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44章 佈局
寧府書房內,秋風蕭瑟,卷著枯黃的落葉,拍打著窗欞,發出沙沙的聲響,更添幾分蕭索與蒼涼。
寧致遠身著正二品禮部尚書官袍,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與落寞。
他手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鎮紙,那是他高中狀元時,先帝所賜,承載著他半生宦海沉浮的記憶。
「父親……」寧宸軒站在一旁,看著父親鬢角新添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心中酸楚難言。
他深知父親此刻正經曆著怎樣的煎熬與抉擇。
寧致遠長歎一聲,聲音帶著無儘的滄桑與看透世事的蒼涼:「軒兒,不必多言。為父……心意已決。」
他放下鎮紙,目光掃過書架上那些承載著他半生心血的典籍和奏疏副本,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中秋詩會,為父輸給葉世子,已為大皇子所不容。如今……萱兒被封為安平公主,更是徹底激怒了大皇子。李師憲……怕是已經在羅織罪名了。」
他苦笑一聲,帶著一絲決絕:「與其等他們尋個莫須有的罪名,將我這身官袍褫奪,顏麵掃地地趕出朝堂,不如……不如我自己走!至少,還能留幾分體麵,留幾分……讀書人的風骨!」
他走到書案前,鋪開素箋,提筆蘸墨,手腕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臣寧致遠,才疏學淺,難堪禮部重任……懇請陛下恩準,告老還鄉……」筆走龍蛇,一封言辭懇切、姿態謙卑的辭呈一氣嗬成。
落款處,他鄭重地蓋上了自己的私印,而非官印。
這小小的舉動,昭示著他與這官場的徹底訣彆。
「父親……」寧宸軒看著那封辭呈,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白,父親此舉,是壯士斷腕,是徹底斬斷了與朝堂的聯係,更是為了不成為他的拖累,讓他能心無旁騖地追隨葉淩雲。
寧致遠放下筆,拿起辭呈,輕輕吹乾墨跡,眼神複雜地看向兒子:「軒兒,葉世子……待你,待萱兒,恩重如山。封萱兒為公主,這是潑天的恩典!更是替你,替我們寧家,挽回了最後一絲顏麵!這份情……我們寧家,得認!」
他深吸一口氣:「這禮部尚書之位,不要也罷!你……好好跟著世子!去嶺南!闖出一番天地來!莫要……辜負了世子的一片苦心!也莫要……辜負了為父今日的……退!」
寧宸軒眼眶微紅,重重跪下:「孩兒……謹遵父親教誨!定不負世子所托!定不負父親期望!」
秦王府深處,一間隱蔽的密室。
厚重的石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有幾盞青銅壁燈散發著昏黃搖曳的光暈,將人影拉長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葉淩雲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目光沉靜地注視著對麵兩位身份特殊的女子。
西夏公主拓跋可兒與西夏兵馬大元帥陳霸元之女陳萱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陳萱兒身上。
「萱兒姑娘,」葉淩雲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件事,需要告知你。」
陳萱兒的心猛地一跳,一種莫名的預感讓她指尖微微發涼。
「皇後娘娘感念你品性端淑,才情卓絕,」葉淩雲緩緩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已下懿旨,收你為義女,冊封為『安平公主』。」
轟——!
陳萱兒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安平公主?!皇後義女?!這……這怎麼可能?!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身體微微搖晃,彷彿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她是誰?她是西夏兵馬大元帥陳霸元的女兒!是潛伏在大乾的西夏間諜!是……是寧宸軒深愛的女人!可現在……她成了大乾的公主?!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席捲了她!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麵:父親陳霸元威嚴的麵容,西夏王庭的囑托,寧宸軒溫柔的眼神……還有這突如其來的「公主」身份!
這身份如同一道巨大的鴻溝,橫亙在她與過去的一切之間!
她如何麵對父親?那個視大乾為敵,一生戎馬倥傯的父親,得知女兒成了敵國的公主,會作何感想?!是震怒?是失望?還是……心碎?!
「同時,」葉淩雲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響,「皇後娘娘已為你與宸軒兄賜婚。」
賜婚?!與宸軒?!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瞬間淹沒了陳萱兒!狂喜、茫然、恐懼、愧疚……交織在一起,幾乎讓她窒息!
她愛寧宸軒,深愛!
這份賜婚,是她夢寐以求的圓滿!
可這圓滿,卻是建立在「安平公主」的身份之上!而這個身份……
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看著葉淩雲,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深深的迷茫:「世……世子殿下……這……這是真的嗎?為……為什麼?」
「千真萬確。」葉淩雲語氣肯定,目光銳利,彷彿能看穿她內心的掙紮,「皇後懿旨已下。從此,你便是大乾的安平公主,宸軒兄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當然……你依舊是西夏兵馬大元帥之女。」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至於為什麼……因為宸軒兄值得。也因為……這是我能為你們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一道護身符,斬斷過去,護你周全,讓你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宸軒兄身邊。」
「最好結果……護身符……」陳萱兒喃喃重複著,淚水終於滑落。
她明白了。
這不僅是恩典,更是葉淩雲為她與寧宸軒築起的一道護身符!
一道用「公主」身份編織的、隔絕過去陰影的護身符!
它斬斷了她與西夏間諜身份的公開聯係,給了她一個可以站在陽光下的、足以匹配寧宸軒的身份!
她緩緩跪了下去:「萱兒……謝殿下再造之恩!」這一拜,拜的是葉淩雲的恩情,拜的是這來之不易的「新生」,也拜的是她內心對父親、對西夏那份無法言說的愧疚。
葉淩雲虛扶一下:「起來吧。這份恩典,是皇後娘娘對你的看重,也是宸軒兄對你的一片真心。」
他直視著陳萱兒的眼睛,目光深邃,「我隻希望,你能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身份,與宸軒兄……好好生活。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未來如何,當由你自己選擇。」
「珍惜……好好生活……自己選擇……」陳萱兒咀嚼著這幾個字,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她看向葉淩雲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感激、敬畏,還有一絲對未來的茫然與堅定交織的光芒。
「萱兒……明白!」她再次深深一禮,聲音帶著一種破繭重生般的決絕,「定不負殿下與娘娘厚望!定……不負宸軒!」這一刻,她心中對寧宸軒的愛意,戰勝了對未知未來的恐懼。
她緊緊握住袖中寧宸軒曾贈予她的玉佩,感受著那份溫潤,彷彿從中汲取著麵對未來的勇氣。
她默默退到一旁,將舞台留給葉淩雲與木可兒。
但她的內心,卻遠不如表麵平靜。
公主的華冠之下,是西夏將門之女的靈魂在激烈地掙紮與蛻變。
密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燭火跳動,在木可兒那張絕美卻帶著異域風情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此刻正帶著審視、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感,直視著葉淩雲。
葉淩雲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兒公主,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木可兒挺直了脊背,聲音清冷,帶著公主的矜持與傲然:「世子殿下好手段。先是中秋詩會奪魁,帶走我與萱兒。如今又翻手為雲,讓萱兒成了大乾的公主。本宮……倒是小瞧了你。」
「小瞧?」葉淩雲輕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燭光在他眼中跳躍,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公主殿下,恐怕不是小瞧了我,而是……高估了你自己,或者說,高估了你那個看似精妙實則漏洞百出的計劃。」
木可兒眼神一凝:「你什麼意思?」
「扶持大皇子趙澤?」葉淩雲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公主殿下,你在大乾潛伏也有些時日了。難道你真以為,趙澤那個誌大才疏、好色無能的草包,能成什麼氣候?能坐上那把龍椅?能成為你西夏顛覆大乾的棋子?」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直刺木可兒內心:「趙澤此人,色厲內荏,毫無城府,更無帝王之資。他身邊聚集的,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各懷鬼胎的烏合之眾。
李師憲扶持他,不過是看中他易於掌控,想借他之手壓製秦王,鞏固文官集團的利益罷了!你真以為,憑他就能撼動大乾根基?就能讓你西夏坐收漁翁之利?公主殿下,你這是在……將西夏的國運,押在一個註定傾覆的破船上!」
木可兒臉色微變,葉淩雲的話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她心中。
她並非沒有疑慮,隻是西夏國內對大乾的情報有限,她隻能依據有限的資訊做出判斷。
葉淩雲此刻的剖析,一針見血,讓她無法反駁,甚至……讓她感到一陣後怕。
葉淩雲將她的神色變化儘收眼底,繼續道:「即便,退一萬步講,趙澤真的僥幸登基。公主殿下,你覺得一個靠女人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能坐穩江山多久?他能擺脫李師憲的控製?能抵擋住其他皇子的反撲?能壓得住大乾三公九侯?你西夏……真能從中漁利?恐怕隻會引火燒身,成為眾矢之的!扶持趙澤,無異於自毀長城!」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自信:「更何況,公主殿下,你似乎忘了……大乾真正的敵人是誰?不是你們西夏,而是……雄踞北方,虎視眈眈的金國!」
提到「金國」,木可兒的瞳孔猛地一縮!
金國!那是懸在西夏頭頂的利劍!西夏能在金、乾兩大強國夾縫中生存至今,靠的是左右逢源,更是金國的主要精力被大乾,尤其是秦王葉嘯天的葉家軍牽製!
若金國真的滅了或者重創了大乾……下一個目標,必然是西夏!
葉淩雲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恐懼和動搖,知道自己的話擊中了要害。他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公主殿下,你是個聰明人。與其將西夏的國運,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註定失敗的傀儡皇帝身上,不如……換一個思路,換一個……真正能改變天下格局的合作者。」
木可兒強壓下心中的震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合作者?你?葉淩雲?一個即將被放逐嶺南的藩王世子?」
「放逐?」葉淩雲笑了,笑容中帶著睥睨天下的鋒芒,「公主殿下,嶺南不是放逐之地,而是……龍潛於淵!」
他站起身,走到木可兒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灼灼,彷彿燃燒著熊熊火焰:「金國,這個壓在你們西夏和大乾頭上的龐然大物,纔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他伸出三根手指,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如同金石交擊:「我葉淩雲,在此向公主殿下承諾!若你西夏願助我一臂之力,在嶺南站穩腳跟,發展壯大……他日,待我羽翼豐滿,定當揮師北上,與西夏聯手——」
葉淩雲的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共——滅——金——國!」
「共滅金國!」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狹小的密室內轟然炸響!
木可兒渾身劇震!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葉淩雲!滅金?!這是西夏幾代君王的夙願!是西夏擺脫金國壓迫的唯一出路!這個目標,遠比扶持一個傀儡皇帝……誘人得多!
葉淩雲看著木可兒眼中翻騰的震驚、渴望、掙紮與動搖,知道自己的誘餌已經拋下。
他緩緩坐回椅子,恢複了平靜,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當然,合作需要誠意。公主殿下,我需要你和你背後的力量,在嶺南為我提供情報、資源,必要時……甚至軍事上的策應。作為回報,我保你在大乾的安全,保證萱兒公主身份的穩固,更會在未來,兌現滅金的承諾!」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直視木可兒:「你可以選擇不信我,繼續你那註定失敗的計劃。但想想看,繼續扶持趙澤,除了暴露你自己,引來殺身之禍,還能得到什麼?而選擇相信我,你失去的不過是一個無用的棋子,得到的……卻是西夏崛起的希望!」
密室再次陷入沉寂。
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木可兒變幻不定的臉色。
她內心天人交戰,葉淩雲的分析犀利無比。滅金的承諾,更是直擊西夏的核心利益,讓她無法抗拒。
但更讓她內心震動的,是葉淩雲這個人!
他展現出的洞悉全域性的智慧、雷霆萬鈞的手段、以及那份敢於將「滅金」這等宏圖偉業宣之於口的魄力與自信!
這與大皇子趙澤的愚蠢無能、優柔寡斷形成了天壤之彆!
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卻深不可測的世子。他能在群狼環伺中奪回財富,能在中秋詩會絕境中翻盤,能在帝王威壓下爭得封地,更能為身邊人鋪就一條看似不可能的道路!
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潛龍!纔是值得……押上重注的賭局!
許久,木可兒緩緩抬起頭。
這一次,她眼中的警惕並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屬於公主的傲然已被一種審慎的權衡和一絲被點燃的野心所取代。
她看著葉淩雲,聲音恢複了清冷,卻多了一份決斷的意味:
「葉淩雲……」她第一次沒有用「世子殿下」這個尊稱,而是直呼其名,「滅金?好大的口氣!」
她站起身,走到葉淩雲麵前,目光與他平視,帶著一種公主的決絕與賭徒的狂熱:「但……本宮承認,你的話,戳中了要害。扶持趙澤,確實是在泥潭中掙紮。而你……卻讓本宮……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好!本宮……就陪你賭這一局!西夏的國運,本宮的性命……就押在你葉淩雲身上!希望你的承諾,不是鏡花水月!希望你的嶺南……真能成為騰飛之地!」
她伸出手,目光灼灼:「合作,可以。但本宮需要看到你的誠意和手段。嶺南……就是你的第一張答卷!」
葉淩雲看著木可兒眼中那燃燒的火焰和決絕的賭性,知道這位西夏公主終於做出了選擇。他伸出手,與木可兒的手緊緊一握!
「合作愉快,可兒公主。」葉淩雲的笑容充滿自信,「嶺南……絕不會讓你失望!」
「但願如此。」木可兒抽回手,深深看了葉淩雲一眼,轉身對陳萱兒道:「萱兒,我們走。」
陳萱兒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快步跟上木可兒。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與葉淩雲的目光短暫交彙。葉淩雲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彷彿在說:「路,已經給你鋪好了。怎麼走,看你自己。」
陳萱兒垂下眼簾,快步走出密室。
石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那昏黃的燭光,也彷彿暫時隔絕了她充滿矛盾與掙紮的內心世界。
她緊緊跟在木可兒身後,感受著這位昔日「主上」身上散發出的冰冷與疏離。
公主的華服穿在身上,卻感覺如此沉重。
她不再是單純的西夏將門之女陳萱兒,她是大乾的安平公主,是寧宸軒的未婚妻。
這條嶄新的路,註定充滿未知的挑戰,但為了寧宸軒,為了那份觸手可及的幸福,她願意……走下去。
她緊攥著袖中的玉佩,彷彿那是連線她過去與未來的唯一紐帶。
石門內,葉淩雲獨自坐在昏黃的燭光下,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佈局才剛剛開始,自己也許並不想圖謀天下,但時也命也。
有些路,他必須要走一遭。
陳萱兒的身份轉變,是恩典,是束縛,更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漣漪將波及西夏王庭。
木可兒的押注,是變數,是機遇,更是嶺南棋局中一枚關鍵卻危險的棋子。
嶺南的棋局,棋子已落定,隻待……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