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求死,怎麼功成名就了? 第196章 老頭
殷秋白趕到的時候,大殿之中一片狼藉,已經不見了牧青白的影子。
殷雲瀾獨坐在禦前台階上,一縷發絲徒然零落在眼前,看起來十分狼狽。
殷秋白趕忙緊走到姐姐跟前蹲下,殺氣騰騰的問道:“牧青白對陛下動手?”
殷雲瀾見了妹妹臉上生氣的樣子,心中陰鬱祛散了不少。
“他也得有那個本事。”
殷秋白心頭一鬆,是自己關心太急了,但看姐姐臉上憔悴的疲倦,心頭像是被揪起來了似的。
殷秋白張開雙臂,輕輕將姐姐抱在懷裡。
殷雲瀾一怔,隨後安然偎在妹妹懷裡。
管他洪水滔天,此刻寧靜纔是最為寶貴的。
殷秋白哼著童謠,輕輕拍打姐姐的背。
此刻大殿之中,寂靜無聲,隻餘安寧的小曲。
……
“有沒有人來關心一下我啊!禦史台呢?皇帝當庭毆打鏡湖書院的三等教授,有失君威國體啊!”
獄頭把牢房敲得梆梆作響,指著牧青白嚴厲喝道:
“肅靜肅靜!再吵就往你這塞一個龍陽!”
說著,獄頭將一個老頭送了進來。
老頭連忙轉身對獄頭說道:“牢頭,我可啥事兒都沒犯啊,你可不能搞連坐啊!”
“少廢話,你也不是啥好玩意兒,進去!”
獄頭推了老頭一把,老頭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尷尬的對牧青白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禮貌,話說,你得罪了大人物?”
“你怎麼知道?”牧青白疑惑的問道。
“老頭子我也得罪了大人物。”老頭驕傲的抬起頭:“這個牢房就是用來安排咱們這樣的人嘞,主要是大人物們還沒想好該給咱們定個啥子罪名,所以先把咱們關進牢裡。”
“你都進來蹲牢獄了,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一把年紀,風燭殘年,還能鬨點動靜出來,當然值得驕傲,要是不聲不響,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那才真是浪費人生!”
牧青白失笑道:“你這人生觀倒是有點通透得莫名奇特啊。”
“不奇特也沒法進來嘛哈哈!我跟你說,我得罪的那位大人物可不得了,那是大名鼎鼎的京官,可不是尋常司衙裡的小掌兵,那是有資格上朝的朝臣!”
老頭炫耀起了自己進來的始末,倒也不能算是被欺負了,他見彆人家裡燉著肉,聞著香味兒就偷摸進了人家廚房,把一鍋肉吃了個精光,還把一壺酒釀喝了。
本來走了也就罷了,這老頭吃飽喝足犯困了,就在廚房睡了一覺,被其家奴發現,扭送衙門。
衙門的官老爺因為苦主是朝臣這一緣故,不好用偷盜這等量刑輕的罪名給老頭定案,於是先將老頭扔到這牢裡。
“誒,小夥子,你呢?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啊,我得罪的人可不小,比起你這事兒來要大上不少,你還有機會走出去,我嘛,估計能換個好死!”
“說說,說說,老頭要是有幸出去了,以後也學學你,說不定還能在世人說書的故事裡留一筆嘞!你是偷錢了,還是偷人了?”
“沒啥,給某位大人物心裡種下一顆種子而已,隻是這枚種子自帶恐懼效果。”
“啥種子這麼厲害?你掏出來我見識見識唄!”
牧青白張口欲言,突然心裡生出一絲微妙,於是先閉上了嘴,狐疑的看著老頭。
“咋啦?”
老頭平平無奇,一張口鄉音濃重,完全像是個莊稼漢似的。
牧青白自嘲的笑了笑:“沒有,隻是想起好似好久之前,又或者不久之前,一件板上釘釘的死罪,因為我一時多嘴賣弄,給我平冤了。”
“那不是好事嗎?”
“如果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當然是好事,但是對我嘛……哎呀,我跟你說這些乾什麼?你又理解不了。”
“嗐,你不說,咋知道老漢我不能理解嘛?咋啦,難道這是個秘密,本來就不應該被人知道?那真是矛盾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這樣就鬨不了動靜了。”
“沒什麼不應該被人知道的,如果不被人知道,知識存在本就沒有意義。”
老頭驚訝道:“小夥子,你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啊!”
牧青白給老頭述說了一個觀點,六個概念,兩種階級,並做出瞭解釋。
老頭摸了摸胡須,抿著唇有點不太滿意:“太深奧了,太難懂了,你光說這些概念階級,尋常百姓都聽不明白,聽得明白的人隻知道你是個有悖逆之心的反賊,沒意義啊!”
牧青白有些意外:“沒意義嗎?”
“當然啊,你想啊,我忙碌一天一月一季一年,為了什麼?”
牧青白回答道:“為了吃飯?”
“沒錯啊!百姓就是為了溫飽活著而已,大家都餓著肚子,誰會想著這些深奧的東西?人忙忙碌碌,就為了今日的米價,鹽價,要是富足一些還能關心一下肉價。”
“你說的這些東西,就好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大海,大海時刻泛起海浪,一茬接著一茬的,石子兒投進去激起那一點浪花夠讓誰注意的啊?很快就會沉寂下去的。不過你的這一套理論,倒是足以讓當權者害怕。”
牧青白笑道:“可我要做的就是讓當權者害怕啊!”
老頭抓了抓發髻,抓出來一隻跳蚤,忽然笑了起來:
“嗨呀!你瞧,你就像是這隻跳蚤。”
牧青白疑惑的問道:“你罵人呢?”
“哎呀,不是,老頭子嘴笨,不知道咋說好,隻是覺得像,就這樣說了。”
牧青白又問:“怎麼像了?”
“跳蚤在身上叮咬會又痛又癢的,但是時間一久,就會發現跳蚤其實沒有那麼厲害,也就是肌膚上的一時癢痛。既然不是深入心肺的東西,自然不會讓人怕的。當權者不全是蠢豬,他們會意識到的。你呀,弄出這點動靜,看似很大,但很快就會被人當成跳蚤!”
牧青白皺起眉頭。
老頭拍手笑道:“哎呀,我想到了,你剛才把這理論比作一個種子,小老兒覺得非常好!你想要人深刻記住你,那就把這一顆種子種到天下百姓的心頭上不就是了?”
牧青白忽感靈竅頓開,“你的意思是,現今社會的生產力不夠,不足以支援這一套理論的實踐,如果提升科學生產力,民眾的意識就會覺醒?”
老頭苦惱的皺起眉頭:“你瞧瞧你,你又開始說一些深奧的話了!”
“換言之,就是讓百姓們都吃飽!”
老頭握拳一砸手心:“對咯!說點人話也不難嘛!”
牧青白搖搖頭道:“時間跨度太久了!再說了,現在當權者已經害怕了,我隻需要再添一把火,就可以讓當權者更害怕,做出最激進的那一步!”
“什麼火?”
“我把這枚種子儲存下來,等到將來生產力足夠的時候,這枚種子可以發芽的時候,它就會破土萌發,而且,我要讓當權者看到這一幕,她就會更加害怕!”
“你要怎麼做?”
“把種子送出去,先種在一批人心裡。”
老頭疑惑的問道:“你現在身處監牢裡,你要怎麼把這枚隻存在你心頭的種子送出去?”
牧青白看向老頭。
老頭連忙擺手:“你彆看我了,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做不了那麼大的事兒。”
牧青白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睡下,“事已至此,先睡覺吧,哦對了,開飯了記得叫我。”
老頭見他背過身去,悄悄從懷裡取出一個火摺子,拆開蓋帽,一股似有若無的煙氣冒了出來。
隻片刻,老頭就合上了蓋帽,然後起身抬手拂過牢門,門上的鎖下一刻便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