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61章 華山
晨霧未散，山道濕冷。
華山的峰勢高聳入雲，遠遠看去像五柄利劍橫亙天際。
山腳下的小城還沒完全醒來，早起挑水的人和趕路的馬車在石街上留下細碎的聲響。
楊戩負手而行，黑底金紋的長袍收束得極穩，衣擺隨風獵獵，卻不曾淩亂。
他走得不快，卻每一步都極其沉穩。
嘯天走在楊戩身側，神態溫柔，卻帶著幾分嚴肅。
目光時不時掃向孫悟空，像是擔心它亂跑。
孫悟空一身火紅勁裝，肩頭還扛著金箍棒，步子卻比誰都輕快。
它一邊嚼著不知哪兒順來的果子，一邊打量山路，眼睛亮得像火苗子。
“這地方的山倒是氣派啊！靈氣也十分充足，真君該不會是常來吧？怎麼好像走得熟門熟路的。”
楊戩沒有回答，神色不改。
孫悟空歪著頭，笑得狡黠。
“俺這第一次走都找不到東南西北，真君這架勢倒像是回家。”
嘯天忍不住輕聲道。
“大聖莫要胡說，當心看路。”
她語氣溫和，卻帶著一點嚴肅。
“俺沒胡說啊。”
孫悟空眨巴著眼，眼睛裡亮光閃爍。
“嘯天，你看他這樣子，眉頭不皺一下，腳步也沒停的，可不就是早就來過的模樣？”
楊戩像是聽不到兩人對話似的，隻是繼續往前。
山道蜿蜒。
走到半腰，前頭出現一處小鎮。
屋舍依山而建，青瓦白牆，煙火氣撲麵而來。
街口擺著幾家小酒館，酒旗在風裡獵獵作響。
孫悟空眼睛一亮。
“巧了，俺走累了，正好解解渴！”
楊戩卻徑直往前，似乎沒打算停。
嘯天看了看二郎神，又回頭看孫悟空，溫聲提議。
“真君，不如歇一歇吧，休息夠了纔好找。”
聞言，楊戩腳步微頓，終於轉入街巷。
酒館不大，卻因晨起的旅人而熱哄。
木桌擦得發亮，酒香混著蒸汽撲鼻。
孫悟空早早挑了個靠窗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手裡一拍桌子。
“掌櫃的，來三壺酒，越烈越好！”
嘯天坐在它旁邊，眉眼帶笑，卻語氣認真？
“大聖可得少喝些，一會兒還得上山。”
孫悟空擺手。
“放心！俺千杯不醉！”
它說著眨眼看向楊戩。
“真君，你喝不喝？哎呀彆總是冷著臉，來嘛，陪俺喝一杯。”
楊戩坐下，黑金長袍的衣角鋪開，整個人仍舊冷峻。
但他竟伸手接過酒壺，替自己斟了一杯。
孫悟空見狀，眼睛一亮，立刻湊上來。
“這纔像話嘛！你看，你一喝酒就有點人樣了。”
嘯天忍不住笑出聲，見楊戩目光襲來，立刻收斂正色道。
“大聖，莫要胡哄。”
“俺可沒哄。”
孫悟空眼裡閃光，語氣卻忽然一頓，像是極大的好奇。
“真君，你來華山，到底是要乾啥？”
他們就像無頭蒼蠅似的一直走著，也沒個目的地。
楊戩手指扣著酒杯，許久未語。
窗外的晨霧逐漸散開，遠處華山的峰影清晰如劍。
“自己想。”楊戩聲音低沉。
“切，就愛吊俺胃口。”
孫悟空嘴上不說，卻隱隱察覺到了不尋常。
三人稍作歇息，便重新上路。
出了小鎮，山道更陡，石階上積著露水。
孫悟空一蹦一跳往前衝，長袖在風裡亂飛，笑聲也亂飛。
嘯天跟在它身邊，時不時伸手拉它一把，免得它腳滑。
楊戩走在最前，神色冷峻，每一步都帶著沉重。
他的背影筆直，黑金衣袍在風裡獵獵作響。
山勢漸高，林木愈發陰翳。
石階一路盤旋，似乎永遠也到不了儘頭。
這時，嘯天忽然停下腳步，雙目微闔。
她抬手在空中虛劃，掌心浮現一道柔光，似水似霧，散開後覆蓋在山嶺間。
風聲忽止，四周靜得隻剩下心跳。
“真君。”
嘯天低聲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處氣息……全亂了。”
孫悟空正蹲在一塊石頭上啃著野梨，聽了這話立刻湊上去。
“亂？哪兒亂了？俺瞧著挺正常啊，就是山高了點。”
嘯天睜開眼，神情有些凝重。
“我能尋氣脈，也能辨生靈。可華山山下到處都是斷裂的殘痕，像被人硬生生劈過，殘留的法力遮住了原本的氣息……我，分辨不出三聖母在何處。”
孫悟空一愣，哢哧一聲咬掉梨核，眨眼瞅向楊戩。
楊戩負手而立，黑金長袍在風裡獵獵作響。
他的眼神沉冷，沒有一點波瀾，薄唇緊緊抿著。
這麼深的眸子，讓孫悟空一陣心悸。
“原來如此啊。”
孫悟空拖長了聲調，眼睛亮得刺人。
“俺就說嘛！怪不得你不讓俺跟著，原來是來看妹妹的。”
話音未落，它一拍屁股站起身，扛起金箍棒，笑嘻嘻往回退。
“成成成，俺這就不打擾了。你兄妹重逢，俺一個猴子在場算怎麼回事，多煞風景啊！”
楊戩隻是抬手，輕而易舉扣住它的手腕。
孫悟空一愣，下意識想抽回去。
可那力道冷靜而堅決，不容分毫。
孫悟空隻好咧嘴笑，卻笑得有點虛。
“真君這是乾啥？俺又不是不回來了，俺就轉一圈，透口氣……”
楊戩低聲開口，嗓音磁性。
“我不是說了麼。你既然來了，就彆想走。”
孫悟空一怔，還真沒硬掙。
他的原話是這麼說的麼？
孫悟空一時有點想不起來。
嘯天緩緩道。
“大聖，三聖母被鎮在此山下，可是……”
她頓了頓，神情複雜。
“當年真君與三聖母二人一戰，法力震碎山體，留下的餘波至今未散。那股力量，遮蔽了她的氣息，所以……”
孫悟空一愣，很快又嘻嘻一笑，抬起下巴。
“行吧，既然你們都沒轍，那還得靠俺出馬，火眼金睛專治這些邪門歪道。”
楊戩靜靜看著它，像是預設。
孫悟空被那目光盯得心裡發癢。
“彆這麼看俺，跟要吃猴似的。俺幫你找人可不白乾，一會兒得請俺喝酒！”
嘯天聽得好笑，眼神卻柔和。
“大聖總是這樣，心熱嘴硬。”
孫悟空衝她擠了擠眼，火光在瞳仁深處亮起，慢慢凝成一抹金焰。
瞬間。
孫悟空原本清澈的眼眸忽然鋒利起來。
金光振出如同能剝開世間虛妄的火焰，直刺入山石深處。
風聲呼嘯。
華山群峰間，隱隱浮現一道被封鎖的氣息。
幽暗沉沉，彷彿深淵。
孫悟空猛地收回視線，呼了口氣。
“還真彆說……俺大概瞧見了個方向。”
楊戩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孫悟空甩了甩發麻的手腕。
“既然俺已經幫上忙了，那這買賣就算成了，真君，你可又欠俺一場酒咯！”
楊戩淡淡頷首。
轉身朝著山腹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