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11章 缺你俸祿了?
隻見一個年輕的海兵正背著一個鼓鼓的海草袋,腳步有些急促地想往外退。
嘯天犬的笑意像潮水一樣瞬間收了。
她腳尖一點,整個人輕盈地掠過礁灘,銀鈴的脆響像一串急促的風聲。
“站住。”她的嗓音清脆,卻帶著冷意。
海兵被嚇得一抖,手一鬆,袋口裂開。
幾塊沾著白粉的海草滾落下來,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
是金貝粉。
嘯天犬伸手從中捏出一枚玉墜,雕紋與假玉牌如出一轍。
隻是邊緣帶著潮熱和細微的裂痕,像是最近才被人匆忙藏進去的。
龍王走上前,眉色沉了幾分。
孫悟空眨巴著眼看過去。
“嘖嘖,俺說你可太不識貨了,龍宮那麼多寶貝你不偷,居然去偷這勞什子玉牌!這玩意能當酒喝啊?”
海兵臉色慘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潮聲被另一道腳步聲壓過。
二郎神從遠處踏浪而來。
黑金長袍在海風中作響,肩線筆直,眼神淩厲。
他走到嘯天犬身邊,目光淡淡掃過那玉墜,開口的聲音低沉又不容置疑。
“帶回去。”
嘯天犬利落地扣住海兵手腕,將人推交給兩名隨行的天兵。
孫悟空撓了撓耳朵,一臉自己早就知曉的高深莫測表情。
“俺早就知道真君抓顧潛,是為了引這小子露麵。先前與你爭執隻是為了試探真君。”
二郎神側過頭,眼尾的冷意像刀鋒,隻是此時漂亮的黑眸卻還帶著些許疑惑。
“?”
孫悟空掛不住臉,頓時炸毛。
“真君,你這是瞧不起俺!”
“嗯。”二郎神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嗯?”孫悟空咬牙切齒。
“如何呢?”
“你又能怎?”
孫悟空徹底炸毛。
卻又不能揍上他一頓。
於是更氣了。
實際上,就在抓走顧潛的那日,嘯天犬正獨自走在龍宮後廊。
她走路沒聲,像貓一樣,腰間銀鈴也被她捏住不讓發響。
手指輕輕摩過廊柱時,鼻尖微微動了動。
一種潮濕裡夾著粉末的氣味在空氣中若隱若現。
她停下腳步,從袖裡摸出一截細銀針,貼著龍宮的石壁探了探,果然有幾絲粉末沾了上來。
循著蹤跡探去,那粉末痕跡一直延伸到一處堆滿海草的偏殿。
那裡正是海兵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嘯天犬心裡已經有了幾分判斷,卻沒立刻動手。
她順著氣味暗暗記下方向,悄無聲息地繞回了二郎神身邊。
凡事,都要先經過真君指示定奪。
這是她亙古不變的規矩。
而就在當夜,二郎神正站在廊外。
目光幽深,像是漫不經心地看著夜色。
嘯天犬低聲說了幾句。
二郎神眼尾的光微微一動,便吩咐她,“明早收網。”
……
海邊。
潮聲在幾人腳下起落。
海風吹動了嘯天犬腰間的鈴聲,叮叮地在空氣中回蕩。
昨夜的誤會,就這樣被風吹散。
夜色壓得低,海麵黑得像被墨汁浸透。
偶爾翻湧的浪光在甲板上閃過幾道銀色。
那名被抓來的鮫人兵被綁在桅杆下,雙鰭纏著粗繩,鱗片被摩擦得發白。
他的胸口起伏急促,眼珠子轉得飛快,一副既怕又在琢磨退路的神情。
二郎神站在他麵前,神情冷得像冰雕。
盔甲在燭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影子被拉得極長。
像一把刀穩穩地插在鮫人兵的腳邊,帶著不可忽視的霸氣威壓。
“名字。”
二郎神低沉的嗓音帶著一股壓迫感,不急不緩,卻能讓人覺得後頸發涼。
鮫人兵嚥了口水,“鮫……鮫鳴。”
“職位。”
“顧統領手下……偏將。”
“跟顧潛多久?”
“二十年。”
“二十年的情誼,比不上一枚玉牌。”
二郎神的眼神像冰一樣劃過他。
鮫鳴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複鎮定,嘴角扯了下。
“是我拿的。”
孫悟空坐在一塊礁石上,雙腿晃得飛快,支著下巴笑眯眯。
“喲,還挺爽快,那你說說偷玉牌乾嘛?是老顧缺你俸祿了?還是搶你媳婦了你要這麼報複他?你可知玉牌失蹤可是要被打入寒牢的?”
二郎神的眼神鋒利,看鮫人像在看一條已經被剖開攤在案板上的魚。
鮫鳴臉色一變,急忙為自己辯解。
“我不是要害他!真君明鑒!顧統領是我尊敬的將領,隻是……隻是他年紀大了,有些事力不從心,我想著……想著也許換個年輕點的帶兵,會好些!”
孫悟空蹲在旁邊,撐著下巴,嘴角勾著笑。
“換個年輕的?你是年輕的那個?”
孫悟空上下打量了一眼鮫鳴,意味不明地笑出聲。
“你這臉看著也不年輕啊,溝溝壑壑的。不過相比之下這腦子確實年輕!天真的得像新長出來的!一點褶皺都沒有!”
鮫鳴一梗脖子,“我……我腦子好著呢!你又不懂軍務!顧統領這些年謹慎得很,可謹慎久了就慢,慢了就落後!我不過是想……”
“想什麼?”
龍王的聲音從側方傳來,他慢條斯理地走近,聲音溫和得像春潮。
“想自己上位?”
鮫鳴不敢去看他,隻盯著地麵。
“我隻是………想借玉牌開閘引水,拓寬東海的水域,我們東海的兵,天天被限製在一方水域裡……真憋得慌。”
二郎神的眉頭輕輕一動。
“你知不知道,你放的不是尋常的水。”
鮫鳴抿緊了嘴唇,眼神閃爍。
“我……我隻以為是天河水,衝淡河口,方便咱的人佔領。”
“所以你不知那水裡,還有彆的東西?”
二郎神的語氣依舊平穩,聽不出情緒,卻像一層層冰封壓在鮫鳴心上。
鮫鳴沉默片刻,咬牙搖頭。
孫悟空在旁邊敲了敲金箍棒,故作輕鬆。
“那你偷牌放水,都是你自己想的?沒人教你?”
“沒人。”鮫鳴抬眼看了它一瞬,又垂下去,“我一個人。”
二郎神緩緩繞到他背後,腳步極輕,嗓音在夜風裡低沉。
“你知道河靈魔化的事嗎?”
鮫鳴的肩膀僵了一下,很快壓下去。
“聽說了,但那是河靈自己受了汙,不關我的事!”
孫悟空眯起眼,“你放的水,正好進了河靈的棲息地,這麼巧?”
“……是巧合。”鮫嗚死咬住這個詞不放。
二郎神站定,低頭看著他的後頸,眼神極冷。
沉默良久,他才淡淡開口。
“巧合這種東西,留給天庭去信。我隻看證據。”
鮫鳴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但仍死死咬住不鬆口。
他咬緊牙關,“真的沒人指使,我……我隻是想讓顧統領退下來!”
二郎神淡淡道,“帶下去,關著。”
鮫鳴一急,“真君!我真的沒害顧統領啊!我隻是……”
“隻是想上位。”
二郎神接過他的話,冷酷的目光寒氣逼人得像把刀。
“你說得很多,可有用的,一個字都沒有。”
鮫鳴臉色煞白,被水兵押走。
腳步在甲板上拖出一串沉重的聲響,像是沉進了更深的海底。
二郎神轉身離開,銀甲的邊角在月光下亮了一瞬。
孫悟空跳下來追了幾步,小聲嘀咕。
“真君,你還真信他?俺看他這嘴比海蚌殼還緊!”
“他給的是真話。”二郎神側了側眼。
“但不是全部。”
孫悟空歪著頭,“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二郎神看向遠處漆黑的海麵,薄唇微抿。
“要他自己送上門來。”
夜色壓得海麵無聲,隻有礁石縫裡傳來不知名水獸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