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德帝 第391章 審訊
秋雨綿綿,北鎮撫司後堂,郭勳指腹摩挲著《緝事文牒》上的硃砂批註:“李鏜家中搜出金葉子十一枚。”牒尾附有其鄰居畫押證詞。
“帶犯人。”
郭勳將文牒扣於硯台,青銅鎮紙下壓著種勳管家供認的金葉子數目。堂外鐵鏈拖地聲漸近,李鏜被兩員皂旗校架入,囚衣領口撕裂,頸間血痂猶新
——
那是昨日在直房驗身時,典獄吏強奪其玉佩所致。
“李百戶,李鏜。”
郭勳指尖叩擊文牒,“六月廿三日未時三刻,有寧夏人過廣寧門,門吏記其乘馬車,載大箱兩個,且你鄰居道有寧夏人在你家衚衕內問路。如今有司因受賄,免職者有,降職者也有,你休再以土儀搪塞,且認認這供詞。”說著就將供詞扔給了他。
李鏜見供詞所寫,喉結滾動如墜冰窟。前時初訊時,隻道是尋常盤查,直至被帶入刑具房,見牆上琵琶刑具竹篾泛紅,典獄吏言:“此乃永樂爺爺遷都時從南京帶回來的,曆來官員受此刑一遭,便吐實情。聽說胡惟庸謀逆案,多少硬骨頭折在這上麵。”
如今刑具亮在眼前,便知
“親友土儀”
之說已難抵賴。
“侯爺容稟!”
李鏜膝觸青磚便痛徹骨髓,昨日直房笞刑二十,荊條浸過鹽水,臀腿血痕混著草蓆碎屑,“種總兵所贈實乃寧夏土儀,卑職初時堅拒,奈其稱邊鎮饋遺乃官場常例,又言日後於京中事務多有照拂......”
“常例?”
郭勳拍案擲《大明律》於地,翻至
“受財枉法”
條,朱筆圈注
“受財枉法者,一貫以下杖七十,每五貫加一等,至八十貫絞;受財不枉法者,一貫以下杖六十,每五貫加一等,至一百二十貫杖一百,流三千裡”,“爾家中藏金葉子十一枚,折銀多少,該當何罪?”又顧謂書吏:“照式錄供,首行書
‘正德二十年,八月,錦衣衛百戶李鏜,為受財枉法事
’。”
李鏜凝視書吏鋪展的素白宣紙,首行鎮撫司官印硃砂鮮明,末行
“親供”
二字下留著空格。此《招狀格式》他再熟悉不過,三年前署理千戶職審訊兩淮鹽梟時,曾逼其在此紙上按血手印,不想今日輪到自己。書吏蘸墨懸筆間,他瞥見郭勳袖口露出的種勳管家供狀,上有
“李鏜索賄時稱,團營張指揮亦收寧夏馬市之利”數語。
“侯爺!”
李鏜猛然叩頭,額角撞磚聲咚咚作響,“卑職願瀝血以告!種勳所贈實乃金葉子五十枚,托卑職於軍餉勘合時行方便,更言團營王封參將、都督府趙有首僉事皆受其遼東參貨,每有分潤必及卑職......”
郭勳身子微傾,此正合昨日刑具房所設之計
——
先令典獄吏引李鏜觀刑,再故意令其撞見種勳管家受刑慘狀,此刻以實證相逼,暗合《刑統》“五聽”
之術。見李鏜眼皮頻跳、手指摳磚,知其
“目聽”
有虧,所言必真。
“細細講來,”
郭勳語氣稍緩,示意皂旗校退後半步,“王參將何時收參貨?趙僉事分潤多少?可有文牒賬冊為證?”
李鏜以袖拭血,竹筒倒豆般陳說:去歲中秋,王參將於醉仙居設宴,錦盒盛遼東野山參,內藏三萬兩銀票;今春趙僉事壽辰,種勳遣人獻玉鐲,卑職分得一百兩......
說到激憤處,連都督府後堂密室構造、團營點卯虛報兵額之法亦和盤托出。
書吏擱筆道:“犯人需手自書供,若不能書,某可代筆,當眾宣讀後押花押。”李鏜接狼毫時手顫如篩,墨汁滴於
“親供”二字,暈染成漆黑雲團。郭勳見狀頷首,此乃
“疲勞審訊”
之效
——
李鏜已兩夜未閤眼,神思恍惚間最易吐實。
“侯爺,”
李鏜忽抬淚眼,“卑職所供皆肺腑之言,家中老母六旬,稚子方十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