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64章 死局
臨安城的混亂之火映紅了半邊天穹,那刺目的光亮與喧囂,即便遠在皇宮深處幽靜的茗懷宮也無法隔絕。
二皇子趙宣緊盯著手中精緻的酒杯,指節微微泛白。
他剛剛得知了葉芷青被天燈劫走的訊息,心頭那股複雜的情緒難以言喻。
是葉淩雲總有讓人意外的舉動?還是憂懼此事帶來的更大變數?
茗懷妃著華貴的宮裝,眉眼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和狠厲,低聲問向窗前那個高大沉默的身影:「麟郎……明日之局,真能萬無一失?」
她擔心的是趙宣的安危和他能否成功登臨大寶。
她恨趙崢,不然她現在早就和心愛的麟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見不得光。
窗前,完顏麟負手而立。
他遠眺著西市方向仍在翻騰的黑煙與火光,深邃的眼眸中不見喜悲,隻有一片冰冷的寒潭。
「火起於西市,驚馬在東營,爆炸在北衙……」完顏麟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三處亂源,精準而高效,製造最大範圍的混亂,亂中救人……
此子,非池中之物。」
他緩緩轉過身,燭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以及那雙彷彿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他看著趙宣和茗懷妃,一字一句道:
「明日秦王下葬,儀仗隊必取道『斷龍峽』。」
「那是通往皇陵的必經之路,也是……最完美的伏擊之地!」完顏麟眼中掠過一道寒芒,「屆時,我會派出兩批死士。」
「一批,假扮葉家軍!」他的手指輕輕點在趙宣麵前的案幾上,「他們會悍然『行刺』皇帝趙崢!」
「另一批,假扮禁軍!」他的手指又移到茗懷妃麵前的空處,「他們會『拚死保護』皇帝,『奮勇』撲向送葬隊伍,目標便是新秦王,葉淩雲!」
完顏麟聲音冰冷,「偽裝成葉家軍的刺客衝向皇帝的龍輦!
偽裝成禁軍的刺客『情急之下』殺向秦王的靈樞……場麵會瞬間失控!
仇恨、猜疑、恐懼會被瞬間點燃!
葉家軍會以為是皇帝故意誘殺葉家血脈而反擊,禁軍會以為葉家軍造反而鎮壓!
兩方勢力,將在狹窄的斷龍峽內,自相殘殺,血流成河!」
茗懷妃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問道:「那宣兒呢?我們的五萬精銳……」
「當亂局達到最**,兩方力量彼此消耗、兩敗俱傷之際……」
完顏麟嘴角勾起一抹殘酷而篤定的微笑,「便是宣兒亮出陛下被『亂臣賊子』『驚擾駕崩』後的『血詔』。
以『清君側、靖國難』的大義之名,率我們埋伏在斷龍峽外圍的五萬精兵,雷霆入城!
將混亂的葉家軍、禁軍、還有可能趕來的大皇子趙澤勢力……儘數剿滅!
而後,宣兒登高一呼,順理成章,登基大寶!」
他踱步到趙宣麵前,無形的壓力讓趙宣幾乎喘不過氣。
「這是一步死棋,宣兒。
一步將所有人,包括趙崢、趙澤、葉淩雲、甚至整個大乾京城都拖入深淵的死棋!
一步之後,再無掣肘!
你要做的,就是穩住心神,等到那一刻的到來!」
趙宣臉色煞白,喉嚨發乾,巨大的野心在他心底瘋狂撕扯。
他端起酒杯,手卻在劇烈顫抖,琥珀色的酒液潑灑而出。
完顏麟看著他失態的樣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他再次望向窗外混亂的臨安城,眉頭卻第一次微微蹙起。
「天燈……從天而降……葉淩雲……」他低聲自語,「能想出這個法子,我似乎還是有些小覷你了。
這一手神來之筆,確實出乎意料。」
他沉默片刻,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頭,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思緒。
「算無遺策……真的算無遺策了麼?」
他反複咀嚼著計劃的每一個環節。
「葉嘯天……那個縱橫沙場一生不敗的老狐狸……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這個念頭突兀地浮現出來,異常清晰。
「催死藥是朱劍春所下,朱劍春已是我策反之棋,他若假死,如何能瞞過皇帝趙崢和滿朝文武?
又如何能瞞過本座安插的眼線?」
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萬一呢?」
完顏麟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覺的忌憚蔓延開來。
「若葉嘯天未死……那他這兩次假死,是為何故?難道是……為了釣我?!」
這個念頭讓他背脊驟然竄起一股寒意!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不可能!
這太冒險了!
代價也太大了!
況且,誰能保證葉淩雲在他假死後能扛住壓力,穩住局麵?」
完顏麟腦海中飛速閃過關於葉淩雲的所有情報。
賭坊砸場、寧國公府翻盤、詩會揚名、軍營奪權、天燈救皇後……
一幕幕都在彰顯著這個年輕人超越常人的膽魄與機智!
「不!計劃不變!」
完顏麟猛地攥緊拳頭,骨節發出哢噠輕響,「斷龍峽,決死之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但他心中已然埋下了一顆警惕的種子。
「立刻飛鷹傳書!命令斷龍峽外圍的『影蛇』死士營不可輕舉妄動!隨時聽候我的調遣!」
「是!」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角落浮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
與此同時,經過「天燈」的驚心動魄,葉淩雲、趙婉兒和熊大終於回到了肅穆沉重的秦王府。
府內依舊縞素一片,靈堂前的白蠟燭淚流成河。
「世子,公主,請隨我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隻見消失已久的神醫東方白不知何時出現在廊柱之下,手中提著一盞散發著微弱綠光的燈籠。
葉淩雲心中一動,點了點頭。
三人跟隨東方白,七拐八繞,避開所有明暗守衛,最終來到王府深處一堵厚重的假山石壁前。
東方白在石壁上某處機關用力一按,伴隨著低沉的機括轉動聲,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悄然滑開,露出向下延伸的階梯。
沿著潮濕的石階向下,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藥草混合的奇特氣味。
密室不大,幾盞長明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而當葉淩雲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看清燈影下的情形時,饒是以他的定力,也瞬間如遭雷擊,瞳孔驟然收縮!
「爺……爺爺?!」他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帶上了顫抖!
就在密室中央的石床上,正襟危坐的,赫然是應該躺在外麵靈堂棺槨中的,秦王葉嘯天!
老王爺一身便服,麵色雖因藥物作用顯得有些蒼白灰敗,但那雙如同蒼鷹般的眼眸卻銳利如昔,炯炯有神!
哪裡還有半分「油儘燈枯」的模樣?
而更讓葉淩雲震驚的,是站在葉嘯天身旁,神情恭敬,目光深邃如海的那人!
「朱……朱劍春?!」葉淩雲脫口而出!
站在葉嘯天身側的,正是被整個葉家軍暗中唾棄、懷疑早已背主求榮的軍師朱劍春!
此時的朱劍春,臉上哪還有之前被架空時的消沉與不滿?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智珠在握、洞悉一切的從容,甚至……帶著一絲看向葉淩雲時隱晦的讚許。
「乖孫兒,不必驚訝,坐。」葉嘯天的聲音依舊洪亮沉穩,帶著無可置疑的威嚴。
葉淩雲壓下翻江倒海般的心緒,依言坐下,趙婉兒和熊大也是瞠目結舌地站在他身後。
「朱劍春,」葉嘯天看向身邊的心腹軍師,語氣複雜,「從始至終,從未背叛。」
朱劍春對著葉嘯天深深一揖,隨即轉向葉淩雲,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坦誠和歉意:「世子殿下,欺瞞之苦,還請恕罪。」
他收斂笑容,神情變得無比凝重:「我們如此苦心孤詣,甚至不惜讓老王爺服下『龜息假死藥』,更讓我背負千夫所指的叛徒罵名……
這一切,隻為一個目的,把炎天君釣出來!」
「炎天君?」葉淩雲瞬不解,問道。
「不錯!金國那位『智絕天下』的九天之一,炎天君!」
朱劍春眼中寒光迸射,語氣斬釘截鐵,「此人謀略深遠,佈局宏大,潛藏多年,猶如跗骨之蛆!
若不藉此機會將他及其黨羽一網打儘,大乾北疆永無寧日!
甚至國祚傾覆,亦有可能!」
葉嘯天介麵道,聲音沉如悶雷:「老夫本欲親自佈局,以自身為餌。隻是……老夫也沒想到!」
他看著葉淩雲,疲憊的眼中爆發出灼熱的精光與毫不掩飾的欣慰讚歎。「沒想到我的乖孫兒,竟能在這絕境之中,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才乾!」
「賭場翻盤,詩會揚名,軍營奪權,天燈救人……甚至你在朝堂上的強硬反擊,在百官勳貴麵前的駁斥,以及對軍心民心的把握……」
朱劍春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感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佩,
「每一步雖險象環生,卻總能化險為夷,其手段之果決,應變之奇詭,佈局之深遠,皆遠超我等預料。
我朱劍春……雖常被人稱為大乾智囊,但若將我置於你這等境地……」
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自問,恐不及也!」
這番評價,從這位心高氣傲、智謀深遠的老軍師口中說出,分量重逾千斤!
葉淩雲聽著這堪稱石破天驚的真相和高度評價,心中百感交集。
有得知爺爺無恙的狂喜,有對朱劍春隱忍的敬佩,更有對「炎天君」這個幕後黑手的極致警惕!
「那爺爺,朱叔叔,」葉淩雲深吸一口氣,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明日斷龍峽下葬,是否就是釣出炎天君之時。若真是炎天君佈局,我們……如何破之?」
葉嘯天與朱劍春交換了一個眼神,密室中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無比,彷彿空氣中都凝結了鐵與血的味道。
葉嘯天霍然起身,蒼老的身軀在這一刻挺得筆直,一股久經沙場的鐵血殺伐之氣轟然爆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炎天君這條毒龍,既然已出洞探爪,那就讓他永遠……留在大乾的土地上!」
朱劍春則微微躬身,從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絹帛地圖,在燈下徐徐展開。
他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手指精準地點在地圖上那狹長險峻的「斷龍峽」,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
「世子,老王爺,請看!我們的反製之局,便在此處!那炎天君視此地為煉獄殺場,我們便以此地為……他的埋骨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