濃烈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衝淡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與泥土氣息。

他先是將清澈的酒液,緩緩傾倒在劉甲的墓碑前。

酒水滲入冰冷的泥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無聲的啜泣。

「劉甲……」葉淩雲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擋在他身前、被金軍長矛洞穿胸膛的身影。

「你比我大,我該……叫你一聲哥哥……」

他拿起酒壇,對著墓碑,彷彿在與故人對話:

「來的時候,你偷偷跟我說,這次是背著媳婦周琪和孩子強子跑出來的……你說,怕他們知道了,哭哭啼啼不讓你走……」

葉淩雲喉頭滾動,強壓下翻湧的酸楚,聲音卻越發哽咽:

「我問你啊……你明明知道……這一去,凶多吉少……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跟我走?!」

月光下,他彷彿看到劉甲那張憨厚的笑臉,聽到他帶著濃重鄉音、卻斬釘截鐵的回答:

「王爺,俺一家子都是流民,要不是到了蒼梧,要不是您的恩德,早就餓死在路上了!

俺這條命,是王爺您給的!

現在您有難,俺能慫?

俺媳婦……她懂!

俺兒子……以後也會懂!

人活著,得講義氣!要懂得感恩!

王爺您自己都敢闖龍潭虎穴,俺們這些泥腿子,怕個球!」

「講義氣……」

葉淩雲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淚水終於決堤,洶湧而出,滾燙地砸落在冰冷的墓碑上。

「劉甲……是我……是我害了你!

你不該跟我去的!

你不該……把命丟在那冰天雪地裡!

你該……該守著周琪嫂子,看著強子長大……該在蒼梧過安生日子啊!」

巨大的悲痛與自責如同海嘯般將他吞噬!

他猛地將酒壇舉到嘴邊,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如同燒紅的刀子,從喉嚨一路灼燒到胃裡,卻絲毫無法麻痹那顆被愧疚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心!

他踉蹌著站起身,環視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墓碑,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在空曠的陵園中回蕩:

「兄弟們!對不起!是我葉淩雲……害了你們!是我……把你們帶上了死路!對不起……對不起……!」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劉甲的墓前,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如同受傷的幼獸,在死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淒涼。

白日裡在眾人麵前強撐的冷靜與威嚴,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他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卻背負著數千條生命的重量!

這份沉痛,壓得他幾乎窒息!

「王爺……」

一個輕柔而帶著哽咽的女聲,如同羽毛般飄來,打破了這令人心碎的寂靜。

葉淩雲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

月光下,一個穿著素色棉裙、身形單薄的女子,牽著一個約莫五六歲、同樣穿著孝服的男孩,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女子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眼中噙滿淚水,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男孩的小臉上寫滿了懵懂與不安,緊緊抓著母親的手。

是周琪!劉甲的遺孀!還有他們的兒子,劉強!

葉淩雲慌忙抬手,用衣袖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和塵土,試圖恢複一絲儀態,但通紅的眼眶和狼狽的神情卻無法掩飾。

「嫂子……強子……」葉淩雲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濃的愧疚,「你們……怎麼來了?」

周琪牽著劉強,緩緩走到葉淩雲麵前。

她沒有回答葉淩雲的問題,目光落在丈夫的墓碑上,淚水終於無聲滑落。

她蹲下身,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拂去墓碑上沾染的一點塵土,動作溫柔得如同在撫摸愛人的臉龐。

「王爺,」周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相公他……從來沒怪過您。」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葉淩雲,眼中沒有怨恨,隻有深沉的悲傷和一絲……理解。

「他走之前,跟我說過……他說,跟著王爺北上,是他這輩子……最不後悔的決定!

他說王爺是好人,是真心為咱們老百姓著想的好王爺!

他說……他這條命,是您給的,現在……該還了!值!」

周琪的話,如同溫暖的泉水,緩緩流淌過葉淩雲冰冷刺痛的心田。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失去丈夫、獨自撫養幼子的女子,難以想象她心中承受著怎樣的痛楚,卻能說出如此寬慰的話語。

「嫂子……對不起……」

葉淩雲的聲音帶著卑微的祈求,彷彿隻有不斷重複這三個字,才能稍稍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是我……是我害了劉甲哥……是我……」

「王爺!」

周琪打斷了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彆說對不起!相公他是自願的!他是為護著您,護著他心中的『義』走的!他走得……值!」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情緒,目光變得堅韌起來:「王爺,相公不在了,可我們活著的人……得替他,替所有走了的兄弟們……好好活下去!得……堅強!」

本該由他這個王爺來安慰遺孀,此刻卻被這位堅強的女子安慰著。

葉淩雲心中百感交集,震撼、羞愧、感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看著周琪那雙雖然悲傷卻異常清澈堅定的眼睛,彷彿看到了北境風雪中,那些葉家軍將士眼中永不熄滅的火焰!

他緩緩站起身,挺直了脊梁,用力擦乾臉上的淚痕,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卻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鄭重:「嫂子……說得對!節哀……保重身體!強子……還需要你。」

周琪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她輕輕拉了拉兒子的手:「強子,來……給爹磕個頭。」

小劉強雖然年幼,但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悲傷與肅穆。

他鬆開母親的手,走到父親的墓碑前,小小的身體跪了下去,稚嫩的聲音在寂靜的陵園中清晰響起:

「爹……強子來看你了……」

他頓了頓,小臉上露出超越年齡的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爹,你放心!強子會聽孃的話,好好長大!

長大了……強子也要當兵!

也要像爹一樣……當個英雄!保護娘!保護王爺!保護……我們的家!」

童音清脆,卻如同驚雷,在葉淩雲心中炸響!

他低頭看著跪在墓前、眼神清澈而堅定的小小身影,彷彿看到了希望的種子,在血與淚澆灌的土地上,破土而出!

劉甲的血脈在延續,葉家軍的軍魂在傳承!

這份樸素的信念,這份守護家園的決心,不正是爺爺葉嘯天畢生追求的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如同暖流般瞬間驅散了葉淩雲心中積壓的陰霾與沉重的負罪感!

他眼中最後一絲迷茫與脆弱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如磐石的信念!

他彎下腰,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按在劉強稚嫩的肩膀上,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

「好孩子!有誌氣!你爹……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將來……也一定會是!」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月光下林立的墓碑,掃過周琪堅韌的麵容,最後投向蒼梧郡沉睡的方向,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這個世道,本不該如此!

不該讓忠勇之士埋骨他鄉!

不該讓孤兒寡母承受離彆之痛!

不該讓黎民百姓在戰火與壓迫中掙紮求生!

他要改變的,不僅僅是嶺南!

他要砸碎的,是這吃人的舊世道!

他要建立的,是一個英雄不再枉死、孩童皆有依靠、百姓安居樂業的新天地!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英雄紀念碑上,也流淌在葉淩雲挺直的脊梁上。

陵園中,那盞昏黃的風燈依舊搖曳,卻彷彿點亮了通往未來的路。

血淚澆灌的土壤上,新的火種已然點燃,隻待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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