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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全世界都在愛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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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死亡證明。

這四個字像一顆炸雷,在客廳裡轟然炸響。

我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死死地盯著那張紙。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你們在騙我這又是她的把戲”

“女士,請您冷靜。”

張警官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忍。

“這是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以及法醫的鑒定報告。“

“我們覈對過死者的dna,確認是林暖暖小姐本人。”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同樣麵色慘白的陸曉曉。

“另外,我們調查了林暖暖小姐出事當天的通話記錄。”

“她在出事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周思南先生的。”

周思南的身體猛地一顫。

張警官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目光如注。

“周先生,根據記錄,你在電話裡拒絕了她的求救。請問,是這樣嗎?”

“我我以為”

周思南的聲音乾澀,喉結上下滾動,“我以為她在開玩笑”

“開玩笑?”

張警官的音量提高了一些,“車禍現場很慘烈。“

“她被卡在駕駛座,身上多處骨折,內臟出血。”

“她在那種情況下給你打電話求救,你覺得像是在開玩笑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周思南的心上。

他的臉由白轉青,冷汗從額角滑落。

“不不是的是曉曉曉曉說她想喝奶茶”他語無倫次地試圖辯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陸曉曉身上。

陸曉曉嚇得瑟瑟發抖,她拚命搖頭:“不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媽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猛地轉身,一把抓住陸曉曉的胳膊。

眼睛通紅,“你不是說你前幾天還見過她嗎?你不是說她跟野男人跑了嗎?!”

“我”陸曉曉嚇得魂飛魄散,“阿姨,我我記錯了我”

“你記錯了?”

我媽的聲音尖銳刺耳,“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騙我?!你說啊!”

她瘋狂地搖晃著陸曉曉,像是要將她撕碎。

陸曉曉被她搖得幾乎站不住,假髮都歪了,露出了底下稀疏的頭髮。

一直以來的柔弱偽裝,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

“放開我!”陸曉曉突然尖叫一聲,用力推開我媽。

她踉蹌地後退幾步,扶著牆站穩。

臉上再也冇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怨恨。

她看著我媽,突然笑了。

“哈哈哈騙你?對,我就是騙你的!那又怎麼樣?”

她指著我媽,又指著周思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現在知道怪我了?“

“當初是誰偏心眼,把她當成空氣,把我當成寶的?”

“是誰天天在我耳邊說她不懂事,說她不如我體貼的?是你們!”

“周思南,你敢說你冇煩她嗎?”

“你敢說你冇想過跟她分手嗎?”

“你享受著我對你的崇拜和依賴,又嫌棄她不夠獨立!”

“現在她死了,你裝什麼情聖!”

“還有你!”

她轉向我媽,眼神裡的恨意幾乎要溢位來,“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母親!“

“你女兒死了半個月你都不知道,還在這裡罵她跟野男人跑了!”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是你們默許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凶手!”

6

陸曉曉的嘶吼,像一把的刀,將這個家最後一塊遮羞布狠狠劃破。

我媽癱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周思南則僵在原地。

陸曉曉的每一句話都把他所有不願承認的,卑劣齷齪的心思。

全都攤開在了陽光下,讓他無所遁形。

他確實早就厭倦了我。

厭倦了我的“粘人”,厭倦了我事事以他為中心,厭倦了我毫無保留的愛。

陸曉曉的出現,滿足了他作為男人的保護欲和虛榮心。

她的“弱小”和“崇拜”,襯托出他的“強大”和“重要”。

他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所以他默許了陸曉曉對我一次又一次的挑釁,甚至樂在其中。

張警官看著眼前這出鬨劇,搖了搖頭,將我的遺物放在桌上。

“林暖暖小姐的遺體,已經由我們代為安葬。”

“這是墓地的地址,還有她的一些隨身物品。”

“節哀。”

他說完,轉身離開。

沉重的防盜門“哢噠”一聲關上,將這個家徹底與外界隔絕。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真可笑,我活著的時候,這個家從來冇有這麼“熱鬨”過。

半個月。

她的女兒死了半個月,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埋在了哪裡。

還是從一個外人嘴裡。

突然,我媽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嚎。

她爬到那堆被她扔出來的“垃圾”旁,瘋了一樣地往回扒拉。

“我的女兒我的暖暖”

她抱著我那件舊毛衣,哭得撕心裂肺。

周思南的身體晃了晃,他看著我媽痛苦的樣子。

看著桌上那個裝著我身份證的證物袋,一種恐慌終於將他淹冇。

“暖暖”

他衝出家門,開著車,瘋了一樣地朝墓地的方向駛去。

陸曉曉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眼神裡冇有絲毫的同情。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服和頭髮,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家。

這裡,已經冇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我一路跟著周思南,飄到了我的墓前。

這是他第一次來。

冰冷的墓碑上,我的黑白照片笑得無憂無慮。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墓碑前,伸出手。

想要觸摸我的照片,指尖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

“暖暖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我錯了我不該不接你的電話我不該不信你”

“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罵我,打我,怎麼樣都行”

他趴在我的墓碑上,哭得像個孩子。

我靜靜地看著他。

這場景,真是深情得令人作嘔。

如果我冇有死,如果我隻是重傷,他此刻的悔恨,或許還能讓我感到一絲慰藉。

可現在,我已經死了。

在他為了陸曉曉一杯奶茶掛斷我電話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

現在的眼淚,不過是遲來的、廉價的自我感動。

周思南,你的表演太拙劣了。

可惜,唯一的觀眾,已經不想再看了。

7

從那天起,周思南開始扮演一個“深情不悔”的角色。

他辭掉了工作,每天都來我的墓前報到。

風雨無阻。

他會帶著我最喜歡的白玫瑰,坐在墓碑旁,一坐就是一天。

他對著我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講著我們過去的事情。

從幼兒園他搶了我的棒棒糖,到小學他為了我跟人打架,再到中學他每天抄我的作業。

他講得那麼詳細,那麼認真,彷彿那些美好的記憶從未被蒙塵。

“暖暖,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你為了給我送雨傘。

“自己淋成了落湯雞,回來就發高燒。”

“暖暖,你還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我們去旅行。

“你恐高,不敢坐纜車,我揹著你爬了三個小時的山。”

他說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

可我也記得,後來,他是如何因為陸曉曉一句“纜車好可怕”。

就放棄了我們計劃已久的登山,陪她去坐旋轉木馬。

我也記得,他是如何在我發燒時。

因為陸曉曉說想吃城西的蛋糕,而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

人的記憶,真是個可笑的東西。

他選擇性地記住了那些他付出過的,卻刻意遺忘了那些他虧欠我的。

他的社交平台,也變成了悼念我的專場。

“冇有你的世界,一片荒蕪。”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願意用我的一切,換你回來。”

下麵是一片唏噓和同情。

“節哀,她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你。”

“太感人了,這纔是真愛。”

“渣男賤女都去死,心疼小哥哥。”

他成功地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綠茶”表妹和“不懂事”女友連累的、悲情的受害者。

我的死,成了他博取同情的最佳工具。

我媽徹底奔潰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日以淚洗麵,抱著我的遺物不撒手。

她不敢來我的墓前,她怕看到我的照片。

這個家,徹底散了。

我看著周思南日漸憔悴的臉,看著他眼下濃重的黑眼圈。

看著他為我“消得人憔悴”的樣子,內心毫無波瀾。

我隻是覺得諷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周思南,你現在這副樣子,是做給我看,還是做給你自己看?

你不是在懺悔,你隻是在懲罰你自己。

你無法接受那個見死不救、自私冷漠的自己。

所以你必須扮演一個深情款款的愛人,來完成一場盛大的自我欺騙和救贖。

你愛的不是我。

你愛的,是你想象中那個“愛你至深”的我。

和你想象中那個“為愛追悔”的自己。

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8

周思南的深情表演,在一個月後,被不速之客強行中止。

那天,他照例捧著一束白玫瑰來到我的墓前,卻發現墓碑旁已經站了一個人。

陸曉曉。

她比一個月前更瘦了,臉色蠟黃,眼神裡帶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她看到周思南,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喲,又來上演情深似海了?”

周思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來這裡乾什麼?滾!”

“我為什麼不能來?”

陸曉曉笑了起來,“好歹她也是我表姐,我來拜祭一下,不應該嗎?”

她走到墓碑前,伸出手,用指尖描摹著我照片的輪廓。

“林暖暖,你看到了嗎?“

“你最愛的思南哥哥,現在天天守著你呢。你是不是在下麵很得意?”

她的話語刻薄。

“陸曉曉,你閉嘴!”

周思南衝過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我不配?”

陸曉曉甩開他的手,眼裡滿是瘋狂,“周思南,你裝什麼?“

“你現在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是想感動誰?感動你自己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引得墓園裡零星的幾個路人紛紛側目。

“你彆忘了,林暖暖冇死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我說她的!”

周思南的臉色變得慘白:“我冇跟你說過什麼。”

“冇有嗎?”

陸曉曉一步步逼近,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你說她像個冇斷奶的嬰兒。“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想黏著你,讓你喘不過氣!”

“你說你受夠了她的敏感和多疑。”

“每次跟彆的女生說句話,她都要盤問半天,像個怨婦!”

“你還說,如果不是兩家關係在,你早就跟她分手了!”

“你甚至跟我商量,要怎麼跟她提分手,纔不會讓她太鬨!”

“這些,你都忘了嗎?!”

陸曉曉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周思南的臉上。

他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露出底下最醜陋不堪的真相。

“你胡說!”他咆哮著,聲音卻在發抖。

“我胡說?”

陸曉曉笑得更猖狂,“周思南,我們倆纔是同一種人!自私,虛偽!“

“你享受著她給你的愛,又嫌棄這份愛太沉重!”

“你享受著我對你的崇拜,又不想承擔任何責任!”

“你現在在這裡裝深情,不就是因為她死了,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不會再讓你覺得累贅了,你才能安心地悼念她嗎?”

“你悼唸的根本不是她,是你自己那點可憐的、不值一提的良心!”

周思南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他踉蹌地後退兩步,撞在我的墓碑上。

他看著我照片上的笑臉,眼神裡充滿了恐慌和。

彷彿我那無聲的笑容,正在對他進行最無情的嘲諷。

9

陸曉曉的當眾揭穿,成了壓垮周思南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深情男友”的人設,一夜之間崩塌得乾乾淨淨。

那天的事情很快就在我們共同的社交圈裡傳開了,添油加醋,版本各異。

但核心內容都一樣:周思南是個偽君子,林暖暖的死他難辭其咎。

過去那些同情他、安慰他的人,如今都用一種鄙夷和審視的目光看他。

他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

他不再來我的墓地了。

他不敢來了。

他把自己鎖在家裡,終日與酒為伴。

我跟著他,看著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迅速頹靡成一個鬍子拉碴、滿身酒氣的醉漢。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我們的聊天記錄,看我們的照片。

然後,他會突然發瘋一樣,把手機砸向牆壁,嘴裡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為什麼為什麼”

他在問誰呢?

問我為什麼死了?

還是問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媽來找過他一次。

她比上次見麵時蒼老了十歲不止,頭髮白了大半,背也駝了。

她看著爛醉如泥的周思南,嘴唇動了動,最終隻化為一聲長歎。

“思南,彆這樣了暖暖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她不希望?”

周思南抬起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得癲狂,“她當然不希望!“

“她現在一定在天上看著我的笑話!她一定很得意!”

他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狠狠地將額頭砸向冰冷的地板,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我就是個混蛋!我活該!”

他陷入了一種偏執的自我厭棄中。

他不是因為愛我而痛苦,他是因為無法原諒自己而痛苦。

我的死,成了一麵鏡子,照出了他靈魂深處所有的自私、懦弱和不堪。

他無法麵對鏡子裡那個醜陋的自己,所以他選擇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我媽看著跪在地上、用頭搶地的周思南,眼底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她冇再多說一個字,隻是轉身,拖著佝僂的身形,一步一步地朝門口走去。

“哢噠。”

門被輕輕關上。

整個世界,隻剩下週思南歇斯底裡的哭嚎和懺悔。

很好。

他的獨角戲,現在唯一的觀眾,就隻剩下我了。

至於陸曉曉,她也消失了。

聽說她離開了這座城市,冇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大概會換個地方,換個身份,繼續她那套博取同情的把戲。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媽也搬走了,搬離了那個充滿回憶和痛苦的家。

一個家,就這麼散了。

我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曾經讓我痛徹心扉的人和事,如今再也無法在我心裡掀起一絲波瀾。

心死了,就不會再痛了。

我的靈魂,似乎也變得越來越透明。

籠罩在我身上的執念,正在一點一點地消散。

10

一年後。

我的忌日。

天空中飄著細密的雨絲,墓園裡一片死寂。

我以為不會有人來了。

畢竟,人走茶涼,是世間常態。

冇想到,我媽來了。

她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身形比一年前更顯佝僂。

我正靜靜地看著她,墓園小徑的另一頭,又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周思南,他們冇相約,隻是碰巧在我的墓前相遇。

周思南也不再是那個醉鬼,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

雖然依舊清瘦,但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那份平靜裡,帶著化不開的死寂。

兩人相顧無言,隻是默默地將手中的白菊放在我的墓前。

良久,我媽纔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還好嗎?”

“還好。”周思南迴答,聲音同樣乾澀。

又是一陣沉默。

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頭髮和肩膀,他們卻渾然不覺。

“我前幾天夢到暖暖了。”

我媽突然說,“她還是小時候的樣子,穿著那條她最喜歡的公主裙。“

“追著我要糖吃她說,媽媽,我原諒你了”

她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混在雨水裡。

周思南的身體僵了僵,他看著我的墓碑,眼神空洞。

“她不會原諒我的。”他輕聲說,“我也不配得到原諒。”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枚戒指。

是他曾經承諾要在我畢業時向我求婚的戒指。

他把戒指輕輕地放在墓碑前,放在那束白菊旁邊。

“暖暖,對不起。還有再見。”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的照片一眼,然後轉身,一步一步,走進了雨幕裡。

他的背影,落寞而又孤淒。

我媽在墓前又站了很久,直到渾身濕透,才被墓園的管理人員勸走。

我看著他們都離開了,墓碑前隻剩下兩束白菊和一枚戒指。

我飄在空中,感覺身體越來越輕。

我看著我媽蹣跚的背影,看著周思南遠去的方向,看著陸曉曉曾經站立的地方。

我看著我這一生糾纏的、愛過的、恨過的人們,都被困在了我死後留下的牢籠裡。

他們將用餘生來償還對我的虧欠。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曾以為,我死後最大的願望,是看到他們後悔,看到他們痛苦。

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快意。

隻覺得,可笑。

真是可笑啊。

我用儘一生去討好,去乞求,隻為得到他們一點點的愛。

最後,卻用我的死亡,在他們心上刻下了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疤。

這算什麼呢?

算是我贏了嗎?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扭曲、消散。

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我即將消散的魂體上。

很溫暖。

就這樣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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