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絕 第58章 妥協的警告與善意的謊言

    特殊觀察室內，空氣凝滯如鐵。盛少罌死死盯著眼前情緒近乎癲狂的花詠，胸腔因磅礴怒意而劇烈起伏。那雙慣常流轉著風情或算計的桃花眼裡，此刻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浪潮——是對兄長承受痛苦的心疼，是對花詠極端手段的暴怒，更是麵對既定事實無法挽回時，一種冰冷而無奈的理智。

她抵著花詠肩胛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入他肌膚，但在下一秒，卻又驟然鬆開。就在花詠因這突如其來的鬆懈而微微晃神的刹那，盛少罌右手快如閃電般地揮出！

“啪！”

清脆的掌摑聲在絕對寂靜的密閉空間內格外刺耳。

花詠的臉被打得偏向一側，白皙臉頰上迅速浮現出清晰的紅色指痕。他沒有躲閃，也未驚呼，隻是極緩慢地轉回頭，用那雙依舊翻湧著偏執與痛苦的眼眸望著她，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慘淡而認命的弧度，無聲地傳遞著“隻要能得到他，我甘願承受一切”的瘋狂。

盛少罌打完這一巴掌，堵在心口的那股惡氣才稍稍宣泄出一絲。她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沉澱下來的、近乎殘酷的絕對理智。

“聽清楚了，花詠，”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事已至此，強行逆轉程序無異於要他的命。現在唯一的選擇，是儘最大可能減輕他的痛苦，引導這場轉化安全、平穩地進行下去。”

她再次逼近一步，指尖幾乎戳到花詠的鼻尖，每個字都淬著冰冷的寒意：“這個過程，需要你的資訊素進行全程、精準的引導與安撫。我會讓艾伯特博士製定最詳儘的方案，你必須分毫不差地執行！如果因為你的資訊素控製出現半分差錯，或是加劇了他的排斥反應，導致他承受更多不必要的折磨……”

盛少罌的眼神變得極其駭人，eniga的威壓無聲彌漫：“我會讓你切身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後悔。我說到做到。”

花詠迎著她可怕的目光，非但沒有退縮，眼中反而迸發出一種病態的、看到希望的光芒：“我能做到！隻要是為了他平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絕對配合！”

“還有，”盛少罌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終極的警告，“在我哥徹底恢複清醒，並且從他自己的意誌層麵，完全理解並接受你作為eniga的身份、接受這一切轉變之前——你絕對、絕對不可以進行最終標記，更不允許發生實質關係！如果被我發現，你趁他虛弱意識不清時強行完成標記……”

她沒有說完，但那冰封般的眼神已昭示了所有可怕的後果。

花詠的身體難以抑製地細微顫抖了一下，最終艱難地點頭，聲音乾澀：“…我答應你。”

……

數小時後，強效鎮定劑的藥效逐漸消退。盛少遊在一片潔淨的消毒水氣味中艱難地掀開眼皮，意識尚未完全回籠，便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和體內難以言喻的、彷彿每個細胞都在躁動不安的異樣感所淹沒。

“哥，醒了？”盛少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靜坐在病床邊，神色如常，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彷彿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從未發生。

盛少遊用力揉了揉依舊鈍痛的太陽穴，嗓音沙啞：“我…這是怎麼了？涅墨西斯？”他環顧四周，認出了環境。

“嗯，你在公司會議上突然暈厥。”盛少罌麵不改色，語氣平穩地解釋，“醫生診斷是長期精神高度緊張，疊加近期…情緒波動較大，誘發了急性資訊素紊亂綜合征。需要靜心休養一段時間，全力配合治療。”

“資訊素紊亂？”盛少遊眉頭緊鎖，試圖感知體內那陌生而令人不安的空虛與躁動，“怎麼會突然……”

“壓力累積到臨界點就會爆發。”盛少罌不容置疑地打斷他的疑慮，語氣篤定，“你最近要操心的事太多了。爸的病情，公司的壓力，還有……”她適時收住話音，留下意味深長的空白，“總之，你現在唯一的核心任務就是休息，嚴格遵循艾伯特博士的治療方案，把身體根基調理好。其他任何事情，都必須為此讓路。”

盛少遊沉默了片刻，體內那股陌生的虛弱和難以掌控的感覺如此真實，讓他不得不信服幾分。他歎了口氣，習慣性地擔憂：“公司那邊……”

“公司有我。”盛少罌立刻接話，語氣斬釘截鐵，“幾天功夫，盛放還垮不了。正好也讓我看看，哪些不安分的會趁著你不在冒出頭來。”

盛少遊看著她臉上熟悉的自信神態，稍感安心，但仍習慣性地安排道：“暗河那邊若同時有要務，你會分身乏術。讓陳品明日日向你彙報公司情況吧，緊要檔案送來給我過目。”

盛少罌略作思索，未完全拒絕，留出了轉圜餘地：“可以。但你看檔案歸看檔案，不準勞神費力。具體事務我會處理。隻有遇到我必須聽取你意見的重大決策，再讓陳品名來做詳細彙報。”

她深知兄長的責任感和掌控欲，完全隔絕訊息反而不利於他靜養，適度的知情權或許能讓他更安心地“配合治療”。

盛少遊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體內那詭異的異樣感和深深的疲憊再次將他拖入昏沉的睡眠。隻是這一次，他緊鎖的眉宇似乎略微舒展了些許。

盛少罌凝視著兄長沉睡中仍顯脆弱的側臉，輕輕替他掖好被角，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重與決絕。

命運的齒輪已然哢噠作響，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碾去。她能做的，便是在這洶湧的暗流與漩渦中，竭儘全力，護他航行平穩，直至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