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求死,怎麼功成名就了? 第113章 送死
牢房裡人滿為患。
牧青白獨享豪華單人間。
可這環境確實不敢恭維,雖說有被褥,有飽腹的飯食,還有筆墨和點著的油燈,似乎是特意送來,以防牧青白想起還有什麼沒交代的,可以寫在紙上。
外頭兵馬接連相交奔走,那聲音著實吵得人睡不著覺。
其他牢房關押的都是充軍的犯人,他們暫時還沒有整編入伍,不過現在的處境倒還是好的了,一旦他們被整編入伍,那就是上戰場當炮灰送死的境地了。
所以其中一些人還是很滿足現狀的,至少他們還活著。
牢房裡雖然陰冷,但不至於被外頭淩冽的寒風颳得麵板生疼。
“大人,大人。”
對麵牢房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牧青白定睛一看,是那個工部的官匠。
說起這些人大多也都是受空印案牽連的,他們本身沒有罪,隻是受了上級的牽連亦或者是被家人連坐了。
“是你啊,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回大人,小姓熊,賤名一個九。”熊九恭敬回答。
“這話說的,大家都在牢裡,哪有什麼小啊賤的?”
“牧大人可跟我們不一樣,大人千金之軀,在牢裡也是千金之軀!大人好似福星咧,湊在大人身邊,我們能活命嘞!”
牧青白失笑,“我都泥菩薩過河了……”
但對麵牢房擠得滿滿當當的眾人看牧青白的眼神,似乎都透著一種寄托,好像真的把熊九的話當真了。
身為罪民的他們,真的太需要一個活著的期望了。
“大人彆騙小的們了,小的還沒見過什麼人臨死前能像大人一樣從容的!大人,我們這些發配的,到底要落個什麼下場?大人能不能發發慈悲,告訴小的們,好歹給小的們心裡有點底!”
牧青白本來想說不知道,但看著一群人充滿了祈盼的目光,隻好含糊道:
“充軍嘛,就是打仗,若是能立功,說不定能洗刷身上的罪名,重新做個乾淨的人呢。”
這話說完,有些人目光黯淡下來,有些人眼睛卻亮了。
他們都盼望著能洗刷罪名,過回原來的生活,但是想到上戰場就可能要丟命,又不禁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了起來。
熊九呢喃道:“若真能洗刷罪名,那真是極好……我娘子還在家裡等我呢……”
牧青白沒有忍心戳破他們的希望,這些話也就做個假的希望,可假的希望對於他們來說是否又太過殘忍了一點?
最真實的情況,他們充軍之後除了送死就是送死,即便真的殺了敵立了功勞,也脫不了罪籍,依舊還是送死的命。
這時,又聽到黑暗裡傳來罪民們的疑問:
“牧大人,您此行來北疆,是不是也要上戰場啊?”
“那如果牧大人也要上戰場,我們這些罪民能不能好好跟著牧大人?大人是福星,一定能帶我們立大功,然後洗刷罪名的!”
牧青白忍不住回答道:“不可能的,我不會上戰場的。”
即便沒有去看他們,依舊能感受到眾人難掩的失落。
“我很快就要上刑場砍頭了。”
眾人又是一陣死寂,好一陣子纔有人打破寂靜。
“不會的,牧大人又說笑了,您怎麼可能會被砍頭呢?”
“是啊是啊,牧大人不會被砍頭的,牧大人是福星,估計會在城牆上督戰吧?”
“牧大人這麼金貴,怎麼可能上戰場,更不可能砍頭啊。”
不知不覺,他們依偎著牧青白這個希望而活,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即便牧青白對他們沒說過幾句話,但是要是牧青白被砍頭了,那他們不知道以誰做活命的希望,心裡頭更加慌了!
牧青白沒有再回答。
他們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再沒有說話。
但他們的眼睛卻都一直往牧青白的牢房處看。
牧青白不用看就知道,他們此刻的目光隻有哀求。
就這麼過了一天。
外頭兵馬奔走的腳步聲越來越匆忙。
聲音震動,像是錘子敲擊了每一個囚犯的心臟。
牧青白吃飯睡覺,彷彿一點都不受影響。
終於到了天黑,一隊隊將士衝進了牢房,開啟了牢房的門。
將牢房裡頭一個個驚慌的囚犯拽了出來,所有人都害怕得直打哆嗦,但沒有人敢反抗,一如來時路上那樣規規矩矩的排好了隊,被押解到了外頭。
他們被兵刃逼迫到了一起,軍需官扔了一堆殘破的兵器在地上,周遭的士兵吼著讓他們撿起兵器。
所有人膽戰心驚,哆嗦著撿起兵器,婦孺青壯都一樣,抱著一件兵器。
“你們是罪民團,自己選出一個帶隊的,一會兒上了戰場,隻需衝鋒,不許回頭,否則立即射殺!聽明白了嗎?”
眾人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牧大人的話果然得到了應驗。
他們很害怕,少部分人害怕但是也有激動,因為心頭還懷揣著那份洗刷罪名的期許。
他們還想回到京都!回到家人身邊!
“那,那牧大人呢?”
有人鼓起勇氣問道。
啪——!
身邊的兵士凶神惡煞的朝人群裡抽了一鞭子,嚇得幾個人失聲大叫。
“讓你們問了嗎?還牧大人,他跟你們一樣嗎?問你們明白了嗎,就要回答!”
“明,明白了……”
罪民團被驅趕走的時候,牧青白也被兩個士兵帶了出來。
罪民群裡有人看到了牧青白,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大喊:
“牧大人!”
眾人連忙回頭,“哪呢?牧大人在哪呢?”
“牧大人!牧大人!”
他們也不知道喊牧大人有什麼作用,好像牧大人抬眼施捨他們一眼,他們心裡就有底了似的。
但沒等牧青白看過去,他們的聲音就被幾鞭子抽得小了下去。
夜幕下的弄城軍營燈火澄明。
十步就有一個兵卒舉著火把。
牧青白被帶到了大軍之前,他昂首挺胸走過,要是給他解開手上鐐銬,那就是個常勝將軍模樣了。
臧沐北身著鎧甲,高舉火把朝著一方陣列的將士喊話:
“將士們!兩萬袍澤還在關外潰不成軍,受饑寒交迫,遭北狄獵殺,他們滿頭亂撞,不知歸途,你們的任務就是各自分成小股,把袍澤帶回來!”
眾將士齊聲回答:“末將等定不辱使命!”
臧沐北走到牧青白麵前,問道:“會騎馬嗎?”
“不會。”
臧沐北頓時鄙夷起來:“京都的文人都這麼差勁了嗎?”
牧青白笑了笑:“沒辦法,文人要是不差勁也不會被我一通亂殺了。”
臧沐北點了點頭:“倒也是。”
說著,他將一把刀拍在牧青白的胸口,這一下的力道可不小,牧青白差點沒被他拍暈過去。
“拿著刀!你也要出關,你的任務就是與那些罪民一樣,與他們結成小股,往地圖上這個地方衝!可明白?”
牧青白看了一眼地圖,問道:“你是想把罪民們當成送死的炮灰?這個地方是你們斥候探查到的敵軍主力大概方位吧?”
“炮灰?”
臧沐北沒聽過這個陌生的詞,但他聽懂了送死,十分誠懇的點了點頭:“沒錯,發配來的流民就是這麼用的!”
“你想用罪民當成吸引敵軍的誘餌,好讓你手底下的斥候儘可能收攏潰軍?”
臧沐北驚訝不已:“你這文官,竟然也懂幾分兵法嘛!那太好了,讓你來帶領一隊流民,果然決定不錯。”
臧沐北說完,又甩了一袋乾糧和水過去,然後招來一個校尉,將牧青白帶走。
王嬌嬌從行營裡走了出來,命令眾人熄滅多餘的火把。
臧沐北來到她身邊說道:“娘子,你說的果然不錯,這小子對兵法很敏銳,他太聰明瞭,這家夥如果不是戴罪之身的話就好了。”
“可惜他是啊。”
“對啊,好在他這次去九死一生,不必防著他活著回來報複。”
王嬌嬌歎了口氣道:“你傻啊?你沒看出來老將軍這麼安排,就是在保他?”
“為什麼要保他?”臧沐北錯愕的問道。
“傻子!那日白白讓你在屋外聽了那麼久!”王嬌嬌瞪了他一眼:“老將軍知道牧青白做的事是對的,哪怕這件事傷害到了身為武將的利益,唉……人老了,不單單變醜了,還變得慈祥了。”
臧沐北一指自家媳婦,表情誇張的起鬨道:“噢!!你說王爺醜!”
王嬌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擰住他的耳朵怒吼:“蠢貨!!重點是這個嗎?!”
“哎呦!!疼疼,媳婦兒,放!放!放手!”臧沐北疼得急眼了:“你再不放,我打你了嗷!我好歹是三軍主將!”
王嬌嬌一瞪眼,大怒道:“你還敢打老孃?你動我一下試試!”
臧沐北哀求道:“將士們看著呢,留,留點,麵,麵……”
王嬌嬌大吼道:“我看誰敢看?都不用乾活兒啊?滾!”
路過的將士全都低著頭,裝作看不見。
“喂喂喂!你們勸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