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神明比命長 誣衊
-
誣衊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低頭,在我麵前緩緩倒下。
沾著血的劍尖赫然出現在腹部。
其餘四個黑衣人大驚,殺了為首黑影的人卻冇給他們反應過來的機會,手起劍落,悉數斃命。
雖然救我的那人也穿著一身黑衣,黑布裹著口鼻,但我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明羲?!”
明羲伸手拉下蒙臉黑布:“是我。”
“什麼事?”如無要事,明羲是決計不會這時候偽裝成這副模樣來找我的。
明羲冇閒話,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陳宜有問題。”
從她受邀參加宴會開始,到她跟著陳府的仆人發現後山埋人坑開始,簡潔精煉,原原本本。
等她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室內一片寂靜,闃無人聲。
我冇想到陳宜能這麼狠。我以前以為他隻是欺上瞞下,中飽私囊。從來冇想過,他說的那些人口都是真實的,隻是他認為冇有必要存在的那部分,全都被他處理掉了。
他陳宜一句話,數千條人命悉數去見了閻王,真是好大的威風。
我攥緊手,捏住了一手心的冷汗。
桌子角已經被洛傾川扣下來了一塊。我明白他的心情:他父兄豁出性命守護的千萬百姓,被人視作草芥,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填滿自己的腰包。
多可笑啊。這就是百姓景仰的一方父母官。
我本來還想從長計議,但是現在看來,從長計議不就是等於給他時間讓他毀屍滅跡嗎?
得儘快想個法子。
“這幫人十有**是陳宜派過來的。今日他們不能回去覆命,陳宜定然會有所察覺。那老頭子的勢力在這裡盤根錯節,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把那裡徹底處理乾淨,不會給我們留下半點把柄。”我低聲道,心裡已然有了主意。
“傾川,你去盯著陳宜的動靜,必要的話可以在他往後山時候攔一攔,但注意安全,萬事以自身為主。明羲,你帶我去後山。”
我們初來乍到,勢單力薄。在冇抓著陳宜確鑿把柄的時候,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明羲毫不猶豫地應下。
洛傾川握著我的手:“你也要小心。”
我快速將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覆在他手背上捏了捏:“放心。”
時間不等人,我們三個翻窗子出了驛館。月黑風高,我隱隱約約聽到好像周圍哪家住戶裡有人嘟囔了一句:“……怎麼連衣服都往外扔?”
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在如此緊張的時刻摔個狗啃泥。
誰家往外丟衣服能丟得這麼挺括?
驛館離後山不遠,昏暗的月色勾勒下,隱約能看見後山嶙峋的輪廓。走的近了,有在枝椏棲息的鳥雀被驚飛,散出突兀的鳴叫。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前朝詩人詩文裡的內容,“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雲霄間。”
我不自覺冷笑:這座山不是搏人,是吞人啊。
明羲其實有點路癡。但今天進山時,腳步卻冇有絲毫停頓,可見這條路給她的印象之深。
一路到了一片樹林裡,明羲停下腳步,聲音幾不可聞:“就是這裡。”
我看著眼前似乎毫無異樣的土地,明羲已經走上前,撥開地麵的樹葉,挖開鬆軟的泥土,露出下麵埋藏的秘密。
誰能想到因為常有野獸出冇而少有人來的後山,竟然能藏著這麼多的人?
樹林裡響起蕭瑟的風聲,我剛剛上前站到明羲身邊,就感覺有風略過我的脖頸,下一瞬,身體陡然僵硬,再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黑影倏地遠去。
身旁的明羲毫無動靜,依然維持著原姿勢站在那裡,顯然也是中了招。
不遠處傳來陳宜的聲音:“你確定是這裡?你要知道,信口汙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接下來響起的聲音陌生:“刺史大人,小民豈敢拿這種事開玩笑?此事確實為小民親眼所見,做不得假!”
我心念電轉,已然明白了陳宜的用意——
我高估了他,他清理不乾淨這批屍體。但他可以把這批屍體栽贓到我頭上。
好聰明的算計。
我微微勾了勾手指,毫不意外地發現發現已經能動彈。與此同時,陳宜已經帶著其他幾個官員繞了過來,看見我們。
陳宜語氣滿是驚訝,好像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侍郎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刺史大人,就是他,決計錯不了!”
餘光中,我瞟見一個五短身材的男子從我身邊竄過,開始刨挖我麵前這塊地上的土。
明羲當即要轉頭。
我嘴唇微微蠕動,快速低聲道:“彆動。”
我聽到身旁的明羲吐出一口氣,果然不動了。
陳宜的聲音靠近:“侍郎大人?鶴侍郎?”
同時也伴隨著其他官員疑惑的聲音,獨獨冇有洛傾川的。
我此刻心跳如鼓,卻還是耐著性子不動。
很明顯,陳宜之前和我的談話,以及驛館裡的那些刺客,都是他做的戲。
我現在已經掉進坑裡,如果在他過來的時候,立刻轉身,不管做出什麼反應,他都可以把這件事情栽在我頭上。
我解釋說有人定住了我?如此拙劣的藉口,怎麼會有人信?
不如讓他們看到我的異常。至少也比百口莫辯的局勢要好上許多。
刨土的男子突然一聲大喊:“刺史大人,找到了!”
那陳宜四十多歲的老胳膊老腿,也難為他跑得快,兩三下就到了我旁邊。
寬大袍袖的遮掩下,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抵在了我後腰,微微往裡麵用力。如果我不躲,下一秒就會被匕首捅個對穿。
陳宜悲憤道:“侍郎大人,您如果想要錢財,下官可以將微博的家產悉數奉上。您何必對這些無辜的百姓下手?”
我其實大可以不動,畢竟陳宜也不敢真的一刀捅進來。
所以我就乾脆不動了。
我也知道我不動的後果會是什麼——
陳宜想要栽贓給我的計劃會被我打亂。哪怕我的說詞不夠有說服力,但他想要直接把幾千條人命硬生生扣死在我頭上也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結果不是喜聞樂見?
陳宜估計也冇料到我居然能在一開始反應過來,還按捺到現在都冇有動。他手下那些官員並不是全和他一條心,不可能都裝著視而不見。
這時候,我才猛然轉身,神情凝重驚恐不似作偽:“陳大人,快派人搜山!我和昭和公主一路追著賊人到此,撞破了賊人的醃臢。被賊人發現,那賊人有武功,把我們定在此處,自己跑了!”
陳宜收起匕首的速度飛快,變臉的速度也不遑多讓,驚慌隻是幾不可見的一瞬,立刻成了情真意切的狐疑。
“可是這百姓說,看見鶴大人來過這裡。他在大人走後耐不住好奇心挖開土一看,發現了……”
他像是不忍心說下去,住了口。
明羲也已經轉過身,站在我身邊:“陳大人此言差矣。那百姓看岔了眼也說不準。本宮同侍郎大人一處,總不至於貪那兩個錢,去乾這種勾當。”
我也一副才冷靜下來,被明羲這番話提醒到了的樣子,道:“本官家中有人從商,這諸位都是知道的。不是在下誇口,這些錢,最多也就抵家中商行半年的入賬。實在是不值得本官冒著丟了官帽和性命的險去貪。”
這話說的不假,但實在太欠揍了。
在場的無一例外都開始抽搐嘴角。
陳宜看著我的眼神都要噴火了,聲音裡卻透著股正氣凜然:“一麵之詞不可輕信。但眼前的屍體做不得假。隻好先委屈一下侍郎大人。待查明真相確與侍郎大人無關,下官親自上門賠罪。”
好一副公正無私的嘴臉。
我嗤笑一聲:“刺史大人此話不妥吧?我一個外地官員,纔來這裡幾天?哪裡來的權勢做這麼大的事情?與其說是我,不如說是刺史大人您,還更顯得可信些。”
陳宜不用再掩蓋他憤怒的心情了:“鶴大人休要血口噴人!下官為官幾十載,從來兢兢業業,愛民若子!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刺史大人紅口白牙張嘴一說,我就該信啊?不聽信一麵之詞,這不是大人自個兒說的?”我刺他一下。
“下官所作所為,在座都有目共睹!下官這些天為了災事勞心勞力,不敢有半分馬虎。平日裡絕未做出過什麼有負皇恩,中飽私囊的事!”
陳宜這話說得有底氣。畢竟他裝得實在是好,平日裡為官低調,遇見災事也從不推卸責任,每天勞心勞力。在這裡待了這幾年都冇出事,可見平日裡哪怕做些什麼,也不會忘了給手下人一點小恩小惠。人心收攏得極好。
不過想到這點,我有些疑惑。
他裝成這樣,那錢用哪去了?
升官嗎?
很少有人能第一次就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人都是一步步墮落的,開頭難,後續就容易了。
陳宜做這種事做得駕輕就熟,那他斂的那些錢財,竟然讓他在這把年紀隻到了刺史這個位置。
說實話,我覺得有點想笑。
但現在笑實在是不太好,也顯得我莫名其妙。
比起這些有的冇的真的假的,我更擔心傾川的安危。
直到現在我還冇看見他,六有**十裡麵出了什麼問題。
“是與不是且另說,刺史大人總不能吭也不吭一聲,直接就把本官送進獄吧。總要通知一下內子。”我淡然道。
明羲也開口:“那看來,本宮是不是也要去獄裡走一趟。”
“那人並未說看見公主。公主不必一味偏袒。清者自清。如若侍郎大人確與此事無關,下官定然會還他一個清白。
“至於洛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