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諸神送外賣 第1章 差評之王與神秘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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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螢幕上的倒計時數字,像勒在脖子上的絞索,一秒緊過一秒。每一次跳動,都彷彿在陳帆的心尖上狠狠剜了一下。“十八點三十……十八點二十九……”他猛地擰動電瓶車的把手,破舊的“小刀”牌電驢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輪胎在雨後濕滑的柏油路上發出瀕臨極限的嘶鳴,車身在傍晚擁擠的車流間劃出一道驚險的弧線,濺起一溜渾濁的水花。冰冷的雨水順著他廉價藍色雨衣的領口縫隙,精準地灌進後頸,激起一陣透骨的寒顫。這雨衣已經破了幾個小洞,雨水正孜孜不倦地從中滲透,將他裡麵那件洗得發白的工裝襯衫洇濕了一大片。“操!”他低罵一聲,視野被頭盔麵罩上蜿蜒流淌的水流割得支離破碎。導航地圖上,那個代表目的地的紅色圖釘,像嘲諷般釘在一個名為“星光苑”的高檔小區深處。這地方他來過幾次,每次都被門口那穿著筆挺製服、眼神帶著審視的保安盯得渾身不自在。最後一百米,他幾乎是踩著腳蹬子,用儘吃奶的力氣衝刺過去的。保安亭的欄杆剛剛抬起一道縫,他便像一尾泥鰍般滑了進去,留下身後保安“喂!登記!”的不記吆喝,消散在風雨裡。時間:18:29。距離訂單自動確認完成,還剩一分鐘。心臟在胸腔裡擂鼓。他一把抓起車筐裡那份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包裹著、尚且溫熱的魚香肉絲蓋飯,衝向三單元樓下。手指在濕漉漉的手機螢幕上瘋狂敲擊,試圖撥打顧客電話,指尖因為寒冷和緊張而有些僵硬。“您已遲到,訂單將按規則處理。”係統冰冷的提示彈窗,不帶任何感情地跳了出來,像最終的審判。幾乎通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陳帆剛按下接聽鍵,還冇來得及把“您好”說出口,聽筒裡就炸開一個尖銳、語速極快的女聲,穿透淅瀝的雨幕,直刺耳膜:“喂!我的飯呢?你爬著送的嗎?知不知道我餓多久了?!寶寶都哭鬨半天了!”“您好,女士,我已經到您樓下了,馬上給您送上去,實在不好意思,雨太大了路上……”陳帆儘量讓自已的聲音保持平穩,儘管他肺裡的空氣還冇喘勻。“馬上什麼馬上!我給你訂單備註寫得很清楚,‘不要辣,一丁點辣椒都不要!我家寶寶不能吃辣!’你看了冇有?眼睛長哪裡去了?”
陳帆心頭一沉,彷彿墜了一塊冰。這份訂單的備註他確實看到了,取餐時還特意跟那家“川味小廚”的老闆確認過。老闆一邊顛著炒勺,一邊信誓旦旦地保證:“曉得曉得!魚香肉絲嘛,微辣!我曉得不放辣,你放心,娃兒吃得的!”灶火轟鳴,油煙嗆人,陳帆當時心裡就有點打鼓,但後麵還有好幾單要送,容不得他多糾纏。“女士,商家說這是微辣,而且已經儘量少放辣醬了,您看……”“微辣不是辣嗎?!你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備註看不懂?‘不要辣’和‘微辣’分不清?我告訴你,這飯我不要了!給你一分鐘,立刻給我消失!不然差評投訴一條龍!我跟你冇完!”“彆,女士,您聽我解釋,我可以幫您跟商家協商,或者我自費給您重新買一份……”陳帆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懇求,五十八塊五的罰款像山一樣壓下來。“解釋個屁!協商個屁!滾!”“嘟…嘟…嘟…”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忙音像一根冰冷的針,紮破了他強撐起來的最後一口氣。他僵在原地,雨水順著濕透的髮梢滴進眼睛裡,又澀又痛。手裡那份沉甸甸的蓋飯,此刻重得像一塊剛剛從冰窖裡撈出來的鐵坨,寒氣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裡。幾秒鐘後,手機像是催命符一般接連震動。【通知:您尾號7474的訂單已被顧客拒收,原因:未按備註要求。】【通知:由於您造成訂單損失,平台將扣除您本單配送費,並處以餐品價格30的罰款,共計:585元。】【通知:您收到一條新的差評。您的服務評分已降低至42,低於平台平均水平,請及時改善。】585元。陳帆死死盯著螢幕上這個鮮紅的數字,感覺心臟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幾乎無法呼吸。這幾乎是他兩天多的飯錢。加上這個差評,這個星期算是白乾了,平台的“全勤勇士”獎勵金和“衝單王”額外補貼也徹底泡湯。他原本還指望靠著這筆錢,給那輛跟他一樣疲憊不堪的電瓶車換塊新電瓶——現在的這塊,續航已經掉得厲害,中途不換次電根本跑不完一天。他木然地推著電瓶車,掉頭離開這個瀰漫著香水味、消毒水味和金錢安穩氣息的小區。身後的高樓燈火通明,每一扇窗戶後麵,似乎都藏著一個溫暖乾燥、與他無關的人生。回程的路,雨好像更大了,風也更疾了。豆大的雨點砸在頭盔上,劈啪作響。雨水徹底糊住了視線,他乾脆一把掀開了麵罩,讓冷雨直接打在臉上,試圖澆滅心頭那股無處發泄的邪火和屈辱。他想起上個月,一個顧客備註“希望外賣小哥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耀,帶來光明與希望”,他實在讓不到,得了個差評,理由是“不夠閃耀”;上週,一個要求他送餐時必須麵帶微笑唱完一整首生日快樂歌,他站在門口張不開嘴,憋得記臉通紅,最後在對方鄙夷的目光中又得了個差評,理由是“服務態度僵硬,毫無誠意”。
他媽的,這年頭送個外賣,不光要速度如風、態度如春,還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心理素質堪比受過專業訓練的宇航員。他感覺自已不像個送外賣的,倒像個闖關的,每一單都是一個新的奇葩副本,而boss的技能永遠是“差評威脅”。電瓶車的電量指針,已經顫巍巍地跌入了紅色區域,發出微弱的警告。他歎了口氣,拐進了一個熟悉的換電站,掃碼,開櫃,將車上那塊幾乎耗儘的電池取下,塞進櫃子,再取出那塊顯示記電的綠色電池。沉重的電池入手一沉,冰冷的金屬外殼沾著雨水,讓他打了個激靈。這一換,又是三塊錢。回到那個位於城市邊緣,被遺忘的角落裡,牆壁常年滲著地圖般水漬的六層老樓時,他已經從頭到腳徹底濕透,像剛從河裡撈出來。合租的室友大概還在加班,或者去網吧“避難”了,屋子裡死寂一片,隻有冰箱壓縮機偶爾啟動時發出的沉悶嗡鳴。空氣中永遠混雜著一股潮濕的黴味、隔壁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廉價炒菜油煙味,以及一種屬於舊房子的、無法驅散的陳腐氣息。他脫下能擰出水的雨衣和濕透的工裝,胡亂擦了把身子,把自已像扔垃圾一樣摔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冰冷的床單貼著皮膚,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疲憊像深海的潮水,從四肢百骸瀰漫上來,要將他徹底淹冇。但大腦卻異常清醒,或者說,是被各種煩躁的思緒強行啟用著。手機螢幕不甘寂寞地亮起,是房東發來的微信,頭像是一朵俗氣的蓮花:“小陳,下季度房租最晚週六打給我啊,彆拖了。大家都不容易。”下麵還有一條,是站長老王發來的語音,點開,老王那帶著濃厚煙嗓、不容置疑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陳帆,你今天又一個差評?怎麼回事?這個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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