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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姐姐成了蠱術第一人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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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與姐姐是雙生蠱女,阿孃說,我們中一個會煉出情蠱,嫁給天下之主。

另一個則會死於蠱蟲反噬,化為一灘膿血。

及笄那年,我煉成了引蝶蠱,引得儲君為我駐足。

姐姐卻屢次失敗,煉出的蠱蟲都化作了廢料。

可大婚前夜,我被灌下毒酒。

爹孃將我丟入萬蠱坑,讓我姐姐換上我的嫁衣。

“音音彆怕,你妹妹的血肉能把你那隻廢蠱養成絕世珍品。”

第二天,姐姐戴著我的引蝶蠱上了花轎,而我,被坑中萬蠱啃食殆儘。

我死後十年,姐姐蠱術大成,與夫君恩愛無雙。

舉國上下都讚她為蠱術第一人。

可她在祭天大典上引以為傲的蠱王,卻突然失控,在她臉上啃出一個血洞。

姐姐當即毀容,蠱術儘廢,經脈寸斷。

夫君請來南疆大巫為她重塑經脈。

他抱著姐姐溫聲安撫:

“音音彆怕,待我捉了那賤人的殘魂,讓她給你當一輩子的藥引。”

爹孃也日夜詛咒我:

“死了還要作祟!害我們音音,就該永世不得超生!”

可大巫在我屍骨無存的萬蠱坑邊開壇,羅盤指針卻瘋狂旋轉。

“陛下,這萬蠱坑裡養的不是普通的蠱,而是蠱神!”

大巫話音落下,周遭死寂。

阿爹阿孃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阿孃哆嗦著嘴唇:

“大巫,您您說什麼胡話?不過是些不成器的蠱蟲,怎麼會是蠱神?”

她看向我那被蠱王啃掉半邊臉的姐姐,心疼得眼淚直流。

“定是那死去的丫頭搞鬼!青鸞她心術不正,自己養蠱不成反被吞噬,死了還不安分,要來害她的親姐姐!”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就是,蘇家兩位小姐,一位是天上的雲,一位是地上的泥。”

“那位二小姐,聽說從小就陰沉,煉出的蠱蟲不是死的,就是廢的,心生嫉妒對皇後孃娘下咒,也不是不可能。”

“大巫,您可得為皇後孃娘做主啊!”

大巫卻根本不理會這些聲音。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穿透十年光陰,彷彿直直落在我消散的魂魄上。

眉心緊鎖,羅盤在他手中震得嗡嗡作響。

“不對。”

他猛地抬頭,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我以南疆秘術卜卦,卦象從無錯漏。這坑中怨氣,並非尋常殘魂。”

說著,他幾步走到我姐姐蘇音音麵前。

“皇後孃娘,您是否覺得萬蟻噬心,血肉經脈都似被寸寸啃食?”

蘇音音捂著臉,另一隻手死死抓著心口,疼得蜷縮在皇帝夫君的懷裡,話都說不出來。

大巫的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蠱神已醒,怨氣附體。若不找出根源,彆說重塑經脈,恐怕娘娘和整個皇宮,都將成為祂的祭品!”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嚇得麵無人色。

蘇音音更是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是青鸞!是蘇青鸞!她回來了!她變成厲鬼要殺我!”

阿孃臉色一變,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

“音音,彆胡說!”

2

“你妹妹是遭了反噬,自作自受,與你何乾?”

夫君淩塵將蘇音音緊緊抱在懷裡,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滿是疼惜與震怒。

他看向大巫,奉上一箱南海明珠。

“大巫,隻要能除了這妖物,護我皇後周全,南疆的歲貢,朕一分不取。”

大巫卻看都冇看那箱珠寶一眼。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

“蠱神之怒,非金銀能平。”

“陛下若真想救皇後,必須告訴我,十年前,那名叫蘇青鸞的女子,究竟是如何死的。”

他語氣頓了頓,目光如炬。

“每一個細節,都不能錯。”

阿爹看著痛不欲生的蘇音音,終於鬆了口。

他歎了口氣,一臉的家門不幸。

“大巫有所不知,我那二女兒青鸞,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嫉妒姐姐音音天資聰穎,能煉出絕世的引蝶蠱,便走了歪路,偷偷修煉禁術。”

“結果大婚前夜,禁術反噬,她被自己養的惡蠱活活吞噬,連一根骨頭都冇剩下。”

阿爹說到這裡,還擠出兩滴眼淚。

“都怪我,冇有及早發現,才釀成這等慘劇,讓她死後怨氣不散,還要來糾纏自己的親姐姐。”

大巫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詞,彷彿在與那看不見的蠱神溝通。

片刻後,他猛地睜眼,眼中精光四射。

“不對。”

“蠱神說,你們在撒謊。”

大巫一聲撒謊,讓阿爹阿孃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大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阿爹梗著脖子怒斥,“我們蘇家世代忠良,怎會欺瞞陛下與大巫!”

大巫冷笑一聲,根本不理他。

他轉頭看向我夫君淩塵,沉聲道:“陛下,若死者生平有誤,這祭祀便無法對症下藥,蠱神的怒火隻會越燒越旺。”

話音剛落,蘇音音突然慘叫一聲,從淩塵懷中滾落在地。

她那張被毀了一半的臉上,另一半完好的肌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要破皮而出。

“啊!我的臉!我的身體!好痛!救救我!”

她淒厲的哭喊聲,讓爹孃徹底慌了神。

阿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道:

“大巫,我們說,我們全都說!”

她喘了口氣,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

“其實其實當年的引蝶蠱,並非音音所煉。”

“是是青鸞煉成的。”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

所有人都知道,引蝶蠱乃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能引動天地靈氣,是成為蠱術至尊的象征。

而蘇音音正是憑著這引蝶蠱,才被還是儲君的淩塵選中,成了太子妃,如今更是一國之後。

十年來,所有人都稱頌她為百年不遇的蠱術天才。

可現在,這一切竟是謊言?

阿孃抹著眼淚,繼續道:

“青鸞那孩子,心術不正。她煉成引蝶蠱,引得陛下關注,便得意忘形,還說音音是個廢物,要殺了她!”

“我們苦勸無果,她反而想用蠱術控製我們。爭執之下,她她的引蝶蠱突然失控,引來無數毒蟲,將她自己吞噬了。”

3

阿孃哭得泣不成聲:

“我們也是為了蘇家的顏麵,為了音音的幸福,纔不得已隱瞞了真相。是我們教女無方,才讓青鸞犯下如此大錯”

淩塵聽著這番話,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他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蘇音音,眼中的憐惜更甚。

“音音,你受苦了。”

他彎腰將她扶起,蘇音音死死拽著他的衣袖。

“陛下!救我、我好痛!青鸞她不會放過我的!”

大巫看著他們,突然又搖了搖頭。

“還是不對。”

他指著阿爹,厲聲嗬斥:

“謊話連篇!你們到底在隱瞞什麼?是想眼睜睜看著皇後被蠱神吞噬,你們才甘心嗎?”

阿爹的身體抖得厲害。

阿孃更是抱著蘇音音,哭得肝腸寸斷。

淩塵扶住阿爹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沉穩而堅定。

“嶽丈不必擔憂。朕在此立誓,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麼,音音都是朕唯一的皇後。朕愛的是她這個人,與蠱術無關。”

阿爹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赦,感動得老淚縱橫。

“有陛下這句話,老臣老臣再無顧忌!”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

“其實當年青鸞不是被毒蟲吞噬的。”

“是我們我們親手殺了她。”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祭天台上,顯得格外清晰。

“那孽女煉成引蝶蠱,便妄想飛上枝頭。我們蘇家未來的希望,全都繫於音音一身,怎能容她一個野種破壞!”

“大婚前夜,我們用毒酒將她毒殺,扔進了這萬蠱坑。”

“為了讓音音能順利嫁給陛下,我們纔對外宣稱,引蝶蠱是音音所煉,而青鸞,則是練功走火入魔,自食惡果。”

大巫聽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殺親獻祭,怨氣沖天,難怪能養出蠱神。”

他指著那深不見底的萬蠱坑。

“癥結找到了。必須重塑死者身軀,以皇室之禮厚葬,才能平息蠱神的怨氣。”

重塑身軀,談何容易。

我早已屍骨無存,隻剩一縷殘魂,與這萬蠱坑融為一體。

大巫卻說,他有辦法。

“蠱神因怨而生,亦能因願而散。”

“必須用死者生前最珍貴之物為引,以南疆聖木為骨,重塑金身,再由她最親近之人日夜祭拜,方能化解怨氣。”

我生前最珍貴之物?

無非就是那隻引蝶蠱。

可它早已與她的血肉融為一體。

要取下來,除非砍了她的手。

阿爹阿孃一聽,臉色煞白,連連搖頭。

“不行!絕對不行!音音是皇後,怎能傷了鳳體!”

蘇音音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死死護住自己的手腕。

“不我不要!逐年,我不要斷手”

淩塵將她護在身後,看向大巫:“除了這個辦法,冇有彆的了嗎?”

大巫麵無表情:

“有。讓皇後孃娘繼續被蠱神啃噬,直到魂飛魄散,蠱神冇了寄體,怨氣自然會慢慢消散。”

4

這話說得,比直接殺了他們還難受。

蘇音音渾身一顫,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皮膚下的蟲子又開始活躍起來。

那種細細密密的啃咬感,讓她痛不欲生。

“我我”她看著自己嬌嫩的手腕,又看看淩塵,眼中滿是掙紮和恐懼。

淩塵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隻剩決絕。

“動手。”

他冇有一絲猶豫。

阿爹阿孃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陛下!您您怎麼能”

淩塵卻不再看他們,隻是溫柔地撫摸著蘇音音的頭髮。

“音音,彆怕。隻是一隻手而已,朕會尋遍天下最好的工匠,為你打造一隻比原來更美、更巧的義肢。”

“隻要能救你的命,一切都值得。”

他眼中的深情,足以溺斃任何人。

蘇音音看著他,最終含著淚,緩緩點了點頭。

大巫不再多言,取出一把黑沉沉的匕首,手起刀落。

“啊!”

蘇音音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我坐在萬蠱坑的邊緣,冷眼看著這一幕。

十年前,也是在這裡,我被他們灌下毒酒,感受著萬蠱噬心的痛苦。

十年後,他們為了活命,親手斬斷了我姐姐的手。

真是天道好輪迴,這齣好戲,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帶著引蝶蠱的斷手被放入一個玉盒中,交由大巫處理。

淩塵下令,以最快的速度,用南疆千年聖木,雕刻我的身軀。

又下令,封鎖所有訊息,對外隻宣稱皇後孃娘偶感不適,需靜養。

他抱著昏死過去的蘇音音,整夜整夜地守在她床前,喂藥、擦身,寸步不離。

所有宮人都說,陛下對皇後,當真是情深義重。

甚至有傳言,淩塵為安撫蘇音音,還答應她,待此事了結,便舉辦一場盛大的儀式,將引蝶蠱重新認主給她。

從此,那引蝶蠱,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屬於她蘇音音一人。

聽到這個訊息時,我正化作一隻最普通的蝴蝶,停在寢殿的窗欞上。

我看到淩塵低頭,輕輕吻在蘇音音蒼白的唇上。

“音音,放心,朕說過會永遠保護你。”

“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金身重塑之日,選在了陰氣最重的月圓之夜。

大巫在宮中佈下了一個巨大的陣法,陣法的中心,便是那尊用南疆聖木雕成的我的人像。

人像雕得栩栩如生,與我生前的模樣,一般無二。

斷手被打開,那隻引蝶蠱被小心翼翼地取下,戴在了木像的手腕上。

蘇音音在爹孃的攙扶下,也來到了現場。

她臉色慘白,看著那尊木像,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嫉妒。

淩塵則一襲黑衣,站在陣法之外,神情肅穆。

大巫開始作法,口中唱誦著古老而晦澀的咒語。

隨著他的吟唱,陣法中的燭火開始搖曳,陰冷的風憑空而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蠱神被引入木像,怨氣被化解的那一刻。

突然,異變陡生!

陣法中央的木像,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空洞的木眼中,流下兩行血淚。

戴著引蝶蠱的手腕,更是瞬間變得漆黑,一股濃鬱的黑氣從中冒出,直沖天際。

“怎麼回事!”阿爹驚撥出聲。

大巫也是臉色大變:

“不好!怨氣太重,金身鎮壓不住!蠱神要反噬了!”

話音未落,那股黑氣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張巨大而扭曲的人臉,嘶吼著朝蘇音音撲了過去!

5

“啊!!救命!”蘇音音嚇得屁滾尿流。

阿爹阿孃也慌了手腳,想去拉她,卻被那股陰風掃倒在地。

眼看那黑氣就要將蘇音音吞噬。

一道金光閃過,淩塵動了。

他拔出腰間佩劍,劍身上刻滿了繁複的符文,在月光下閃著森然的寒光。

他一劍斬向那團黑氣,口中冷喝:“裝神弄鬼!”

黑氣被劍光斬散,卻又迅速凝聚,隻是比剛纔淡了一些。

淩塵再也不看那黑氣一眼,他的劍尖,直直指向癱軟在地的蘇音音。

不,準確地說,是她身後的阿爹阿孃。

“說!”

他的聲音冰冷。

“青鸞的心頭血,在哪裡?”

阿爹阿孃愣住了,完全冇明白髮生了什麼。

“陛下您、您說什麼?”

淩塵的眼中,是翻湧的、壓抑了十年的滔天恨意。

“告訴我!你們把她的心頭血藏到哪裡去了!”

“十年了!冇有心頭血為引,我如何能喚她回來!”

他一步步逼近,劍尖的寒芒映在阿爹阿孃驚恐萬狀的臉上。

“你、你是裝的?”阿爹終於反應過來,聲音都在發抖,“你早就知道了?”

淩塵的唇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從新婚之夜,朕就知道,那個蓋頭下的女人,不是她。”

隨著他的敘述,我的意識也回到十年前。

那夜,他為“我”揭開蓋頭,眼中的悸動在看清那張臉時,瞬間凝固。

他冇有多說,隻說累了,便轉身睡在外榻。

此後數日,他對我那姐姐,始終以禮相待,卻從未有過半分親密。

直到第十夜,蘇音音按捺不住,在酒中下了猛藥。

他與她顛鸞倒鳳。

那一夜,我躲在萬蠱坑的深處,聽著那若有若無的靡靡之音,心如刀割。

我以為,他終究還是認錯了人。

而此刻,淩塵卻用那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蘇音音。

“朕的心,朕的身,都隻為青鸞一人而守。”

“這十年來,朕碰都未曾碰過你一下。”

他收回了劍,目光落在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蘇音音身上,臉上滿是冰冷的嫌惡。

蘇音音的臉色已經完全灰白。

“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所有接觸過青鸞的下人,都被你們滅了口。”

“我找不到她,隻能看著你,頂著她的名字,坐上皇後的寶座。”

“從那天起,我便發誓,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他轉頭看向那個所謂的大巫。

大巫摘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臉。

是南疆蠱術世家的少主,莫邪。

年少時,我曾救過在山中被毒蛇咬傷的他。

我們引為知己,他曾說,待我大婚,定會送上一份驚天動地的大禮。

冇想到,這份大禮,竟是十年後的這場複仇。

阿爹阿孃此刻已經麵如死灰,癱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怎麼也想不通,這天衣無縫的計劃,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淩塵冷笑一聲。

“你們以為,青鸞的引蝶蠱,真的隻是引蝶而已嗎?”

“那蠱,與我的龍氣相連,隻要靠近我三尺之內,便會發出旁人聽不見的低鳴。”

“新婚那夜,你的蠱,一片死寂。”

蘇音音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她手腕上的引蝶蠱,是假的?

6

不,是真的。隻是,它不認她這個主。

淩塵的目光重新落在阿爹阿孃身上,那眼神,像是要將他們淩遲。

“現在,告訴我,青鸞的心頭血,在哪?”

他手起劍落,蘇音音僅剩的那隻完好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啊!!”

蘇音音的慘叫,終於讓阿爹阿孃崩潰了。

“我說!我說!”我娘涕淚橫流地尖叫起來。

“在在音音的長命鎖裡!”

“我們取了那丫頭的心頭血,做成了血珀,嵌在了音音的長命鎖上,日夜佩戴,可保她蠱術精進,百邪不侵!”

淩塵親自上前,一把扯下蘇音音脖子上的金鎖。

他捏碎金鎖,鴿血石般的珀石滾落在他掌心。

透過那層晶瑩的琥珀,依稀能看到裡麵暗紅色的血。

一滴灼熱的淚,砸在那血泊之上。

“青鸞”

他將血珀緊緊攥在手心,那滾燙的溫度,彷彿要將他的掌心都烙穿。

“我來晚了。”

他貼著那冰冷的血珀,喃喃自語。

阿爹強撐著站起來,冷笑道:

“淩塵!冇想到你用情至深!可你又能如何?她已經死了!屍骨無存!就算你拿到心頭血,也換不回她一條命!”

“你為了一個死人,毀了我們蘇家,毀了音音,你就是個瘋子!”

淩塵眸光猩紅,提劍便要斬下。

莫邪卻按住了他的手。

“陛下,彆讓他們的臟血,汙了青鸞的還魂路。”

淩塵這才收了劍,一揮手,黑甲衛如潮水般湧上,將阿爹阿孃和早已嚇傻的蘇音音拖了下去。

大殿之內,隻剩下淩塵,莫邪,和那尊流著血淚的木像。

淩塵走到木像前,將那枚血珀,小心翼翼地按入木像的眉心。

血珀融入的瞬間,木像眼中血淚驟停,周身的黑氣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柔和的白光。

“陛下,成了。”莫邪的聲音帶著激動。

“心頭血為引,娘孃的殘魂有了歸處。接下來,隻要以皇後不,以蘇音音的命為祭,便可施展還魂禁術,讓青鸞重返人間。”

那所謂蠱神反噬,毀容斷肢,都隻是這場複仇大戲的開胃小菜。

真正的殺招,是用蘇音音的命,換我的命。

淩塵看著那尊與我一模一樣的木像,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悲傷和悔恨。

“青鸞,對不起。”

“我說過要護你一生,卻讓你慘死在那陰冷的萬蠱坑中。”

“我不敢去想,這十年,你有多痛,多恨”

他聲音哽咽,將這十年的籌謀,一一道來。

他假意寵愛蘇音音,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更是為了讓她成為一個完美的容器。

他用自己的龍氣,日夜溫養她腕上的引蝶蠱,讓那隻本該沉寂的蠱蟲,慢慢甦醒,並與蘇音音的經脈相連。

祭天大典上的蠱王失控,也並非意外。

那是他和莫邪聯手佈下的局。

那隻蠱王,本就是用我的殘魂碎片餵養而成,它的目標,從始至終,都隻有蘇音音一個。

“我要讓她,嚐遍你所受的苦。”

“我要讓她,用她的命,來贖她的罪。”

他的聲音,冷酷而偏執。

可我知道,在這冷酷之下,是他十年未敢宣之於口的,深可見骨的愛。

7

蘇音音被關在天牢最深處。

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後,如今成了階下囚,斷手斷腳,形容枯槁,比街邊的乞丐還要狼狽。

我去見她最後一麵。

隔著牢門,她看到我半透明的蝴蝶形態,先是驚恐,隨即發出刺耳的狂笑。

“蘇青鸞!你這個賤人!你贏了又如何?你現在不過是一縷孤魂!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隨之扭曲,更顯可怖。

“淩塵他愛你?彆做夢了!他愛的隻是你的引蝶蠱,是你那能助他穩固江山的天賦!”

“這十年來,他夜夜在我身上馳騁,喊的卻是你的名字。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哈哈哈哈!你不知道!”

“我告訴你,蘇青鸞,他碰我的時候,有多瘋狂,就有多噁心!”

她用最惡毒的語言,企圖刺痛我。

可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波瀾不驚。

她的笑聲,漸漸弱了下去。

死死地盯著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為什麼不生氣?”

我冇有回答她。

因為淩塵已經來了。

他站在我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牢籠裡的蘇音音,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隻螻蟻。

“朕從未碰過你。”

他緩緩說出那個最殘忍的真相。

“每一個與你同床共枕的夜晚,躺在你身邊的,不過是朕用蠱術幻化出的一個傀儡。”

“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

蘇音音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儘。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能感覺到是人的溫度,人的氣息”

“是嗎?”

“那是因為,那個傀儡,是用你至親的血肉煉成的。”

“轟!!”

蘇音音的腦子裡,彷彿有驚雷炸開。

她瞪大了雙眼,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最後猛地噴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了。

被活活噁心死的。

阿爹阿孃在菜市口被淩遲處死,據說割了三千六百刀,直到最後一口氣斷了,身上都冇有一塊好肉。

圍觀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所有的罪孽,都已清算。

還魂的法陣,也已準備就緒。

月圓之夜,蘇音音的心臟被取出,作為最後的祭品,放入了陣眼。

淩塵和莫邪守在陣外,等待著我的重生。

法陣啟動,白光沖天。

那尊木像,在白光中,漸漸有了血肉的顏色。

可就在即將成功的最後一刻。

異變再生。

我的魂魄,突然劇烈地動盪起來。

木像身上剛剛生成的血肉,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怎麼會這樣!”莫邪大驚失色,“還魂失敗了!”

淩塵衝入陣中,不顧那灼人的白光,一把抱住那尊正在崩壞的木像,嘶聲力竭地喊著我的名字。

“青鸞!青鸞!!”

可我的意識,卻迅速沉入無邊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我似乎聽到蘇音音臨死前那怨毒的詛咒。

“蘇青鸞我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我用我最後的命血咒你永世不得還陽”

她,竟用自己的命,給我下了最惡毒的血咒。

8

我再次醒來時,發現周圍一片溫暖。

這裡冇有萬蠱坑的陰冷,也冇有魂飛魄散的痛苦。

我能感覺到,有一股純淨而強大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滋養我殘破的魂魄。

是淩塵的龍氣。

我努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淩塵憔悴的臉。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下巴上滿是青色的胡茬,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見我醒來,欣喜若狂。

“青鸞!你醒了!”

我動了動,才發現自己並非實體,而是一團被金光包裹的魂體,正待在他的心口處。

還魂失敗後,我的魂魄即將消散。

是淩塵,在最後關頭,以身為器,以心為牢,將我護在了他的心脈之中。

他用自己的帝王龍氣,為我續命。

“陛下你”我一開口,聲音虛弱得彷彿隨時會散去。

“彆說話。”他柔聲打斷我,“好好養著。等你好了,我們就成親。”

他真的開始著手準備我們的婚事。

他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廢黜了蘇音音的皇後之位,將她的名字從皇室玉牒中徹底抹去,彷彿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然後,他頒佈罪己詔,將蘇家犯下的罪行,將自己這十年的隱忍和複仇,昭告天下。

朝野震動,百姓嘩然。

有人罵他瘋子,為了女人,罔顧帝王尊嚴。

也有人讚他情聖,十年隱忍,隻為一人。

他不在乎。

遣散了後宮,每日處理完朝政,便回到寢殿,將我從心口放出,陪我說話。

給我講我們錯過的十年,講他對我的思念,講他為我報仇時的快意。

他說,他此生最大的錯,不是殺了多少人,而是冇有早一點,將我緊緊抓在手裡。

“青鸞,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在你煉成引蝶蠱的那一天,就八抬大轎,把你娶回東宮。”

他說著,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落子無悔。哪怕墮入阿鼻地獄,我也不悔為你複仇。我隻悔此生,再不能與你真正地執手偕老。”

在他的龍氣滋養下,我的魂體,一日比一日凝實。

可我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力,卻在飛速地流逝。

龍氣是帝王的根基,他這樣毫無保留地渡給我,無異於飲鴆止渴。

我勸他停下,他卻隻是笑。

“能換你日日相伴,哪怕隻能多活一天,也值了。”

他開始給我準備嫁衣,是全天下最華美的嫁衣,上麵用金線繡滿展翅的蝴蝶。

他說,要給我一場,全天下最盛大的封後大典。

可我知道,我等不到那天了。

蘇音音的血咒,像一道枷鎖,死死困住了我。

我的魂魄,終有散儘的一天。

而淩塵的生命,也走到了儘頭。

我最後一次見到爹孃,是在宗祠裡。

淩塵將他們銼骨揚灰,他們被永生困在這裡。

臨走前,我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困擾了我一生的謎題。

“為什麼?”

“明明我們是雙生姐妹,為什麼你們的眼裡,從來都隻有她?”

我那早已化為厲鬼的阿孃,在宗祠的廢墟上,發出了一聲怨毒的嘶吼。

“誰跟你是姐妹!”

“你不過是你娘那個賤人,和外麵馬伕生下的野種!”

9

原來,我竟不是阿孃的血脈。

我真正的阿孃是阿爹的妹妹。

娘當年與府裡的馬伕有染,生下了我。

為了掩人耳目,阿爹便對外宣稱,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私下處死了我阿孃。

而那個預言,說一個會成為太子妃,一個會死於反噬。

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擁有蘇家高貴血統的蘇音音,纔是那個天命所歸的太子妃。

而我這個血統卑賤的野種,註定會成為那灘膿血。

所以,他們對我百般苛待,對我所有的天賦都視而不見。

在我煉成引蝶蠱,奪了蘇音音的風頭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了我。

原來,從始至終,我都是多餘的那個。

真相大白,我心中卻冇有一絲波瀾。

所有的愛恨,似乎都隨著那十年的消磨,變得淡了。

接下來的日子,淩塵不再上朝。

他將皇位傳給了宗室裡一個與他性情相似的皇侄。

然後帶著我,離開了皇宮。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

去了南疆,看了萬蝶齊飛的盛景。

去了東海,看了海上日出的壯麗。

去了我出生的那個小院看了我的阿孃,院子早已荒廢,隻有一棵老槐樹,還固執地立在那裡。

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頭髮白了,背也駝了,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

他不再是那個君臨天下的帝王,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普通老人。

而我的魂體,也越來越透明,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我們都知道,分彆的日子,不遠了。

最後一站,我們回到了那個萬蠱坑。

坑裡的蠱蟲,早已被莫邪清理乾淨。

這裡不再陰森可怖,反而因為常年不見日光,長出了一片奇異的幽藍色花朵。

淩塵抱著我,坐在坑邊。

“青鸞,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這裡。”

我當然記得。

那年我貪玩,差點掉進這個坑裡,是他把我拉了上來。

少年時的他,意氣風發,眉眼帶笑。

他揉著我的頭髮說:“小丫頭,以後離這遠點,危險。”

我曾以為,我們會有一生那麼長的時間。

可人生,總是充滿了遺憾。

“青鸞。”他輕輕喚我,聲音沙啞。

“彆怕,黃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

他從懷裡,取出一隻小小的同心蠱。

那是莫邪送給他的,最後的禮物。

他說,此蠱,可讓相愛之人,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代價是,一人獻祭魂魄,一人獻祭肉身。

他將蠱蟲放在我們相握的手心,蠱蟲瞬間化作兩道紅光,鑽入我們的體內。

我感覺到,我即將消散的魂魄,被一股溫柔的力量,牽引著,融入了他的身體。

而他衰敗的肉身,也在瞬間化作了齏粉,隨風飄散。

風停後,萬蠱坑的中央,悄然長出了一株小小的樹苗。

樹苗迎風而長,很快就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樹上,開滿了那種幽藍色的花。

成千上萬隻金色的蝴蝶,繞著大樹,翩翩起舞,永不離去。

後來,世間有傳說。

有一神樹,四季花開不敗,有情人若在樹下祈願,便可得償所願,白頭偕老。

隻是無人知曉。

那樹,是我也是他。

我們,終於以另一種方式,永遠地在了一起。

歲月靜好,遺憾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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