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87章 民心如水,官威如山
嶺南的清晨,濕熱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地壓在蒼梧郡的每一個角落。蟬鳴聒噪,更添幾分煩躁。
郡衙後院,葉淩雲擁著趙婉兒,難得享受了片刻寧靜。
硝石製冰帶來的清涼尚未完全散去,但葉淩雲心裡清楚,那終究是杯水車薪。
硝石消耗巨大,非長久之計,看來還要辦法搞定硝石,畢竟日後製作火藥還需要這個東西。
「婉兒,辛苦你了。」葉淩雲輕撫著懷中人柔順的發絲,低聲道。
趙婉兒隻著一件薄薄的絲質寢衣,肌膚溫潤如玉,在熹微的晨光中泛著淡淡的光澤。
趙婉兒微微仰頭,清澈的眼眸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我有什麼辛苦的?倒是你,整日操勞,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她伸手撫平葉淩雲微蹙的眉頭。
「我是說,」葉淩雲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歉意,「你是大乾的霓凰公主,金枝玉葉,本該在臨安享受尊榮。如今卻跟著我在這瘴癘之地,擔驚受怕,風餐露宿……」
趙婉兒輕輕捂住他的嘴,眼神堅定而溫柔:「說什麼傻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趙婉兒既認定了你,刀山火海也陪你闖。何況……」
她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弧度,「你也不是雞狗,你是我趙婉兒的夫君!是真正的大英雄!」
葉淩雲被她逗笑,剛想說什麼——
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沉悶的鼓聲,如同驚雷般驟然炸響!穿透了清晨的寧靜,也撕裂了房內的溫馨!
「鳴冤鼓?!」趙婉兒瞬間坐起,眼神銳利如刀。
葉淩雲也猛地翻身下床,臉色沉了下來:「這麼早?不對勁!」
幾乎同時,熊大那如同悶雷般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王爺!不好了!郡衙門口……被圍了!是那些被抓鄉紳的家眷!帶著好幾百號人!吵吵嚷嚷要告狀!外麵還圍了一大群看熱鬨的百姓,亂哄哄的!」
葉淩雲眼神一凜!
鄉紳家眷?
他立刻想起前幾日韋昌隆女兒生辰宴上,那些阿諛奉承、與韋昌隆沆瀣一氣的富商鄉紳,都被他下令一鍋端了,關在大牢裡候審。
這兩天忙著安頓工匠、規劃藍圖,倒把這茬給忘了!
「哼!動作倒快!」葉淩雲冷笑一聲。
他迅速穿好外袍,「走!去看看!」
當葉淩雲趕到郡衙前堂時,寧宸軒已經身著嶄新的郡守官服,端坐於高堂之上。
他麵容平靜,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但那股上位者的沉穩氣勢,已讓喧鬨的衙門口安靜了幾分。
堂下,黑壓壓跪了一片!
全是衣著光鮮、卻哭天搶地的婦人、老人和半大孩子。
為首一個穿著綾羅綢緞、頭上插滿金釵的胖婦人,正是被抓的蒼梧首富王百萬的正妻王氏。
她拍著大腿,哭嚎得聲嘶力竭:「青天大老爺啊!冤枉啊!我家老爺就是去給韋大人女兒送了個生辰賀禮,吃了個飯!怎麼就成了同黨了?天理何在啊!」
「是啊!寧大人!我家老爺是冤枉的!」
「韋大人犯事,關我們什麼事?」
「放人!快放人!」
哭喊聲、哀求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吵得人腦仁疼。
衙門外,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足有上千人!
除了看熱鬨的閒漢,更多的是被煽動或裹挾而來的普通百姓。
他們神情各異,有的麻木,有的好奇,有的則帶著明顯的憤怒和敵意,跟著人群起鬨:
「就是!吃頓飯就抓人?還有王法嗎?」
「這些當官的,一個比一個黑!剛走個韋扒皮,又來個寧扒皮!」
「我看啊,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拿咱們開刀,撈銀子!」
「放了王老爺!放了李老爺!他們都是好人!」
「對!放人!不放人我們就衝進去!」
人群躁動不安,幾個眼神閃爍、明顯是鄉紳家丁混在其中的漢子,趁機煽風點火:
「狗官!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比韋昌隆還狠!」
「蒼梧的天,還是咱們鄉紳老爺撐著!沒他們,你們這些當官的喝西北風去?」
「鄉親們!不能讓他們胡作非為!衝啊!把老爺們救出來!」
混亂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浪,推搡著衙門口的守衛,形勢岌岌可危!
葉淩雲混在人群邊緣,冷眼旁觀。
他瞬間明白了其中關節。
嶺南偏遠,皇權不下鄉!
韋昌隆在時,與這些盤踞地方、掌控著土地、商鋪甚至部分武裝(如家丁護院)的鄉紳豪強勾結,形成了穩固的利益聯盟。
韋昌隆提供官麵庇護和便利,鄉紳們則替他收稅、管理佃農、甚至提供「孝敬」,同時也在鄉間作威作福。
韋昌隆倒了,葉淩雲又把他們抓了,等於直接捅了馬蜂窩!
這些鄉紳的家眷和依附他們的勢力,豈能善罷甘休?
他們煽動不明真相的百姓,就是要給新來的郡守一個下馬威,逼他放人,甚至逼他妥協,繼續維持原有的「規矩」!
寧宸軒顯然也洞悉了這一切。
他端坐堂上,等堂下哭嚎聲稍歇,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嘈雜:「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
王氏立刻搶答:「民婦王氏!狀告新任郡守寧大人!無故羈押良民!
我家老爺王百萬,樂善好施,是蒼梧郡有名的大善人!
前日不過去韋府赴宴,便被抓入大牢!天大的冤枉啊!求大人明察,放了我家老爺!」她說著又嚎哭起來。
寧宸軒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哦?樂善好施?大善人?
那本官問你,韋昌隆之女生辰,你夫王百萬,送了什麼賀禮?」
王氏一滯,眼神閃爍:「就…就是些尋常瓜果點心,聊表心意……」
「心意?」寧宸軒輕笑一聲,拿起案頭一份卷宗,慢條斯理地翻開。
「據韋府管家招供,王百萬當日所贈,乃是赤金打造、鑲嵌南海明珠的『百子千孫』金佛一尊!價值不下三千兩白銀!
其餘人等,所贈玉器、古玩、田契、銀票,皆有賬可查!
最少的,也值五百兩!
韋昌隆區區郡守,其女五歲生辰,爾等便如此『聊表心意』?這心意,未免也太『重』了些吧?」
他目光如電,掃過堂下瞬間臉色煞白的眾人:
「韋昌隆貪墨無度,證據確鑿!
爾等行賄官員,數額巨大,人證物證俱在!
按《大乾律》,行賄官員,視同貪腐!
輕則抄沒家產,流放三千裡!重則……斬立決!」
最後三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王氏等人心口!
她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她們本以為新官上任,總要顧及地方穩定,不敢把事情做絕。
哪想到寧宸軒如此強硬,直接搬出《大乾律》,把「行賄」的罪名扣得死死的!
「你……你這是汙衊!血口噴人!」王氏色厲內荏地尖叫,「沒有證據!都是你編的!」
「證據?」寧宸軒冷笑,「韋府庫房已被查封,賬冊俱在!每一筆『賀禮』,都記錄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本官現在派人去你王家庫房,搜一搜那尊金佛還在不在?」
王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瞬間啞火,癱軟在地。
寧宸軒不再看她,目光轉向衙門外騷動的人群,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然正氣:
「至於爾等所言『良民』、『善人』?哼!本官翻閱卷宗三日,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王百萬勾結韋昌隆,強占民田千畝,逼死佃戶三條人命!
李員外放印子錢,利滾利,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張鄉紳私設公堂,草菅人命!
哪一個不是血債累累?!
爾等口中的『好人』,便是這般魚肉鄉裡、視人命如草芥的『好人』?!」
他猛地一拍驚堂木!
「啪!」
清脆的響聲震得所有人一顫!
「韋昌隆案牽連甚廣,正在徹查!
凡涉案者,一個也跑不了!
本官在此立誓,定當秉公執法,還蒼梧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至於那些被羈押之人,若查明確係無辜,本官自會釋放!若有罪……國法無情!」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語,如同重錘,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衙門外那些被煽動的百姓,不少人都露出了遲疑和思索的神色。
是啊,那些老爺們,真的都是好人嗎?
然而,人群中那幾個心懷叵測的鄉紳爪牙,眼見煽動失敗,立刻換了策略,開始撒潑耍橫,試圖激起更大的民憤:
「放屁!狗官!你說有罪就有罪?還不是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就是!韋大人以前也這麼說!最後還不是收了錢就沒事了!」
「鄉親們!彆信他!這些當官的,都是一路貨色!嘴上說得好聽,背地裡比誰都黑!他們就是想抄了老爺們的家,好自己撈銀子!」
一個尖嘴猴腮的混混更是跳上旁邊的石獅子,扯著嗓子煽動:
「大家看看!這新來的官,比韋扒皮還狠!
韋扒皮好歹還讓咱們有條活路!他呢?上來就抓人!
誰知道下一個是不是抓我們?!咱們蒼梧人,不能讓他們這麼欺負!
衝進去!把老爺們救出來!不然下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
這番煽動極具蠱惑性!
尤其那句「下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瞬間戳中了許多底層百姓最樸素的恐懼——怕被牽連,怕失去僅有的活路!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推搡加劇,守衛的士兵壓力倍增!
寧宸軒臉色微沉。
他知道,單純的威嚇和講道理,在愚昧和恐懼麵前,效果有限。
他必須拿出更直接、更能安撫人心的東西!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衙門口,目光如炬,掃過躁動的人群。
他沒有再拍驚堂木,而是深吸一口氣,聲如洪鐘,蓋過了所有喧囂:
「肅靜!」
人群被他的氣勢所懾,稍稍安靜。
寧宸軒目光銳利,直指人心:
「本官寧宸軒!奉秦王殿下之命,執掌蒼梧!
上任伊始,便張榜公告:凡有冤屈者,無論過往,皆可至郡衙鳴鼓申訴!
本官定當秉公處置,還爾等一個公道!」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質問:
「三日已過!本官案頭,堆滿了為那些鄉紳喊冤叫屈的狀子!
卻為何……沒有一張狀紙,是狀告韋昌隆魚肉百姓的?!
沒有一張狀紙,是狀告那些鄉紳豪強欺男霸女、奪人家產的?!
沒有一張狀紙,是訴說你們自己遭受的不公和冤屈的?!」
他目光如刀,掃過一張張或茫然、或躲閃、或羞愧的臉:
「是你們沒有冤屈嗎?!還是你們……不敢?!」
「是你們習慣了被欺壓?!還是你們……早已麻木?!
甚至……懼怕那些欺壓你們的人,更甚於懼怕這代錶王法的衙門?!」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衙門外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許多百姓低下了頭,不敢與寧宸軒對視。
是啊,他們有冤屈嗎?
太多了!
可是……告官?有用嗎?
韋昌隆在時,官紳一體,告狀就是找死!
現在新官來了,誰知道是不是換湯不換藥?
萬一告不成,反被報複……
寧宸軒看著沉默的人群,眼中閃過一絲痛心和決然。
他猛地轉身,指向堂內懸掛的「明鏡高懸」牌匾,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鏗鏘:
「本官在此立誓!此案,必查個水落石出!
韋昌隆及其黨羽,一個也休想逃脫國法製裁!
那些被欺壓的百姓,本官也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
但公道,不是靠彆人施捨的!是要你們自己站出來,挺直腰桿去爭取的!」
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
「本官再問一次!蒼梧的父老鄉親!
你們……可有冤?!可敢……伸冤?!」
人群依舊沉默。
恐懼和積威,不是幾句話就能驅散的。
那幾個鄉紳爪牙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正要再次煽動——
「我可以保證!寧郡守的話,是真的!」
一個沉穩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驟然在人群後方響起!
所有人循聲望去!
隻見人群如同潮水般分開一條道路!
葉淩雲一身玄色蟒袍,負手而立,緩步走來!
他麵容冷峻,目光如電,周身散發著一種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他身後,熊大如同鐵塔般護衛,嶽飛手持長槍,眼神銳利如鷹!
「秦王殿下!」
「是秦王殿下!」
人群瞬間爆發出驚呼!
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爪牙,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噤聲!
葉淩雲在城門口一箭射落韋昌隆官帽、在郡衙後院一腳踹飛韋昌隆、梟首惡奴的凶悍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這是真正手握生殺大權、敢作敢為的親王!
葉淩雲走到寧宸軒身邊,並肩而立。
他目光掃過鴉雀無聲的人群,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和力量:
「本王葉淩雲,以秦王之名,在此立誓!」
「寧郡守所言,便是本王之意!蒼梧郡的天,從今日起,變了!」
「韋昌隆及其黨羽,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罪證確鑿!必將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凡有冤屈者,無論大小,無論對方是誰!隻要證據確鑿,本王與寧郡守,定為你做主!無論他是鄉紳豪強,還是……皇親國戚!」
「本王在此承諾!從即日起,清查田畝,丈量土地!凡被韋昌隆及涉案鄉紳巧取豪奪之田產,一律歸還原主!或由官府統一分配!」
「減賦稅,輕徭役!開墾荒地者,三年免稅!官府提供糧種、農具!」
「興修水利,廣開學堂!讓蒼梧的娃娃,都有書讀!」
他每說一句,人群中的騷動便平息一分,眼中的希望便多一分!
歸還土地?減稅免賦?開荒免稅?娃娃有書讀?這些是他們祖祖輩輩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葉淩雲最後指向那幾個臉色慘白、縮在人群中的鄉紳爪牙,聲音陡然轉厲:
「至於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煽動百姓,衝擊官府,意圖包庇罪犯者……」
他眼中寒光一閃:
「熊大!嶽飛!」
「末將在!」兩人踏前一步,聲如洪鐘!
「給本王拿下!嚴加審訊!看看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
「遵令!」熊大和嶽飛如同猛虎下山,帶著一隊如狼似虎的葉家軍,瞬間撲入人群!
那幾個爪牙還想反抗逃跑,卻被輕易製服,如同小雞仔般被拎了出來!
人群徹底安靜了。
恐懼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一絲期盼的茫然。他們看著高台上並肩而立的葉淩雲和寧宸軒,看著被拖走的煽動者,看著那些麵如死灰的鄉紳家眷……
葉淩雲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蒼梧的父老鄉親!本王知道,你們被欺壓得太久,害怕得太久!
但本王今日告訴你們,從今往後,這蒼梧郡,是你們的蒼梧!
你們的冤屈,有地方可訴!你們的田地,有法可依!
你們的脊梁,可以挺直!」
「信本王,信寧郡守一次!回家去!若有冤屈,寫好狀紙,明日再來!本王與寧郡守,在此恭候!」
人群沉默了片刻。
不知是誰,第一個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謝…謝王爺!」
緊接著,稀稀拉拉的聲音響起:
「謝王爺!」
「謝寧大人!」
最終,彙聚成一片不算整齊,卻充滿感激和希望的聲浪:
「謝王爺!謝寧大人!」
人群開始緩緩散去。
那些鄉紳家眷,也如同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跟著走了。
一場險些釀成大禍的風波,在葉淩雲和寧宸軒的聯手之下,被雷霆手段和直指人心的承諾,暫時平息。
寧宸軒看著散去的人群,又看了看身旁目光深沉的葉淩雲,低聲道:「淩雲,民心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今日雖壓下了,但隱患仍在。那些鄉紳盤踞多年,樹大根深,絕不會善罷甘休。」
葉淩雲負手而立,望著遠處蒼茫的群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善罷甘休?那正好!
本王正愁沒藉口,把他們連根拔起!
宸軒,放手去查!
韋昌隆的案子,就是撬動整個嶺南舊秩序的支點!
本王倒要看看,這潭水底下,藏著多少魑魅魍魎!查!一查到底!天塌下來,本王頂著!」
他眼中閃爍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嶺南的佈局,才剛剛開始。
而清理這些盤踞地方、阻礙新政的毒瘤,便是他「桃源」藍圖必須邁出的第一步!
血雨腥風,已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