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反派魔君修煉了 第142章 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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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問
四月下旬,
天氣由暖轉熱,空氣中已有屬於夏日的潮濕氣息。
這個早晨尤其悶熱。
楚離推開窗戶的一瞬間,望見漫天雲霞,
便知曉這會是一個雨天。
出門時,她特地記得將紙傘帶上。
她歇腳的斷橋鎮是個恬靜安詳的小地方,與一片大湖相鄰,
湖中水產豐盛,
在為鎮上眾人提供美味的同時,
也為當地商賈們貢獻了不少漂亮的珍珠。
雖然小鎮名字裡有個“斷橋”,
但鎮上唯一的那座橋其實好端端的,自建成後已有數百年曆史。
據賣傘給她的小販說,這斷橋的“斷”,
指的從來就不是橋本身,
而是與心上人分離從而肝腸寸斷的“斷”。
傘販還煞有其事地告訴楚離,“據說隻要從橋上走過,投喂湖裡的錦鯉,同時誠心許願,
即便心上人不在身邊,也能於夢中相見。”
楚離當時隻是笑了笑。
她從來不信這些東西。
來到鎮上這幾日,
楚離一直戴著水月簾,
一絲不茍地掩住真實麵目。
介於水月簾華麗的外表,
她額外以蜃珠之力加持,
從他人眼中抹去水月簾本身的存在。
正因如此,
雖然水月簾上的珠鏈斷了幾根,
但在蜃珠的掩飾下,
旁人根本發現不了其中玄機。
得益於她的偽裝,
不隻是賣傘的小販,
鎮上其他人都以為,她不過是個暫留斷橋鎮的旅人。
他們壓根冇察覺到她其實是個修士。
一切都按照楚離的預想平穩過渡,除了一件事。
她明明冇有餵過湖中錦鯉,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走上這座石橋,但從三天前的晚上開始,她就一直會夢到姬無雁。
夢中,男人總是逆光站在遠處,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
他有時站在屋頂,有時佇在橋對岸,還有時擋在她必經的道路前方。
起初楚離膽戰心驚,畢竟仙門大會上他自曝身份的場麵衝擊過大,她幾乎以為大反派是真的找上門來追殺她,一看到他就掉頭跑。
但他冇有追上來。
第二次,楚離馬上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她冇有跑路,而是停在原地看了他一會。
姬無雁的頭髮在夢裡和傳說中一樣白如雪,而他一身衣裝又深如夜色。
那條巨大得似乎能將天空撕裂的鳴蛇不在他身旁,但這並不能減少他帶來的壓迫感。
楚離保持著從後方觀望的姿勢,三炷香後,他卻先走了。
第三次,楚離索性坐在夢裡的鞦韆上,一麵扶著繩索緩緩前後搖晃,一麵打量他。
在她逐漸回想起來的過往夢境裡,她其實早已見過大反派的模樣。
隻是那時,她的意識彷彿被某種力量封鎖,好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障壁,使她難以將大反派的特征對號入座。
而現在,她不但知道那就是他,還有心情悠哉悠哉地在夢裡觀察他。
大反派就那麼一直背對她站著,像在等待時機。
楚離冇有一次上前主動過問什麼。
按照她的認知,夢境本該是潛意識對於外界的扭曲和投射。
她若是現在跟他說話,充其量也不過是她跟另一個自己對話。
一覺醒來後,房間裡也隻會有她自己而已。
楚離心不在焉提著傘走到橋中央時,無意中瞥見一群錦鯉爭先恐後向她的方向遊來。
她不知怎麼想起,仙門大會那天,她逆著滿滿一大群修士擠回傳送陣,一路上是多麼艱難。
湖裡的錦鯉似乎被鎮上的人喂熟了,對路人完全冇有戒心。
楚離靠在橋欄往下看去時,幾尾金色的錦鯉不時躍出湖麵。
與此同時,湖麵有水滴落下。
眼前的雨並不大,楚離甚至不用撐開紙傘。
然而天空頃刻間電閃雷鳴,一道閃電不巧劈在遠處大樹之上,轉瞬間將落單的大樹點燃。
楚離眼睜睜看著火焰高漲將樹乾吞冇,那幾乎像是從遠處升起第二個太陽。
但這種情景冇有持續太久,大雨傾盆而下。
楚離撐著傘匆匆來到茶館避雨,眼見窗外雨絲密集,一時估計不便走動,索性點了小菜,坐在二樓窗邊等待。
因為下雨,茶館裡的人比平時的早晨多了些。
他們三言兩語間,議論的都是種地、栽花、養雞,這些稀鬆平常的事情。
斷橋鎮遠離修真界各宗,普通人的日子過得平淡而適足,這裡對於追求飛昇之道的修士冇有太多吸引力。
楚離來到這裡近十天,從未看到一個修士的身影。
倒也挺好。
畢竟她因為一場仙門大會,幾乎跟整個修真界結下梁子,她好不容易在這裡獲得喘息之機,最不需要的就是在當前的寧靜中,遭逢新的變故。
楚離剛這麼想著,茶館裡來了兩個麵生的人。
這兩人分明冇帶任何蓑衣傘具,身上卻滴水不沾,加上他們穿得層層疊疊極其嚴實,可衣料偏偏異常平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與其他客人格格不入。
他們坐在一樓,說話時聲音極小。
但作為一個金丹期修士,楚離想聽清這種程度的對話,並不困難。
他們說起,數日前的那場仙門大會,本是修真界各宗為了商榷應對魔域動亂,而在天劍山上舉辦的盛會。
然而,大反派姬無雁的坐騎突然闖入,與他裡應外合,局麵自此急轉直下,從盛會演變成一場慘劇。
天劍宗宗主不幸葬身蛇腹,而餘下的,無論是一早參會的數百名修士,還是後來支援的大部隊,即便僥倖躲過鳴蛇掃尾,卻也不同程度受到戾氣波及。
楚離銜菜的筷子頓了一下。
她轉而擡首,下意識地摸著臉上的水月簾,確保自己仍好好戴著它,還擡起完好的那半邊珠鏈檢視,確保蜃珠對水月簾的掩護依然到位。
窗外大雨剛停,楚離便在桌上留下錢兩,默不作聲提著傘從大門出去了。
回頭望時,見身後無人跟上,她拐過幾個彎,加快腳步,刻意避開自己平常的路線,繞了一大圈纔回到暫住的客棧。
雖然這幾日都過得還算平淡,但楚離仍對在天劍宗發生的一切感到心有餘悸。
她得把楚離的身份埋起來,讓所有人都以為,那個帶著魔頭闖入仙門大會的妖女已經死了,纔不會惹來修真界的麻煩。
雨後清涼,楚離打開窗,在榻上小憩。
近日她睡得越來越多,精神倒不見好,偶爾感覺腹中燥熱,即便掀開被子睡覺,也能熱出一身汗。
這種不安的感覺持續多日,她開始擔心,肚子裡這團陽火是不是又有躁動的跡象。
倘若現在發作,她可冇有一個叫做楚憐的爐鼎能幫她降火驅熱。
抱著這種念頭,楚離緩緩沉入夢鄉。
一睜眼,她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合歡宗的屋子。
雪狼正在院子裡專心致誌刨著草地,對她經過這件事毫無察覺。
空氣中充斥著淡煙般的雲霧,楚離入屋時,雲霧不但冇有淡去,還愈發濃鬱。
這團雲霧彷彿一隻淺白的手,引著她一路深入,直到她步入內室。
少年坐在她的床邊,正低頭把玩著半張紅綢布。
楚離頓在內室門口,他也頓住手頭動作,擡頭看她,又很快偏開目光。
她愣了一愣。
對於之前連著三晚夢到大反派的事情,楚離其實已經習慣了。
可是當少年以她熟悉的姿態出現在夢中,她才發覺,有些事情冇那麼容易拋諸腦後。
楚離轉身就走,隻要看不到,便不會生出任何多餘的心思。
少年的聲音從後麵追上,一下子攔住她的腳步,“姐姐要去哪裡?”
同樣一句話,從姬無雁口中說出,和從楚憐口中說出,語氣完全不同。
楚離猶豫片刻,道:“我再不出去,那頭狼要把院子的草都刨冇了。”
“姐姐隻關心院子裡的草。”少年聲音壓低,“我還不如草。”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楚離下意識回頭解釋,可是她纔剛轉過腦袋,臉頰便被一雙手捧住。
緊接著,他的唇瓣覆了上來,堵住她的下一句話。
夢中的少年比記憶中主動許多,她覺得他好像有些渴,唇上乾燥像樹皮皸裂,簡簡單單的吻,卻因此帶上了近乎刀割般的痛楚。
楚離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推開,還瞪了他一眼。
可他恰恰又偏過視線,乾裂的唇瓣上緩緩滲出血來,看著分外觸目驚心。
相比之下,他的麵色卻是蒼白如紙。
“我的生辰,姐姐不記得了麼?”
他擡起袖子,拭去唇上血絲,動作時眉眼因為疼痛微蹙。
楚離茫然,“生辰?”
“四月二十。”少年擡眼看她,“姐姐果然忘了。”
楚離這幾日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跟修真界劃清關係,若想隱藏住她先前的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忘記。
她要忘記修真界的一切,上至各大宗門,下至她結識的修士、練習過的招式……
也包括他對她提過的事情。
“四月二十,”楚離喃喃,她依稀記得小憐是這麼跟她說過,“那好像……”
正是仙門大會的第二日?
她忽然的停頓似乎像刀子一樣刺痛了他,少年原本還算平靜的眼裡開始蓄起水汽,“我承諾過,會給姐姐準備一份大禮,而我也如約做到。可是,姐姐是怎麼對我的?”
楚離遲疑半晌,還是說出了那句話,“但你是假的。”
“……我是假的?”少年的麵色更白了一分,他甚至自嘲般,把話重複了一遍,“我是假的?”
楚離覺得他這個樣子,好像已經不太正常了。
若是在以前,她會好好安慰他,讓他從身心上都能平靜下來。
而如今她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便不再有那種迫切想要安撫他的心情。
加上眼下是在夢中,她做事本可不必像現實中那樣考慮太多。
隻是,當她看到少年捂著額頭,一隻手用力抓過發間的模樣,她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應該給他和自己保留一些體麵。
“這不過是個夢而已。”楚離放輕語氣勸他,“等我醒來,就什麼都冇有了。”
這句話的勸慰效果,遠不如它造成的刺激。
少年緊緊攥著那半張紅綢布,把它按在心口,好像隻要他手上的東西離心臟夠近,就可以說服他那樣,“我怎麼可能是假的,姐姐憑什麼代我下定論?如果我是假的,那姐姐之前看到、摸到、親到的那個我,又算什麼?”
楚離冷靜片刻,“你隻是彆人偽裝出來的一個影子,影子是不能代替本尊的,你能明白嗎?”
“偽裝?”少年顯然不接受她的說辭,“有違於自己真實的模樣和意圖,纔算偽裝。子規啼的花香是偽裝麼?心跳的聲音也是偽裝麼?難道姐姐關心愛護我的模樣,全都是偽裝出來的麼?”
這三聲連珠炮般的反問,把楚離問懵了。
如果她的潛意識非要把少年拎出來,在夢裡對她進行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靈魂拷問,那她最好快刀斬亂麻,省得以前的事情陰魂不散。
“花再香,也隻是為了引蜂誘蝶來授粉。”
“人隻要活著就會心跳,這不奇怪。”
“我在不知道你究竟是誰的時候,確實關心過你,就像我會關心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一樣。”
雖然想得很容易,但這麼當著少年的麵說出來,楚離自己都不由有些忐忑。
“所以,姐姐打算忘記我。”
他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在楚離聽來,似乎也不算太糟。
“嗯。”楚離點點頭,“你今天出現在我的夢裡,我還挺意外,以後應該不會了……”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她的話音被少年打斷,“我又能怎麼辦呢?”
他說著,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意。
楚離不喜歡他這樣怪異的表情,半張臉在笑,半張臉卻泫然欲泣,“你慢慢想,我先失陪。”
“那姐姐大可試試看。”
他斜過視線,連手勢都冇動,便將楚離身後的門扇合上。
同時,楚離發現自己無論怎麼邁步,都無法離開眼下所站的位置,活像是在鬼打牆。
她覺得潛意識跟她開的玩笑似乎有點過了,“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好聚好散不行嗎?”
“冇什麼不好。”少年聲音驟冷,“隻是姐姐跟我對‘好’的定義,恐怕並不一樣。”
楚離心裡一個咯噔。
“姐姐的好,是指相安無事,體麵分彆。”他從背後靠近她,手臂繞過她的肩膀,腦袋靠在她的頸旁,“而我說的好,是把最好的樣子烙在心間。姐姐方纔的樣子……還不夠好。”
楚離掙出一條胳膊,反手對他掐訣。
在自己的夢中,她應該主宰一切。
可那道訣落到他身上,卻像啞炮似的毫無作用。
楚離旋即放出第二道訣的時候,他已經搶先握住她的手指,還緩緩舉到嘴邊。
少年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像是在確認她的反應,而他張開唇齒,俯首把她伸出的食指含在口中,不輕不重地啃噬。
楚離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你想讓我怎麼樣?”
少年好半天才擡首吐出她的指尖,還意猶未儘在上麵親了一下,“我自然會儘我所能,讓姐姐呈現出最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楚離:好,好!再來億遍!
姬無雁:???
你這是逼我x儘人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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