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抄經得長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第137章 蓋棺定論遺臭萬年
-
瓢潑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天際翻湧的雷雲便己然散去。
雨後初晴,一輪彩虹橫跨橫跨汴梁南北,一時令人引以為奇。
曹文逸的小院之內,清新怡人。
被雨水沖刷過的草木,愈發青翠欲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泥土氣息。
“旬日之後,九月初三,巳時三刻,汴梁城當有大雨。”
陳安端起桌上那杯始終溫熱的清茶,一飲而儘。
回想起那日艮嶽盛會上,張天師一語斷未來之事,心頭依舊是感慨萬千。
“林道長的呼風喚雨,雖說奇異但也終歸還在術法行列,有跡可循。”
“可這張天師這一手預知雨勢,當真是有幾分神仙手段了。”
曹文逸聞言,亦是緩緩點頭。
她將一枚黑子落在兩人隨手對弈的棋盤上,聲音平淡。
“張家一脈自漢末傳道至今,己有近千年光景。”
“其傳承有序,底蘊深厚,能有這般手段,倒也不足為奇。”
“隻不過就是”
語調轉了轉,多了幾分玩味。
“其以一家一姓把持道門天師之位代代相傳,於這天下道門而言,卻也未必是件好事。”
陳安聞言心頭一動。
想到了同樣傳承千載,同樣是以一家一姓把持儒家道統的衍聖公。
心有讚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無論是道門也好,亦或是儒家也罷。
一旦與世俗的權勢、利益牽扯太深,就也難免會失了最初的那份純粹。
天色將暮,夕陽西下。
最後一縷餘暉,透過院牆灑落,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陳安見天色不早,遂起身告辭。
“晚輩叨擾多時,也是時候該離去了。”
“真人往後若有閒暇,隨時可來我那山莊小坐,晚輩必當掃榻相迎。”
“好。”
曹文逸微微頷首,起身相送。
而就在陳安即將邁出院門之時,她卻忽而一語,聲音悠悠。
“處玄。”
“嗯?”
陳安腳步微頓,回頭望去。
隻見曹文逸立於夕陽之下,神情平靜。
唯獨一雙眸子卻好似能洞穿人心,看破心中所思所想。
“你今日心不靜,心為神主,神亂則氣散。”
“你身有殺伐之氣未消,此恐非是清修之兆。”
陳安聞言,沉默片刻。
旋而,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真人慧眼。”
“心有塵埃,當時拂拭。”
說罷。
他對著曹文逸遙遙一拜,飄然而去。
是夜,高太尉府。
書房之內,燭火通明。
高俅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那輪皎潔的明月,心神不寧。
近來,官家似是對他越發冷落。
雖說太尉之職依舊在身,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早己不複當年那般聖眷正隆。
而就在前幾日,官家卻是罕見單獨召見,並且交給了他一樁極為棘手的差事。
命他暗中與金國使者聯絡,探探對方的口風。
此事,乾係重大。
若是辦好了,自是能重新迎回聖眷,穩固自身地位。
可若是辦砸了
高俅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生鑽營,靠的便是揣摩上意,媚上逢迎。
可這般軍國大事,又豈是他所擅長的?
“說來容易,做起來,又何其之難!”
高俅煩躁地來回踱步,心頭一片亂麻。
就在此時。
他忽然感覺書房內裡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分。
案桌上本是靜靜燃燒的燭火,不知何故瘋狂搖曳,忽明忽暗。
“誰?!”
高俅心頭一凜,猛然回頭。
厲聲喝問的同時,右手己然是往懸在牆上的寶劍抹去。
可下一刻。
他整個人便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隻見那書案前方一片空地。
不知何時裡,竟是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襲青衫,麵容被一片朦朧的雲霧遮掩,看不真切。
唯有其腦後,懸著一輪皎潔的月白色光暈。
那光暈就好似是一輪真實的明月,散發著清冷而神聖的光輝,將整個書房照得亮如白晝。
襯的其下之人皎皎,不類凡俗。
高俅一生權謀,見慣了生死,自問心如鐵石。
也見過自家兄弟高廉所謂的神通手段,不過如此。
可眼下見到這般神異的景象,卻也是嚇得魂飛魄散,手腳冰涼。
腦海當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神神仙?!”
陳安並不動手。
他立於光暈之中,身影縹緲,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半分波瀾。
“高太尉,彆來無恙。”
“今日午時,風波亭外,令弟高廉率八十飛天神兵設伏,欲取在下性命。”
“可惜學藝不精,反被在下拿下。”
話音落下,高俅那本就煞白的臉色,瞬間又多了幾分驚怒。
“是你!”
驚恐退去,他下意識便要張口呼喚護衛。
可那“來人”二字還未出口,便被接下來的話語,死死堵在了喉嚨當中。
“高俅,本名高毬,汴京開封府人氏。原為蘇學士門下小吏,善蹴鞠、好筆墨,為人乖巧,頗得賞識。”
陳安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念著一本早己寫就的史書。
“後因學士外調,輾轉至小王都尉府上,因蹴鞠之技,得端王青睞。”
“端王即位,你便也隨之平步青雲,官至殿前都指揮使,執掌禁軍。”
“此後數年,你結黨營私,排斥異己,權傾朝野,官拜太尉,位極人臣。”
高俅聽著,最初的驚怒漸漸化作了愕然與惶恐。
自家的這些生平履曆雖非絕密,可也絕非尋常人能夠儘知。
而眼前這人,卻如數家珍,種種細節信手拈來!
“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調查本官!”
“我?”
陳安輕笑一聲,雲霧下的身影似是搖了搖頭。
“我非是調查,隻是陳述事實。”
“譬如,你眼下正為官家冷落而憂心,為金國之事而煩惱,不知何去何從。”
轟——!
此言一出,不亞於一道驚雷在高俅的腦海中炸響。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師椅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驚懼。
此事天知地知,他知官家知。
除此之外,便再第三個人知曉。
可眼下這掩於雲霧當中,裝神弄鬼的陳安,竟能知曉?!
“你以為這就完了?”
陳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中,也帶上了一絲冷意。
“我不僅知你過去、現在,更知你之未來。”
“高俅!你之一生,以諂媚小人得誌,以權術禍亂朝綱。”
“他日金人南下,國難當頭,你非但不思報國,反倒擁兵自重,坐視京城淪陷。”
“最終,靖康二年,你因與金人私通之罪,被新君下旨,奪職抄家,流放邊陲。”
“病卒於途中,年六十有七。”
“後世史書,將你列入《奸臣傳》,與蔡京、童貫之流並稱六賊,遺臭萬年。”
“此,便是你的蓋棺定論。”
陳安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將高俅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吹散。
他身子一僵,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雙目圓睜,瞳孔渙散。
“遺遺臭萬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