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奉加點成道祖 第62章 於打更人內講課,分享查案心得獲尊崇
寅時三刻,京城籠罩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唯有打更人衙門演武堂內燭火通明。百餘名身著玄色勁裝的緹騎在堂下蒲團上肅然端坐,雖經一夜值守,每個人卻都腰背挺直,眼中沒有絲毫倦怠,隻有對講台上那道身影的崇敬與期待。堂內靜得可聞針落,唯有牆壁上“明鏡高懸”的匾額在燭光下泛著幽光,映照著蘇明遠沉靜的麵容。
蘇明遠一襲墨色常服,立於楠木講台之後,目光緩緩掃過台下每一張年輕而堅毅的麵龐。這些大多是他親手提拔或嚴格訓練出來的精銳,是緝事廠未來的棟梁。案頭,三本案卷整齊攤開,封皮上分彆寫著“端王府謀逆案”、“漕運走私案”與“太師府線索初編”。
“今日不授拳腳,不講刀兵。”蘇明遠開口,聲音清朗,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隻與諸位剖析近日所經辦要案之關節,論一論這查案之道。”
他首先拿起端王府案卷,從中取出一枚色澤沉黯的烏木令牌,令牌上“漕幫”二字刻痕猶新。“此物,月前自漕幫一名香主身上搜出,據稱是其在端王府地宮外圍接應時所持信物。初看之下,人贓並獲,漕幫涉入端王謀逆案,似無疑點。”
令牌在緹騎手中默默傳遞,大多數人麵露疑惑,未能即刻看出玄機。直至傳到許七安手中時,他濃眉一擰,霍然起身,聲若洪鐘:“大人!此令牌有詐!這‘漕幫’二字刻痕邊緣銳利,全無日常摩挲之磨損痕跡,木質嶄新,絕非用了年餘的舊物!分明是有人近期刻意仿造,意在嫁禍!”
“眼光銳利,切中要害。”蘇明遠讚許地點頭,示意許七安坐下,隨即目光掃視全場,丟擲更深一層的問題:“然則,諸位可曾想過,偽造證物並非難事,為何偏偏選在此時嫁禍漕幫?其時機之巧,值得深究。”
不待眾人回答,他隨即展開那捲更為厚重的漕運案卷,指尖點在一行記錄上:“幾乎在同一時段,我們偵辦漕運走私案,於青龍會鏢局查獲一批製式軍械。經兵部匠作監核驗,其鍛造工藝、材質印記,與端王府衛隊往年淘汰換裝之兵器,有九成相似。”
堂下開始響起細微的議論聲。蘇明遠抬手虛按,待眾人安靜,繼續道:“而更巧之處在於,據戶部密賬顯示,近三年來,太師府每年撥予青龍會鏢局的‘特彆鏢銀’,數額恰好是端王府所給的三倍之巨。一為兵器,一為銀錢,兩案在此處悄然交彙。”
他略作停頓,讓資訊沉澱,隨後翻開了那本尚且單薄的“太師府線索初編”,聲音沉了幾分:“更有甚者,據太醫署與市舶司核對之記錄,太師府近半年來,以煉製‘養生丹’為名,采購之藥材中,有硃砂、雄黃、斷腸草等足足七味,與端王府地宮內煉製蠱毒所用之主料,分毫不差!”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縱使紀律嚴明,也難以抑製那一片倒吸涼氣之聲。數條看似不相乾的線索,被蘇明遠寥寥數語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蘇明遠轉身,取過案上狼毫,在身後巨大的白鬆木板上揮毫寫下四個遒勁大字——“見微知著”。
“辦案如同夜觀星象。”他背對眾人,聲音沉靜卻極具穿透力,“孤星懸天,難辨其位,亦難明其執行軌跡。唯有將漫天星辰儘收眼底,觀其排列,察其互動,方能窺見星圖全貌,預知其執行變化。查案亦是此理,孤立之證,或可為巧合,然當諸多線索如繁星般交織成網,指向同一方位時,其背後隱藏的真相,便呼之慾出了。”
這時,後排一名入行不久、麵容尚帶幾分稚嫩的年輕緹騎怯生生地起身,聲音因緊張而微顫:“大人…若…若對方行事周密,將關鍵證物徹底銷毀,我等…該如何應對?豈非前功儘棄?”
蘇明遠看向那年輕緹騎,目光溫和卻堅定,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一枚形製古拙、邊緣略有磨損的特製銅錢,指尖輕彈,銅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又穩穩落回他掌心。
“此物,名喚‘聽風錢’。”他將其示於眾人,“證物如山,亦可被移平;紙張墨跡,更能付之一炬。然,凡走過,必留痕跡。證物可毀,但經手之人、見證之眼、流傳之言,卻難以儘數抹去。此錢之用,在於提醒我等,辦案不可僅執著於有形之物,更需善聽這市井坊間、朝堂上下無聲之風聲。”
接著,他又拿起一本邊角已磨損泛黃的《洗冤錄》,輕輕撫過封麵:“宋慈宋公於此書中有言,‘凡命案現場,塵土會說話,血跡會指路’。諸位日後辦案,需學會俯身傾聽,聽那塵土訴說經過,看那血跡指引方向。這,便是‘格物致知’之功。”
許七安按捺不住,再次起身,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好奇:“大人,末將仍有一惑。那夜地宮之中,漆黑如墨,危機四伏,您究竟是如何預先識破端王設下埋伏的?”
“問得好。”蘇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正因其內漆黑如墨,地宮入口處那過於輝煌的燈火才顯得格外刺眼,極不合常理。端王其人,雖位尊權重,然素以儉樸自律聞名朝野,其日常用度皆有定規。試問,如此一人,在其隱秘之地宮內,何以會奢侈到點燃百餘盞價值不菲的長明燈,將入口照得亮如白晝?”
他目光掃過全場,見眾人皆凝神細聽,才緩緩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燈火最盛、看似最安全穩妥之處,往往隱藏著最深的陰影與最險惡的殺機。那過度的光明,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綻。”
隨後,他詳細拆解了那夜的判斷與行動:如何通過觀察燭油滴淌凝固的層次,推斷出埋伏者潛入的大致時間;如何利用地宮通風管道產生的恒定風流聲,精確計算步點,完美掩蓋自己與同伴的腳步聲;如何在瞬間判斷出守衛巡視的死角,率精銳如幽靈般切入。
兩個時辰的講授,蘇明遠由表及裡,從如何查驗一枚指紋、一片衣料纖維,到如何通過嫌犯一個眼神的遊移、片刻的語塞來洞察其心理防線,再到如何將無數看似微不足道的線索,在腦海中編織成一張邏輯嚴密、無懈可擊的證據之網。他不僅傳授格物致知的查案技巧,更闡述著為官立身之本。
“辦案如同執劍,”蘇明遠總結道,聲音沉渾有力,“劍勢過剛,則易折易斷,缺乏迴旋餘地;劍勢過柔,則綿軟無力,難堪破敵重任。唯有不偏不倚,守持中正,不因權貴而卑躬,不因微賤而倨傲,方能秉持公心,洞幽燭微。”
授課終了,眾緹騎肅然起身,整齊劃一地抱拳行禮,目光中充滿了敬服與堅定。蘇明遠頷首回禮,心中卻知,種子已悄然播下。
待眾人散去,堂內恢複寂靜,那名最初提問的年輕緹騎卻去而複返,步履遲疑地走到講台前,臉上血色儘褪,手中緊緊攥著那枚作為樣品的“聽風錢”。
“大人…”他聲音顫抖,幾乎難以成言,將銅錢捧到蘇明遠麵前,“這錢…這錢…是家父所鑄。他…他原是端王府內資深的銅匠,專司印信令牌之事…可三個月前…他突然…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蘇明遠目光驟然一凝,接過那枚尚帶體溫的銅錢,觸手隻覺一片冰涼。他心下沉吟,端王府的工匠、仿造的令牌、神秘的失蹤……太師府佈下的這張網,看來遠比他所預想的更為幽深、更為龐大,牽扯的人也更多。
是夜,月華如練,清冷地灑入值房。蘇明遠獨坐案前,指尖無意識地輕叩那枚“聽風錢”,發出細微的清響。白日授課,看似僅是傳授技藝,總結經驗,實則亦是在這百餘名緹騎心中埋下了一線伏筆,更從中識彆出可能與迷案關鍵人物有所牽連之人。那個獻上銅錢、父親失蹤的年輕緹騎,或許……將會成為撬開太師府那扇沉重鐵門的關鍵鑰匙。
窗外,傳來四更的梆子聲,悠長而空寂。蘇明遠吹熄燭火,融入滿室黑暗之中,唯有眸光清亮。他知道,一場更為錯綜複雜、凶險萬分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