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66章 幻象剝落
三聖母低垂著頭，發絲垂落肩頭。
那肌膚灰白泛冷，細細的裂痕宛若石紋。
“咦？”
孫悟空眼一眯，心底掠過一股涼意。
先前三聖母不是這樣的。
孫悟空一抬手，火眼金睛陡然一亮，眸中金光瞬間掃開。
幻象剝落。
眼前的女子徹底消失了。
池心之上，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塊灰白的石頭。
那石頭端端正正地盤坐著，被鐵鏈層層捆縛。
那姿態，與方纔三聖母一模一樣，隻是徹徹底底的真正的石頭。
空氣驟然沉重。
孫悟空屏住呼吸，心臟驟然揪緊。
它今天的心情比鬼見了它還要嚇人。
孫悟空扯出一聲笑，聲音乾澀。
“哎喲，這可稀罕了！三聖母……竟然變成了石墩子？不會吧，真君，莫非你妹妹也跟俺一樣，原形是塊石頭？”
見楊戩依舊波瀾不驚，它把棒子往肩頭一橫，故作輕鬆地打趣。
“既然三聖母是石頭，那想必三聖母的哥哥也是石頭咯！嘖嘖嘖，俺怎麼就沒早點想到呢，真君這副冷臉，怕是真正的石頭精都過猶不及呀！”
嘯天站在一旁，唇瓣輕抿，眼神複雜。
楊戩依舊站在水邊。
他那冷峻的眉眼沒有一絲變化，可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間亂了幾拍。
掌心緩緩收緊，指節泛白。
孫悟空餘光捕捉到這一幕，心口一顫。
難怪他一直不吭氣。
方纔站在陰影裡孫悟空看不太清，如今它才發現，楊戩竟是一直在盯著那塊石頭。
幻象在它眼裡將將才剝落，可他早就看到了。
而它還嚷嚷著幫他救出妹妹。
一時間，氣氛再度凝滯。
嘯天垂下眼，默默退了一步，彷彿生怕空氣裡的那根弦驟然繃斷。
而楊戩依舊沉默，彷彿所有情緒都被他壓進了眼底深海。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孫悟空金眸再次亮起。
它的笑意看似吊兒郎當，卻分明裹著一股不信邪的狠勁。
它如今倒是越發好奇楊戩的真身了。
孫悟空肩上的金箍棒在昏黃的光線裡微微一晃，像隨時就要挑開天底下的秘密。
“俺說真君。”
孫悟空把棒子往肩頭一杵，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幾分狡黠和挑釁。
“你老實交代，你妹妹都能成石墩子，你到底……”
楊戩眉眼冷峻，聞言也神色未變，可眼底的暗光卻像深海裡忽然翻湧的暗潮，壓抑卻危險。
孫悟空卻沒給他緩衝的機會。
它見二郎神這副模樣是以為預設了它的話，孫悟空迫不及待想看看什麼樣的石頭能夠長成二郎神這般模樣。
孫悟空眼眸驟然一亮，火眼金睛嗤的燒開。
金色光芒像烈火般從瞳孔裡噴薄而出，那光強勢的帶著猴子一貫的好奇和不顧一切的衝勁，直直往二郎神身上掃去。
空氣裡那根緊繃的弦，瞬間啪的一聲要崩斷。
楊戩沒想到孫悟空會直接探他，瞬間眼神沉了下來。
周遭的氣溫低的可怕。
楊戩額心那道金痕猝然閃爍亮起，像被觸動的符印，金光幾乎要撐開整個山洞。
不過瞬間的功夫，冷冽的靈力在他周身一瞬間爆散，黑金色的長袍隨風鼓蕩獵獵作響。
楊戩不過身形微動，幾乎不見痕跡的動作，卻快得像閃電。
額上隻不過在長袖翻卷間，掌心輕輕抬起之跡，金光便轟然散開。
隻一瞬，孫悟空的火眼金睛被硬生生隔絕。
唯能看見眼前漆黑一片，卻照不穿分毫。
空氣裡，靈力交鋒的餘波在四壁震開，石屑簌簌而下。
這一幕，快得連嘯天都沒反應過來。
她心頭一顫，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扣住掌心。
她自小見過二郎神千般冷厲，卻從沒見過他在某個瞬間表現出如此急切的反應。
像是一種本能的防護一般。
孫悟空愣了半拍，很快又咧開嘴笑。
笑容燦爛，像在挖苦，又像在興致勃勃地拆穿彆人。
“真君你這反應，比俺想的可有意思多了，咋的，真身裡真有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它的話輕飄飄，卻像石子砸進水麵。
楊戩的動作明明是飛快，卻在它眼裡完全不像是做對的敵意，更像是……不願被看穿的隱忍。
楊戩就那麼站在那裡。
精緻的麵容冷硬，黑眸深如夜海，額心的金痕還在亮著，彷彿下一刻就要衝破壓製。
可他強行壓下了那抹金光。
高大的身軀站在那裡穩如山石，呼吸卻隱隱不勻。
嘯天微微偏過頭去，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神色卻繃緊到極致。
孫悟空收回目光，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卻勾得更壞。
它故意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橫，身子微微一仰，吊兒郎當地笑。
“看來真君要麼是塊醜石頭不願被俺瞧見，要麼就是有更不可告人的秘密咯！”
孫悟空說得輕快，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調笑。
可那金色眸子卻鋒銳，像是在逼他給出一個解釋。
楊戩緩緩垂下手，掌心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眸色幽深似海，低沉的嗓音壓抑著某種翻湧的情緒，隻吐出幾個字。
“你想多了。”
冷沉，卻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克製。
孫悟空嘿嘿地笑一聲，麵上依舊笑得狡黠。
“是不是想多了真君說的可不算，這事兒，俺記住了。真君越是要瞞著，俺就越是要去看！”
孫悟空說著，乾脆一屁股坐到石沿上。
兩條腿晃啊晃，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
孫悟空隻覺得好笑。
它本來就是猴子，好奇心是天生的，非得吊著它的胃口乾嘛呢？
嘯天默默垂下眼，走到它與二郎神之間，像是要化解這詭異的氣氛。
石室裡。
水聲輕輕蕩開，風吹的鏈條偶爾叮當作響。
氣氛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楊戩依舊負手而立，黑眸冷沉如夜。
額心那道金痕終於徹底平息下去，隻留下一抹若有若無的暗影。
他最後看了一眼石頭，沒有再開口，隻是轉身離開，長袍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一擺。
楊戩的背影高大，帶著沉重的冷意。
可孫悟空抬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卻隻覺得帶著一種拒人千裡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