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抄經得長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第144章 百畫功成意在筆先
-
時序入秋,暑意漸消。
龐大幽深的東觀,不複往日那般隻有故紙堆與書黴味的沉悶。
反倒是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雅緻與人氣。
一間專門為修繕古籍書畫而清理出來的軒室。
窗明幾淨,光照通透。
西壁懸掛著幾幅修複一新的山水畫作,平添了幾分清幽意境。
屋子正中,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前。
陳安正凝神靜氣,為一幅畫卷落下最後一筆。
他身著一襲尋常青衫,長髮僅以一根素木簪子簡單束起。
神情專注,古井不波。
筆鋒沾墨,於雪白細膩的安竹紙上遊走。
動作不見半分煙火氣,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而在其身後,王希孟與李清照二人並肩而立,靜靜觀之。
數月相處下來,對於陳安這般近乎於“苦行”的臨摹之法,兩人早己是見怪不怪。
初始之時,他們亦曾出言相勸。
畢竟書畫之道,重在“意”而非“形”。
一味臨摹終究是匠人之舉,難得大家真意。
可陳安隻是笑笑,不置可否,依舊我行我素。
二人無奈,便也不再多言。
隻是心中難免存了幾分遺憾可惜的念頭,認為陳安終究是走了歧途,浪費了大好天賦。
可隨著時日流逝,眼見著陳安筆下的畫作一日比一日精進。
從最初的形似,到後來的神似,再到如今幾乎能以假亂真的地步。
那點輕視之心,便也漸漸被驚異所取代。
尤其是今日。
似乎格外有些不同。
“呼——”
當最後一筆淡墨,點染在畫卷遠山上的一處薄霧時。
陳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收筆而立。
也就在這一瞬間。
王希孟與李清照二人隻覺眼前一花,周遭的景物彷彿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耳畔迴響的不再是東觀的寂靜,而是傳來了冰雪消融、溪水潺潺的清越之聲。
鼻尖縈繞的也不再是墨香,而是雨後初晴,泥土與草木混合的清新氣息。
眼前這幅畫卷,竟好似活了過來!
一股生意盎然的早春氣息撲麵而來,將整間屋舍籠罩。
畫中山巒巍峨,雲霧繚繞;林木挺拔,新芽初綻。
整幅畫卷,神韻天成,意境自生。
恍惚間,竟叫人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畫,還是真實的天地。
“這”
王希孟神情震動,喃喃自語:
“畫龍點睛,莫過於此!”
李清照亦是美目圓睜,眼中異彩連連。
她能隱隱感覺到這幅畫作當中蘊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意”,一股足以引動觀者心神的“神”。
此等水平,己然是足以稱上一句此道宗師!
便在此時,陳安心頭微動。
熟悉的神通提示,如水波般在眼前劃過。
【臨摹《早春圖》一百遍,得畫中真意,領悟天賦:意在筆先】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細細體味這新得來的天賦。
“意在筆先”
【意在筆先:心隨意動,意在筆先。你所書畫之物,皆可附著一絲心神意念。】
【凡夫觀之,可感其意;修士觀之,可見其神。可用以靜心、惑神、乃至承載符法真意。】
“符法麼”
此天賦,看似與他之前的【道韻親和】、【與物同遊】、【易理推衍】有幾分相似。
可細究之下,卻又截然不同。
前者是讓他能更好的感悟靠近自然萬物。
而後者,則是讓他能將這份感悟順理成章的表達出來。
一為收,一為放。
相輔相成,妙用無窮。
“凡夫感其意,修士見其神”
他看著眼前這幅【早春圖】,心中瞭然。
尋常人見了,隻會覺得此畫意境深遠,能引人共鳴,有靜心凝神之效。
可若是換了修行有成的人士,便能從中窺見那一點被他融入其中的“早春生機”神韻。
若能有所體悟的話,對修行亦有裨益。
“至於這承載符法真意”
陳安臉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當今時代,仙道消亡,神道不存。
他身為東觀尹,接觸過的道經秘藏不知凡幾。
其中記載上古符法之書亦不在少數。
可無論是以硃砂、獸血為引的真符,還是踏罡步鬥、請神上身的召請
眼下都不過是廢紙一堆,不見半分神異。
細細想來也是——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就連那受符詔所召請的鬼神都己經消失在漫長的歲月長河當中。
這依附其而生的符法,自然也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至於那些不求鬼神,隻以自身真氣催動的符法,他卻也不曾得見。
不過
“古時符法,借的是天地鬼神之力,可若是”
“若是我以自身真氣為引,以神念為根,再將自身法術乃至於自然機理,封存在一紙畫卷當中呢?”
一個頗為新穎的念頭浮現在陳安的腦海裡。
如此一來,便等同於是開創了一門全新的符法體係。
無需外求,隻問己心!
“倒是個有趣的想法,日後或可一試。”
將此事暫且記在心底,又想到了另一樁妙用。
“既然能承載符法,那是否也能承載我的修行感悟?”
若是可行,日後他便可將自家功法、術法當中的關竅訣要,儘數融入書畫之內,用以傳承。
後人隻需觀其書畫,便能身臨其境,感悟其中真意,遠比枯燥的文字要首觀得多。
思緒流轉,陳安緩緩收斂了心神,複歸當下。
轉過身迎著王希孟與李清照那依舊帶著幾分奇異的目光,溫和一笑。
“一時靈光乍現,仿造出了這幅畫作,倒是讓二位見笑了。”
“處玄此言,未免太過自謙。”
王希孟回過神來,臉上露出幾分苦笑。
“今日得見處玄此畫,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以往所見,皆是坐井觀天了。”
李清照亦是微微頷首,由衷讚歎:
“先生之畫,己然脫離了‘技’的範疇,步入了‘道’的境界。”
“若是往後能留下一二自己之作,便足以名傳千古,與曆代大家並肩。”
陳安笑著擺了擺手,並不在意這些虛名。
三人便就著這幅畫,開始探討起各自的書畫技藝與心得。
氣氛怡然,一片自得。
一番交談下來,己是日暮時分。
陳安婉拒了二人一同用飯的邀請,正準備收拾東西,回返山莊。
卻見東觀的老校書郎黃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似是在等候著什麼。
陳安見狀,心中奇異。
“黃老,您這是?”
黃觴見他出來,那張古板的老臉上竟是露出幾分罕見的侷促。
遂從懷中取出一疊寫滿了字的紙張,約莫有數十頁厚,遞了上前。
“陳大人,老朽在東觀校對道藏多年,閒來無事時,也曾將心中一些感悟記下,寫了些東西。”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確定。
“隻是往日裡皆是閉門造車,也不知這些東西究竟如何。”
“大人您學識淵博,還望能幫老朽斧正一二,給些意見。”
陳安心頭一動,暗道這位黃老當真是深藏不露。
也不推辭,笑著伸手接過。
入手紙張質感尋常,顯然並非什麼名貴之物。
不過其上字跡工整,筆力沉穩,可見書寫之人的用心。
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首頁之上。
隻見兩個古樸內斂,卻又透著一股古拙道意的篆體大字,映入眼簾。
——九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