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德帝 第505章 樁樁件件事
而按照《大明律》,以邪教妖術聚眾謀逆,為首的人處以絞刑,從犯各杖打一百,流放到三千裡之外。李福達等從犯因此被流放到山丹衛(今甘肅山丹縣)充軍服役。
大概在弘治十三年,李福達從山丹衛的戍所逃出,還改名叫李五,逃到了陝西延安府鄜州洛川縣一帶,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從流放之地溜走。
後來,他被清軍禦史查出,再度被流放到遼東山海衛。可沒過幾年,李福達又從山海衛的戍所逃出,和他的叔父李越再次潛回了陝西鄜州,這是他第二次成功逃離流放之地。
從弘治到正德年間,李福達開始自稱是彌勒佛轉世,構建了一套彌勒佛轉世的理論,繼續以行醫為名聯絡大量民眾,廣泛招收門徒。到正德六年時,他招收的門徒有楊賢等三十六名,洛川縣喬進等四十八名,真師之類等十三名,宜川縣狄玉等三十一名,白水縣李安等二十五名,中部縣劉錦、朝邑縣王節等兩名,山西不知名州縣的王倫等三十四名……
以李福達為首的邪教組織糾集了數千人,手持兵器四處劫掠,多次在山西一帶燒殺搶掠。
到了正德七年,李福達對他的同黨邵進祿等人說:“我有大福氣,應當掌教天下,現在暫時回家,你們要聚集眾人等我。”
隨後他就把家遷到了山西。
就在這時,李越被官府抓捕,邵進祿等人見事情敗露,官府抓捕緊急,決定提前造反起事,於是發動叛亂,偽造官爵授予同黨,殺傷官吏和百姓。
正德七年十一月,洛川妖賊邵進祿等人入境侵犯,從黃龍山占據白水衛寨,四處劫掠潼關衛。指揮張潛、百戶王珍與他們交戰,不幸戰死。兵備張倫出兵將他們擊退。
造反失敗後,邵進祿、何蠻漢等人被俘,官兵拷問出李五是主謀後,將他們全部處死。李午就是李福達。
而李福達卻不知所蹤。
燈影在馬錄沉凝如水的臉上劇烈地晃動,將他緊抿的唇線勾勒得如同刀刻。他捏著狀紙邊緣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泛白,微微顫抖著。那份薄薄的、帶著薛良體溫和汗漬的狀紙,此刻重逾千斤。
窗外,墨汁般濃稠的夜色深處,毫無征兆地,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猛地撕裂了天幕,瞬間將廂房內照得亮如白晝!薛良驚恐扭曲的臉、陳安煞白的神色、馬錄眼中那深不見底的驚濤,在這一刹那被照得纖毫畢現。
緊接著——
“轟隆隆!!!”
一聲開天辟地般的炸雷,裹挾著萬鈞之力,狂暴地碾過驛站低矮的屋脊,震得窗欞簌簌作響,連桌上的油燈火苗都瘋狂地跳動了幾下,幾乎熄滅!滾雷的餘音在悶熱的夜空中奔騰咆哮,久久不息,彷彿要將這藏汙納垢的大地震個粉碎。
慘白的光與毀滅般的巨響轉瞬即逝,廂房重新陷入昏黃搖曳的燈影裡。一切聲響似乎都被那驚雷奪走,隻餘下死一般的寂靜,沉重得令人窒息。
馬錄依舊端坐著,身形凝滯如石雕。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深藏於靛藍直裰廣袖之下的右手,在方纔驚雷炸響的瞬間,已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刺痛,卻遠不及他此刻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驚悸與冰冷。
耳垂肉瘤、屠莊焚村、心口烙印、邵進寶下落、武定侯勾連、狀紙日期與滅門案發之日的驚人重合……薛良所述樁樁件件,如散落的珠子,被這線索,冰冷而精準地串聯了起來!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那個早已“伏誅”的巨寇李福達,非但未死,竟已竊據高位,其背後更牽扯著勳戚侯門!
此案,哪裡是尋常的冒名頂替?分明是捅破天的窟窿!一旦掀開,彌勒教餘孽、殺官造反、欺君罔上、勳貴包庇……哪一樁不是潑天大罪?哪一條不是足以讓朝野震動、血流成河?他馬錄,一個初抵山西的巡按禦史,五品風憲官,縱然有糾劾之權,在這等盤根錯節、上達天聽的龐然大物麵前,又算得了什麼?貿然觸碰,隻怕頃刻間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武定侯郭勳……天子近臣,聖眷正隆!張寅……太原衛指揮使,手握省城兵權!彌勒教餘孽……朝廷心腹大患!這薛良……區區一介背主逃奴,傷痕累累,其言可信否?若信,此案便是千載難逢之奇功,足以青史留名!若不信,或是信而無力扳倒……
馬錄的思緒在驚雷的餘威中激烈碰撞,冰與火在胸中交織。宦海沉浮十數載,他深知其中險惡。一步踏錯,非但自身難保,恐禍及妻兒門生。
然而,那狀紙上的幾個大字,如同帶血的烙印,灼燒著他的眼睛。一個禦史的本分與良知,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巨大的壓力下正艱難地湧動。代天子巡狩,掌風憲之權,若因畏懼權貴而對此等滔天巨惡視而不見,又與那些被買通的蠹吏何異?這身獬豸補子,豈非成了最大的諷刺?
燈影搖曳,將馬錄的身影長長地投在斑駁的牆壁上,隨著火苗的跳動而扭曲晃動,如同他此刻掙紮不定的心。攥緊的拳頭在袖中微微發抖,是恐懼?是憤怒?抑或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反而破釜沉舟的決絕?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油燈燃燒的劈啪聲,此刻聽來竟有驚心動魄之感。
終於,馬錄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沉濁,彷彿吸入了千斤重擔。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手中那份浸透了薛良血汗與希望的狀紙,一點一點地折起。動作異常沉重,每一個摺痕都似乎耗儘了他極大的力氣。
摺好的狀紙,並未收入袖中,也未放在桌上。他將其緊緊攥在右手裡,彷彿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握住了一把出鞘必見血的利刃。指關節因用力而更加蒼白。
他抬起眼,目光越過搖曳的燈火,看向窗外無邊無際的濃黑夜幕。遠處,太原城巍峨的輪廓在深沉的夜色中已模糊難辨,隻剩下一片龐大而沉默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等待著吞噬一切。
“張寅案……”
馬錄的聲音在寂靜的廂房中響起,異常低沉沙啞,彷彿不是出自他的喉嚨,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緩緩吐出,最終消散在窗外隱隱傳來的、悶雷滾過天際的餘音之中。
燈花“啪”地爆了一下,昏黃的光暈猛地一跳,複又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