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絕 第68章 玫瑰刺與無聲硝煙
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界的窺探,卻將內部令人窒息的沉默無限放大。
沈文琅和高途麵對麵站著,空氣凝滯得如同膠質。高途懷裡那束白玫瑰散發出清冷幽香,在此刻顯得格外刺鼻,每一片花瓣都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沈文琅的失控和狼狽。
沈文琅的胸膛仍在劇烈起伏,盛少罌那些誅心的話語和眼前這束花像兩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理智。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解釋?承認自己按彆人的劇本演戲?向高途低頭澄清?這念頭本身就讓驕傲的他感到難以忍受的屈辱。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足足五分鐘,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煎熬。
高途垂著眼睫,目光落在潔白的花瓣上,心卻像被浸在冰水裡。十年了,他像仰望太陽一樣望著眼前這個人,將他所有的冷硬、挑剔、偶爾流露的、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溫和都小心翼翼收藏,釀成心底最苦澀也最甘醇的酒。可最近這段時間,沈文琅的陰晴不定、反複無常,像一把沉重的銼刀,一點點磨蝕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勇氣和期待。他累了,真的累了。
最終,是他先打破了這令人崩潰的沉默。他微微欠身,聲音低啞卻竭力維持著平靜,帶著公式化的疏離:“沈總,如果沒什麼吩咐,我還有兩份緊急報表需要今天處理完,我先出去了。”
這句平靜的告彆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沈文琅緊繃到極致的神經!視線死死釘在那束白玫瑰上,盛少罌嘲諷的笑臉和高途急於離開的姿態重疊,一股猛烈至極的、名為嫉妒的毒火和恐慌攫住了他!
“處理報表?”沈文琅聲音陡然拔高,充滿尖銳的譏誚,“是急著出去欣賞盛少罌送你的花?還是急著給她發訊息彙報你在我這裡受了多大委屈?!”
高途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和深深的受傷:“沈總!請您不要無理取哄!我和盛小姐隻是朋友!”心底卻在無聲呐喊:為什麼你總是看不到我?為什麼你寧願相信那些莫須有的猜測,也不願看看我這顆早已捧到你麵前、卻被你視而不見甚至踐踏了十年的心?
“朋友?”沈文琅逼近一步,眼神陰鷙嚇人,屬於s級alpha的資訊素因暴怒而隱隱躁動,帶來強大壓迫感,幾乎讓高途呼吸困難,“朋友會送你象征‘純潔愛意’的白玫瑰?會當著全公司人的麵給你撐腰?暗示你離開我另謀高就?!高途,你是不是覺得攀上了盛家,就終於可以擺脫我了?啊?!”
這些話如同淬毒的冰刀,精準地紮進高途心底最柔軟卑微的地方。他臉色煞白,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光亮徹底熄滅,隻剩一片冰冷的灰燼和無儘的疲憊。
他看著沈文琅,看了好幾秒,像是要徹底將這個愛了十年的人的模樣,連同此刻的殘忍一起刻進骨子裡。然後,他用一種耗儘所有力氣的、近乎死寂的平靜語氣開口:“沈總,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我從未想過要離開hs,更談不上‘攀附’誰。如果您認為我的存在讓您不快,您可以隨時辭退我。”
他沒有再爭辯,甚至沒再看那束花一眼,隻是用徹底的公事公辦將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層層包裹起來。愛意或許無法立刻抹去,但失望和疲憊已經堆積到了繁體。
“現在,我去工作。”高途說完,抱著玫瑰轉身欲走。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到門把手的瞬間——
“不準走!”沈文琅低吼一聲,猛地出手,一把攥住高途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骨頭!另一隻手粗暴地打落那束礙眼的白玫瑰!
嬌嫩花瓣和包裝紙散落一地,被無情踩踏得狼藉不堪。
“啊!”高途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拽了回去!天旋地轉間,他被狠狠摔砸在辦公室中央那張寬大昂貴的真皮沙發上!
沙發因衝擊力發出沉悶的聲響。
高途被摔得眼前發黑,尚未掙紮起身,沈文琅已經欺身壓下!一雙大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牢牢禁錮在沙發和他胸膛之間狹窄的空間裡。
alpha灼熱的、帶著焚香鳶尾怒意的氣息鋪天蓋地般籠罩下來,混合著失控的壓迫感,讓高途瞬間呼吸困難,身體本能地僵住。可悲的是,即使到瞭如此不堪的地步,被這熟悉的氣息包裹,他的心依然會可恥地加速跳動,夾雜著恐懼、屈辱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連自己都痛恨的悸動。
“工作?你就隻想著你的工作?!”沈文琅俯視著他,眼底翻湧著赤紅的、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暴怒和恐慌,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滾燙的怒意噴在高途臉上,“我準你走了嗎?!誰給你的膽子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高途被他按得肩骨生疼,掙紮了一下卻根本無法撼動分毫。oga與s級alpha的力量差距在此刻顯露無疑。最初的震驚和恐懼過後,一種更深沉的、冰冷的絕望和悲哀湧了上來。
他看著上方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卻依舊讓他心動的臉,十年來的隱忍、卑微、委屈和此刻的屈辱交織在一起,竟讓他生出一點可笑的、破碎的勇氣。
“沈文琅,”高途的聲音微微發顫,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平靜,“您到底想怎麼樣?留下我,就是為了繼續羞辱我嗎?還是需要我繼續扮演那個隨叫隨到、任您磋磨、連交友都要看您臉色的可憐秘書?”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被踐踏的玫瑰,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還是說,您隻是看不慣有人對我示好?哪怕這種示好微不足道,也冒犯了您那不容侵犯的……所有權?”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重錘砸在兩人之間。
“所有權”三個字像是一記悶棍,狠狠敲在沈文琅心上,讓他按著高途肩膀的手猛地一顫。
高途卻像是沒看見,繼續用那種平靜到令人心慌的語氣說下去,每一個字都像冰棱,砸在沈文琅心上:“沈總,我不是您的所有物。我有辭職的權利,也有……接受朋友好意的自由。如果您無法忍受,就像我剛才說的,辭退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著沈文琅眼底深處那片連他自己都未曾看清的混亂,輕聲道:“……毫無理由地發瘋。這讓我……很累。”
“我毫無理由地發瘋?!”沈文琅像是被這句話徹底點燃,理智的弦砰然斷裂!他猛地低下頭,額頭幾乎抵著高途的,灼熱的呼吸交錯,聲音嘶啞狂暴,“對!我就是瘋了!我他媽就是看不慣!看不慣盛少罌看你的眼神!看不慣你抱著那破花的樣子!看不慣你為了工作就要把我一個人丟下!我……”
他卡住了,後麵那些更不堪、更真實的話——我害怕你真的會走,我嫉妒得快要發狂——像魚刺一樣死死哽在喉嚨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最終隻能化為更凶狠的按壓和一句色厲內荏的低吼:“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準去!”
高途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他不再掙紮,也不再說話,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瓷偶,任由沈文琅散發著暴戾的資訊素和灼熱的體溫包裹著他,彷彿已經接受了這荒謬而屈辱的禁錮。心底那片名為愛的荒原,此刻隻剩下呼嘯而過的寒風和深深的疲憊。
沈文琅看著他這副徹底放棄抵抗、心死如灰的模樣,胸腔裡那股邪火像是被驟然抽空了燃料,隻剩下灼燒後的空虛和刺痛。他按著高途肩膀的手,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些許。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外麵傳來eric小心翼翼、帶著明顯忐忑的聲音:“沈、沈總?遠洋科技的視訊會議……還有三分鐘就開始了……”
eric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冷電,瞬間劈開了室內熾熱而扭曲的氛圍。
沈文琅猛地回過神,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他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臉色蒼白閉著眼的高途,看著地上狼藉的玫瑰花瓣,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棄和慌亂猛地攫住了他。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驟然鬆開了手,猛地直起身,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呼吸依舊粗重,眼神卻充滿了不知所措的狼狽。
高途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沉寂的麻木。他默默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襯衫和西裝外套,甚至沒有去看沈文琅一眼,也沒有去看地上的花。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又一場令人疲憊的哄劇。
他隻是平靜地,甚至可以說是機械地,走向門口,拉開門,對門外嚇得大氣不敢出的eric低聲說了一句:“我馬上準備會議資料。”
然後,他側身走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門再次合上。
辦公室裡,隻剩下沈文琅一個人,對著滿地殘破的白色花瓣,和空氣中尚未散去的、屬於他自己的、失控而難堪的資訊素味道。
“砰!”他又一拳狠狠砸在辦公桌上,手背傳來的劇痛卻遠不及心口那股空茫的刺痛和鋪天蓋地的懊悔。
他好像,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徹底地,無可挽回地。而那束被踩爛的白玫瑰,像一個冰冷的諷刺,靜靜地躺在那裡,訴說著方纔的失控與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