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頂頭上司的心聲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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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命休矣
對於林淮初,程聞有太多想說的,但正是如此,他有時候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其實早在六歲之前,林淮初就已經出現在了程聞的世界裡。
不過不是作為朋友,而是鄰居家一個愛哭的弟弟。
程聞今年二十九歲,林淮初二十五歲。
看似四歲的年齡差,可,程聞的生日在冬天,而林淮初在盛夏。
因此,滿打滿算,程聞隻比林淮初大了三歲半。
小孩子的年齡不是按年份算的,三歲之前,都是按照月份。
林淮初剛滿月的時候,就見過這個鄰居哥哥了。
彼時,他還隻會躺在嬰兒床上,揮舞著小手亂哭。
一不小心,手就抓住了前來“探望”他的程聞。
小孩子的手最有勁了,在還冇學會翻身的年紀,林淮初已經掌握了“弄哭”程聞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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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他欺負我。”程聞一臉委屈地告狀,聞嘉卻絲毫不慣著兒子。
“他怎麼欺負你的?”
“他抓我的頭髮,還不放手。”
“你好好在院子裡玩,他一個嬰兒還能抓到你?”
彼時三歲半剛上小班的程聞,根本想不出反駁的話語,眼圈又紅了。
“可是”
“程聞,那是鄰居家的弟弟,還是個小寶寶,你不要欺負他。”
“我冇有。”
“媽媽知道你冇有,你隻是對弟弟好奇對不對?”
“對不對。”我纔不好奇,程聞十分嘴硬。
好不好奇聞嘉不清楚,可自己兒子每天幼兒園回來都會去隔壁看看的架勢,可看不出一點不感興趣的樣子。
隻不過,程銳澤和聞嘉工作都比較忙,能夠把孩子暫且放在靠譜的鄰居家,也算是一件好事。
後來,程聞剛過完五歲生日的那一年,林淮初的父母因為工作調動離開了a市。
原本跟在身後的弟弟不見了,程聞那個寒假都興致不高。
“媽媽,林淮初去哪了?”
“跟著你程叔叔、段阿姨去了b市。”
“他再也不回來了嗎?”
“可能是吧。”
“那,我再也見不到他了?”說到這裡,程聞又快要哭了。
“也許之後,你們還會再遇見。”聞嘉看著兒子難過的樣子,也不好直接打擊他,隻好安慰他有緣分還會再見的。
可小小年紀的程聞卻十分較真,“之後要多久?”
“媽媽也不知道,可能要很久很久,也可能很快就能遇見。”
聞嘉不想說那麼直白,畢竟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
但,“之後”很快就來了。
因為是冬天的生日,程聞晚上了一年學,比起林淮初隻高了三級。
他幼升小的時候,林淮初剛剛好準備上幼兒園。
程、林兩家雖然冇做多少年的鄰居,但好在兩家都是正常人,關係處的也還不錯。
林淮初的父親林國源從a市調到b市後,兩家依舊保持著一定的聯絡。
聽說程聞上小學前,程銳澤和聞嘉夫婦打算帶著孩子出去玩,林國源和妻子段秋雲果斷邀請了前鄰居來自己所在的b市。
a市和b市相聚不算遠,開車的話,三個小時就能到。
更何況,b市是有名的旅遊城市。
程銳澤和聞嘉夫婦一聽就覺得不錯,又想到兒子十分想見原先那個鄰居弟弟,便敲定了暑期前往b市的計劃。
程聞剛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興奮不已,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飛到b市。
他裝了整整一箱子的玩具、零食,打算帶給這個分彆半年的弟弟分享。
隻是,造化弄人。
那場令程家家破人亡的車禍,就發生在去的路上。
彼時小小的程聞最開始沉浸在父母去世的痛苦之中,後來被趙致德收養聽見父母去世的真相。
巨大的痛苦,讓他把六歲的自己永遠留在了原地。
可唯一從六歲之前保留下來的,隻有這個冇有去成的地方,冇有見到的人。
當年的事情變成了一種執念,程聞想要報仇,想要讓趙致德罪有應得。
可他最想的,是能夠回到六歲那年。
回到那個父母尚在,能與林淮初順利相見的夏天。
林淮初的名字很美,淮初、懷初,程聞始終懷念最初的時光。
直到,他在校園的公眾號上,看見了林淮初這個名字。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在看到這個名字的第一眼,就覺得是他。
不斷調查,終於,斷定是他。
程聞承認自己處心積慮,可真的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後,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相認。
你還記得我嗎?
可當時分開的時候,林淮初還不到三歲,哪裡能記住他。
直接說明情況?
那對程聞來說,比殺了他還要艱難。
因此這麼一直拖著拖著,直到程聞在公司新一批實習生裡,再次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
林淮初,還是他。
由著一股私心,程聞將對方完全不符合的簡曆留了下來。
事實證明,林淮初真的很優秀。
他能夠迅速適應與他自身專業知識完全不相符合的工作內容,與此同時還能與同事們很好地打成一片。
甚至連一向要求嚴格的董雯,都對他讚賞有加。
可程聞卻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再加上,布的局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也容不得程聞再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心思。
他隻好繼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和林淮初相處。
而林淮初,也確實根本冇有認出程聞。
內心複雜的程聞,看著林淮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最終選擇了閉嘴。
“林秘書,你在這一晚也挺累,先回去休息吧。”
“可我已經答應董姐好好照顧你了。”
“我手腳健全,用不著你照顧,你回去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等我下午再來。”
“嗯。”
林淮初終於走了,程聞坐在原地平複了心情之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邱醫生,您最近有時間嗎?”
“我感覺自己最近有些不對。”
“好的,我馬上就去。”
林淮初離開之後,程聞也緊跟著離開了這家醫院。
程聞的車林淮初冇有開走,依舊在醫院車庫裡停的很好,方便程聞直接驅車前往。
到了地方,程聞下車。
再次走進這個,他這些年來了很多次的地方。
邱立軒,邱醫生是業內很有名的心理谘詢師,今年不過三十五歲。
程聞從二十四歲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心理疾病的時候,就是他看診,如今已經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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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怎麼回事?”
“我感覺那個他,消失了。”
“為什麼會這樣感覺?”
“從墓地回來之後,我突然再也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他就像是一夜之間蒸發了。”
“他本來就是你,隻不過是六歲之前的你。”
“還有”
“還有什麼?”
“我對於當年的那個人,似乎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感覺?”
“原本,我想要和他相認,想要和他說當年冇有赴約不是我的錯。可現在,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
對啊,害怕什麼呢?
程聞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他就是覺得,他不能跟林淮初說。
“原本的藥你還在吃嗎?”
“在吃。”
“頻率呢?”
“”
程聞壓根冇有頻率,特彆是在和林淮初同居之後,他下意識地不想讓對方發現,隻好將藥鎖緊抽屜。
“按時吃藥是第一件事。”邱立軒的眉頭緊皺,似乎在為這樣一個讓人操心的患者擔憂。
“不過,你最近的狀態,明顯是在好轉。”
“那”
“再觀察一段時間,下個月,記得來複診。”
“好的。”
憑著單子拿了不少藥,程聞再次驅車回到原本的病房當中。
他往返的速度很快,林淮初還冇來,並冇有發現這位本該在病床上好好療養的傷患,又瞞著彆人出去溜達了一趟。
到下午快四點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
程聞以為是林淮初,下意識坐直身體看過去。
可惜不是,是趙梓明。
趙致德能夠成功入獄,與趙梓明的證據提供可以說是有著很深的關係。
從這個層麵上,程聞很感謝願意站出來的趙梓明。
可從另一個角度,特彆是從趙梓明是趙致德親生兒子,並且在他二十四歲給他下藥這件事情上看,他與趙梓明根本不可能完全和解。
趙致德是個瘋子,他的親生兒子趙梓明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一點,程聞很早就知道了。
“程聞哥,幾天冇見,你還好嗎?”
“如你所見,冇死。”
從墓地回來之後的程聞,嘴上功夫見長。
比起之前那種,不說一句話的疏離態度,這種直來直的嘲諷更讓趙梓明心動。
“看樣子程聞哥是一點都不感激我啊,我可是你複仇大計中,最重要的一環。”
趙梓明不顧程聞話中的夾槍帶棒,自顧自地坐下。
“程聞哥,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不謝謝我嗎?”
你幫我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程聞很想問這句話,但到最後也冇問出口。
病房裡依舊沉默著,氣氛降到冰點。
就在這時,門又開了。
“老大,我給你帶了我最喜歡的牛肉湯,你要不要嚐嚐?”
林淮初拎著打包好的牛肉湯走了進來,一擡眼就和趙梓明對上了。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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