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177章 忠孝難全,臨安暗湧
嶺南大敗的陰雲尚未在臨安城上空完全散去,長樂宮內,趙如煙卻迎來了一個足以衝淡些許挫敗感的訊息。
一名黑冰台密探無聲無息地跪伏在地,低聲稟報:
「啟稟殿下,北境禦金關守將嶽飛……已抵臨安!」
趙如煙正在翻閱工部格物司關於仿製西方「連珠銃」遇到瓶頸的奏報,聞聽此言,執筆的玉手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鳳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那光芒中混雜著一絲意料之中的冷意,以及……一絲計謀得逞的銳利。
「哦?他終於……還是來了。」
趙如煙的聲音平淡無波,彷彿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放下朱筆,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
「比本宮預想的……還要快上幾日。看來,這『孝』字,果然是他嶽飛的軟肋。」
她揮了揮手,密探悄無聲息地退下。
殿內重歸寂靜,隻有冰鑒融化的水滴聲嗒嗒作響。
趙如煙的目光再次投向嶺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周金玉的十萬大軍灰飛煙滅,確實打亂了她的部分部署,但若能藉此機會,將嶽飛這把鋒利的刀收入囊中,或者……至少讓葉淩雲痛失臂膀,那麼,這筆買賣,未必就虧了!
「葉淩雲……你贏了嶺南一局,但本宮……也要讓你嘗嘗,失去左膀右臂的滋味!」
她低聲自語,眼中寒光閃爍。
臨安城,秦王府。
盛夏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梧桐枝葉,在久未有人精心打理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朱漆大門上的銅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蒙著一層淡淡的灰塵,無聲地訴說著府邸主人的長久離去。
嶽飛一身半舊的青色布衣,風塵仆仆,背負著那杆用粗布包裹卻難掩其形的霸王槍,靜靜地站立在府門前。
他仰起頭,望著門楣上那禦筆親題的「秦王府」三個鎏金大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裡,是王爺葉淩雲出生、成長的地方,也是老秦王葉嘯天曾居住過的府邸。
對他而言,此地雖陌生,卻因承載著兩位秦王的印記,而充滿了神聖與嚮往。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蕩,伸手握住冰涼的銅環,輕輕叩響了門扉。
「吱呀——」一聲,沉重的府門被拉開一條縫隙,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眼神卻依舊銳利的老者的臉。
正是留守王府的老管家,葉安。
葉安打量著門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見他衣著樸素,麵容稚嫩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風霜之色,尤其是身後那被布包裹的長條物事,隱隱透出一股令他心悸的鋒銳之氣。
他皺了皺眉,語氣帶著慣有的警惕:「這位小哥,你找誰?秦王府已久不見客了。」
嶽飛後退半步,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禮,聲音清朗而恭敬:「晚輩嶽飛,冒昧來訪,特來拜謁王府,瞻仰王爺舊居。」
「嶽飛?」葉安微微一怔,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被粗布包裹的長條物上,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你身後所負何物?」
嶽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解開了包裹的布結。
當那杆通體黝黑、造型古樸、槍尖閃爍著幽冷寒芒的霸王槍完全顯露出來時,葉安渾濁的老眼驟然瞪大,渾身劇震,彷彿被一道閃電擊中!
「這……這是……霸……霸王槍?!」
葉安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觸控,卻又不敢,彷彿麵對的是某種聖物!
「老王爺的……神兵!怎……怎會在你手中?!你……你究竟是何人?!」
嶽飛雙手平托霸王槍,神色莊重無比:「晚輩嶽飛,蒙現任秦王葉淩雲殿下不棄,授以此槍,托付北境禦金關重任!
此槍,承載著老王爺『護國安民』之誌,亦代表著淩雲殿下對晚輩的信任與期許!」
他激動地緊緊抓住嶽飛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嶽飛都微微吃驚:「嶽將軍!快!快請進!」
葉安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佝僂的腰背都挺直了幾分。
他引著嶽飛,穿過重重院落,走過九曲迴廊,如同一位最虔誠的導遊,喋喋不休地介紹著:
「嶽將軍您看,這演武場!
小王爺小時候……咳咳,那時候還挺頑皮,不愛讀書,就愛在這裡舞槍弄棒,可沒少挨老王爺的訓斥!」
「這書房!後來小王爺像是開了竅,常常一個人在裡麵讀書到深夜,寫寫畫畫的,也不知在琢磨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還有這棵老槐樹!
小王爺最喜歡在樹下乘涼,思考問題……唉,一轉眼,小王爺都去嶺南開創基業了……」
每一處景緻,每一件舊物,都承載著葉安對葉淩雲深厚的感情與無儘的思念。
嶽飛靜靜地聽著,腦海中彷彿能勾勒出葉淩雲在臨安時,那個看似紈絝不羈、實則內心隱藏著驚天抱負的年輕世子形象。
從詩會揚名、智鬥權貴,到毅然離京、南下嶺南,再到北境血戰、蒼梧崛起……
王爺所經曆的磨難與取得的成就,讓嶽飛心中充滿了敬佩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
他撫摸著書房中那張積了薄塵的書案,彷彿能感受到葉淩雲曾在此伏案疾書、籌劃未來的溫度。
王爺對他恩重如山,授以神兵,委以重任,更是將「為人民而戰」的信念深植他心中。
可是如今……他卻要為了父母,不得不踏入這龍潭虎穴般的臨安城,辜負王爺的厚望。
「葉伯,」嶽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王爺他……在嶺南,一切都好。
蒼梧郡……已經大變樣了,百姓安居樂業。」
葉安抹著眼淚,連連點頭:「好!好!小王爺過得好,老奴就放心了!
嶽將軍,您是小王爺看重的人!您這次回臨安……」
嶽飛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低聲道:「葉伯,晚輩此行……是為私事。朝廷……召我回來。」
葉安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從嶽飛的神色和話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臉色頓時一變:「朝廷?他們……他們是不是用您的家人……」
嶽飛沒有否認,隻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葉安長歎一聲,拍了拍嶽飛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
忠孝難兩全,這千古難題,如今落在了這個年輕將軍的肩上。
幾乎在嶽飛踏入秦王府的同時,遙遠的嶺南蒼梧郡,一封來自北境的八百裡加急軍報,被火速送到了葉淩雲的案頭。
葉淩雲剛剛處理完接收周金玉殘部投降、安撫新附嶺南各州縣的繁重事務,臉上還帶著連日操勞的疲憊。
當他展開那封字跡潦草、顯然是在極度匆忙中寫就的絹書時,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握著絹書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
信是禦金關嶽飛副將邱超親筆所寫,詳細稟報了朝廷天使突然抵達、宣讀聖旨、以及嶽飛最終決定獨自前往臨安的全過程。
隨信一同送達的,還有嶽飛留下的一封親筆信。
葉淩雲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緩緩展開嶽飛的親筆信。信上的字跡略顯淩亂,透露出書寫者內心的掙紮與痛苦:
「王爺鈞鑒:
小飛頓首再拜!
北境一彆,倏忽數月。
禦金關內外,賴王爺洪福,將士用命,百姓歸心,暫得安寧。
飛本欲恪儘職守,以待王爺揮師北定中原之日,儘綿薄之力。
然,今有朝廷天使至,宣旨冊封,虛名浮利,飛視若糞土。
然……天使言及飛之父母高堂,年邁體衰,思子成疾,日夜盼兒歸……
王爺!飛自幼家貧,父母含辛茹苦,節衣縮食,送飛習文學武,恩重如山!
飛後背『精忠報國』四字,乃母所刺,時時警醒!
忠者,忠於王爺之誌,報國者,護衛天下黎民!
然孝道……父母生養之恩,飛……飛實難割捨!
王爺待飛,恩同再造,授神槍,托重任,寄厚望!
飛本應以死相報,馬革裹屍,亦無所憾!
然……然若因飛之固執,致父母遭難,飛……飛雖萬死,亦難贖其罪!
九泉之下,有何麵目見嶽家列祖列宗?
思之再三,痛徹心扉!
飛決意,暫彆北境,隻身赴臨安!
此去,絕非貪戀富貴,更非背棄王爺!隻為……隻為保全父母性命,略儘人子之孝!
飛在此立誓,縱粉身碎骨,亦絕不做有損王爺、有負葉家軍之事!
禦金關將士及北境歸心之民,飛已命鄭歡悉數南遷蒼梧,以增王爺實力。
此皆百戰精銳,忠誠可靠,王爺可放心用之。
王爺!
飛……對不起您!
辜負了您的信任與霸王槍的重托!
待飛安頓好父母,若……若還有命在,定當重返王爺麾下,效犬馬之勞,以贖今日之罪!
臨書涕零,不知所言。
罪將嶽飛叩首」
信紙從葉淩雲手中滑落,他閉上雙眼,仰起頭,久久不語。
兩行熱淚,卻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沿著他堅毅的臉頰滾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嶽飛寫下這封信時,那字裡行間透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無儘的愧疚與深深的無奈!
忠孝難兩全!
這個千古命題,如今活生生地擺在了他和他最看重的年輕將領麵前!
嶽飛有錯嗎?
沒有!他為了父母,甘願放棄北境基業,隻身犯險,深入虎穴,這是人子之常情,是天經地義的孝道!
葉淩雲豈能責怪?他心中隻有痛!
為嶽飛的處境而痛,為趙如煙手段之卑劣而怒!
「王爺!」寧宸軒快步走入,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慨,他顯然也得知了訊息。
「朝廷欺人太甚!竟用如此下作手段!周金玉新敗,朝廷元氣大傷,內部空虛!我軍新勝,士氣正盛!
何不趁此良機,揮師北上,直搗臨安!既能救回嶽將軍,亦可一舉定鼎乾坤!」
葉淩雲緩緩睜開眼,擦去臉上的淚痕,眼神恢複了冷靜,但那冷靜深處,是洶湧的波濤。
他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劃過蒼梧郡,劃過剛剛平定的嶺南,最終落在代表大乾疆域的廣袤區域上。
「宸軒,你的心情,我明白。」
葉淩雲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北伐……聽起來很痛快。但你想過沒有?」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寧宸軒:「第一,我軍雖勝,亦是慘勝!將士疲憊,彈藥消耗巨大,急需休整補充!
嶺南新附,人心未穩,需要時間消化安撫!此時遠征,後勤如何保障?根基不穩,豈非冒險?」
「第二,你以為趙如煙是周金玉那樣的蠢材嗎?
她敢此時動嶽飛,必然做好了我們可能北伐的準備!
臨安城高池深,她手中還有我們未知的、可能更先進的火器!
倉促北伐,若頓兵堅城之下,久攻不克,我軍銳氣耗儘,後勤斷絕,則必敗無疑!
屆時,非但救不了嶽飛,反而可能將蒼梧基業葬送!」
「第三……」葉淩雲的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責任感。
「一旦開戰,兵連禍結,烽煙四起,遭殃的是誰?
是天下億萬黎民百姓!我們起兵,是為了終結這亂世,開創太平,不是為了製造更大的戰亂!
若因一時之憤,將整個大乾拖入戰火,這與我們的初衷,豈不是背道而馳?」
寧宸軒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葉淩雲的分析,冷靜而殘酷,卻直指要害。
葉淩雲走到窗前,望著蒼梧郡欣欣向榮的景象,聲音堅定起來:「嶽飛,一定要救!但不能用戰爭的方式去救!
那會把他推向更危險的境地,也會讓我們陷入被動。」
他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們要用更聰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