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97章 你哪兒都跑不掉
狐妖渾身顫抖，卻被這股力量硬生生拖著。
她眼神裡第一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的希望。
殿外風聲呼嘯，鐵鏈餘音未散。
……
夜深人靜，皇宮的禦獄陰氣沉沉。
重重鐵門緊閉，鎖鏈盤繞。
連守夜的士兵都縮在角落裡，不敢往裡多看一眼。
牢房深處的空氣潮濕，石壁上滲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麵，聲聲入骨。
狐妖被鎖在中央，鐵鏈穿骨，尾巴血淋淋地拖在地上。
毛色早已褪去原本的雪白，隻剩下斑駁血跡。
她額前的發貼在臉上，呼吸急促，每一下都帶著撕裂的痛。
忽然，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火光壓著夜風卷進來，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
是李天王。
他沒穿平日那副威嚴的戰甲，隻披了件深色長袍。
肩頭斧刃依舊在，冷光一閃，便逼得守兵頭皮發麻。
可他隻是淡淡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腳步聲一點點消失。
獄室裡隻餘下風聲、滴水聲，還有鐵鏈的輕響。
狐妖抬了抬眼，目光空洞，似乎認出了來人，卻沒有出聲。
李天王在她麵前停下。
燭火將他的麵孔映得半明半暗，那雙眸子深得複雜極了，裡麵藏著風暴。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開口。
“……這一次，怕是保不住你了。”
聲音壓得極低，像怕被石壁聽見。
狐妖眼皮輕輕一顫，卻仍舊沒說話。
她隻是微微側過臉去，像是把最後的倔強死死扣住。
李天王看著她狼狽的模樣，指節收緊，袖口下青筋暴起。
半晌，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更低。
“這些年，你幫了我不少忙，我都記得。”
火光在他眉眼間跳動，帶著冷與疲憊。
他目光落在狐妖血跡斑駁的尾巴上。
那一瞬，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東西，似憐憫，似痛苦。
“隻是……”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把所有話都壓進喉嚨，良久才擠出幾個字。
“這一次，天庭的眼睛都盯著，我實在沒辦法。”
狐妖呼吸更急，肩膀因痛楚而微微顫抖，鐵鏈嘩啦作響。
可她依舊一聲不吭，隻死死咬住唇，血順著唇角流下。
李天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目光一點點冷下去。
他像是逼著自己抬起頭，語氣沉穩，卻帶著一絲鋒利的承諾。
“但你的仇，我會幫你完成，你放心。”
狐妖身子猛地一震，終於抬起眼來。
她眼中血絲縱橫，淚水與血混在一起，卻始終沒出聲，隻直直盯著他，像是要把這句話刻進心底。
……
良久。
空氣凝固。
滴水聲彷彿也停了。
李天王終究沒再多說，轉過身去。
背影被火光拖得極長，冷硬得像石頭。
鐵門砰地一聲合上，重重鎖鏈扣下，將最後一點光隔絕在外。
狐妖重新陷入黑暗，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打在冰冷的鐵鏈上。
像碎裂的珠子，一顆顆敲在人心頭。
而遠處，禦獄外的風聲捲起，帶著隱隱的不祥。
……
一片黑暗。
狐妖猛地睜開眼，鼻尖先嗅到一股極熟悉的氣息。
潮濕的木頭味，夾著一絲熱氣與鐵鏽般的血腥。
她愣了一瞬，下意識想翻身，卻驚覺鐵鏈不在身上，手腳輕得像浮在雲上。
“這……這是哪兒？”
四周不是天牢陰冷的石壁，而是一間普通的宅子。
屋頂用舊木梁搭成，牆壁斑駁。
有人點了一爐粗茶，帶著淡淡的苦香。
半掩的窗欞外，月光正斜斜照進來，把屋子切成明暗兩半。
狐妖心口猛地一縮。
她認得這股氣味。
她認得這間宅子。
可她明明還在鏈鎖之下，被審得動彈不得，怎麼會……
狐妖猛地抬眼。
視線裡，一個影子正靠在窗下。
還是女人模樣，黑發隨意紮起，手裡抱著根金光隱隱的鐵棒，正支著下巴打盹。
月光打在她臉上，照出她帶點倦意卻依舊透亮的金眸。
是孫悟空。
狐妖心口驟然發緊，汗毛根根豎立。
那一瞬，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要化作妖風逃竄。
可還沒動，就聽那人嘖了一聲，像是早料到似的，眼睛半睜不睜，唇角掛著笑。
“你可是醒啦。”
狐妖身子僵住。
孫悟空金眸唰地睜開，亮得像刀子。
它轉過臉來，眼神一下子將她釘住，笑得吊兒郎當。
“一醒來就想逃，是嚇壞了？你這副模樣倒比在那牢裡還狼狽，俺應該沒有那二郎神那般嚇人吧？”
狐妖心跳急促，爪尖幾乎要刺破掌心。
她強撐著咬牙，不敢說話。
孫悟空卻絲毫不在意。
它伸了個懶腰，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杵，咧嘴笑罵。
“真傻啊你。為個主人寧願求死，連命都不要了，嘖嘖，俺真是頭一回見你這般的死倔勁兒。”
它話裡雖是調笑，可眼神卻並不全是輕慢，反倒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不過嘛，也算勇氣可嘉。”
狐妖心裡一顫，眸光閃了閃。
可她立刻把眼神垂下，緊緊抿住唇，什麼也不說。
孫悟空看在眼裡，倒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大聲。
“哎喲，這麼謹慎乾嘛？不會是怕俺問你背後的事吧？嘿嘿，放心，俺這會兒可沒打算追根究底。”
它把棒子輕輕往地上一擱，咚的一聲，聲音在小屋裡回蕩。
孫悟空索性盤腿坐在狐妖對麵。
它雙手一撐，身體往後一仰，笑嘻嘻地開了口。
“你啊，前些日成天陰著臉，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俺是真懶得猜。可你如今這副模樣就像一隻被人關久了的鳥兒，好不容易出來了，還不敢展翅。嘖，怪可憐的。”
狐妖心頭一緊，目光悄悄抬了抬。
孫悟空已經抓起茶壺，咕咚灌了一口，嘖嘖搖頭。
“這茶太苦，換俺早丟掉了，不過你們這些狐族，生來鼻子靈，這點苦香怕是能熏得你難受吧？”
它一邊說一邊看著狐妖神色，眼裡閃著狡黠的光。
狐妖咬牙，指尖死死掐進掌心，卻依舊一言不發。
孫悟空歪了歪頭，像是沒在意，又自顧自接著說。
“你呀，要真想逃，方纔就該跑。可你偏偏愣住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心裡也清楚，俺要真想殺你，你哪兒都跑不掉。”
狐妖渾身一震，指尖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