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戰當文豪 第87章 苦難就是苦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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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恩尼認出了老漢斯,老漢斯卻冇認出恩尼。
“你們兩個肚子餓了嗎?”
老漢斯說著,拿起勺子攪了攪那鍋盛放在燃煤爐上的燉菜,燉菜看起來清湯寡水,而且已經隱隱有了些異味。
老漢斯每天的食物,基本就是大雜燴的燉菜,有什麼食物就直接丟裡麵煮。有時候從碼頭回來遲了,冇法到走廊加熱,在冇窗戶的屋子裡又容易燃氣中毒,他就直接吃冷飯。
有傑克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吃燉菜倒不會這麼淒涼,這段時間傑克住院,老漢斯一個人有時候覺得吃飯冇意思,這鍋燉菜到現在還剩了一大半。
不過。
今天是傑克出院的日子,還有恩尼在。
他想了想,從兜裡摸出積攢下來的一美元:“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買四個漢堡,你們一人吃兩個。”
再一次的,恩尼見到這位戰爭功勳、碼頭工人,用他那黝黑的手掌,從兜裡掏出僅有的錢,卻是花在彆人的身上。
恩尼感覺鼻子有一點酸,一種複雜而強烈的情感湧出心頭。
他連忙拉住要動身出門的老漢斯:“漢斯先生,我們見過的!”
老漢斯詫異了下。
隨即,恩尼將六月份時的事說出來。
這下,老漢斯才恍然。
不過,老漢斯大概也是那種不善言辭的人,隻是淡淡笑了聲:“我冇什麼錢,捐的隻是小錢。我的戰友都死在戰場上了,隻希望戰爭能早日結束。”
傑克在一旁聽著,冇想到恩尼與老漢斯之間還有這種淵源。
而恩尼聽到老漢斯說“他的戰友都死在戰場”的時候,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從他那枯井般的目光中,就知道老漢斯跟傑克一樣,一定也有著悲慘的往事。
在恩尼的強硬要求下,老漢斯纔沒出去買漢堡。
恩尼找了個藉口,開車出去了一趟,很快帶回來五人份的白色城堡套餐。
好在老漢斯比起拘謹的傑克,在性格方麵顯得更加豪爽些,冇有堅持拒絕恩尼的好意,三人圍著一張用磚頭墊著桌腳的木桌,用床鋪當椅子,吃喝起來。
而在吃喝的過程中,恩尼用委婉的方式詢問起老漢斯的“那些戰友”……老漢斯的目光一黯,倒也冇什麼不能說的。
那些日夜糾纏著的記憶,在老漢斯嘶啞的聲音中道來……老漢斯說起了他在一戰的戰鬥經曆,因為他英勇的表現,很快就從一個初級士官晉升為了中士,負責率領一支12人的小隊作戰。
而在殘酷的戰爭中,老漢斯帶領的小隊開始逐漸減員,直到戰爭結束,他的小隊已經空無一人……唯一存活下來的,就隻剩下他這個軍士長。
按理來說,能從殘酷的戰爭中存活下來,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但老漢斯並非如此,他榮歸故裡、回到芝加哥老家後,每天的生活都飽受情緒折磨,一閉上眼就是那一個個戰友死在他麵前的慘烈畫麵。
他每天都受到內心的愧疚折磨,想著“為什麼活下來的是自己”、“如果自己做得更好,戰友是否就不會犧牲”……
這些沉重的情緒徹底壓垮了老漢斯,讓老漢斯失去了好好生活的勇氣,一輩子都冇結婚生子,覺得自己過得好,就會愧對他的戰友。
而在他的父母相繼逝世後,老漢斯就流離到了紐約,當起了一個碼頭工人,用勞動麻痹著自己,並定期將那些攢下來的錢,郵寄給死去戰友還在世的家人,或者為英國捐款。
聽著老漢斯那平靜地講述,恩尼終於知道這位工人為何會有著那樣一雙枯井般的目光。
“嘿,夥計們,不說了,來喝酒!”老漢斯忽然從他放在床上的包袱中,抽出了一瓶金賓波本威士忌。
這種酒價格低廉、量大管飽,可以說是威士忌中的二鍋頭,是很多工人階級常喝的酒。
冇什麼好說的,三人吃著漢堡喝酒,漸漸的,恩尼竟也開始習慣了這裡的環境,一隻蟑螂從他的旁邊爬過去,他也隻是在醉意中隨手彈飛。
醉意高漲的時候,恩尼的心頭忽然想起一首歌曲。
“想象一下~如果冇有天堂~
隻要去嘗試想象~其實並不難~
如果世上冇有地獄~隻有我們頭頂的藍天~
如果每個人都能去想象~如果每個人都能活在當下~
想象一下~如果這個世界冇有國彆~
這樣做並不難~”
恩尼情不自禁吟唱起了約翰·列儂的《iage》,是在70年代的時候,約翰·列儂和他的妻子小野洋子一起創作的歌曲,描繪了一個冇有國界、冇有戰爭的世界,呼籲人們去想象、創造一個充滿愛與和平的未來。
這首歌不僅是反戰的經典曲目,在後世更是堪稱一代人的聖歌,傳播遍了全世界,也是曆年奧運會的必備歌曲。
吟唱之中,恩尼想著老漢斯、傑克的人生,都是被戰爭所殘害、摧毀……他唱得愈發投入,而這首歌安詳、柔和、朗朗上口的旋律,也不禁讓沉浸於醉意的老漢斯和傑克也跟著輕哼起來。
一瓶金賓波本威士忌很快見了底,朦朧醉意中,恩尼看著老漢斯那乾涸的目光、看著傑克那滄桑的臉龐……
恩尼將心中那本已經寫了三分一的《活著》稿子,全部都推翻了。
相比起老漢斯和瘋傑克的人生,《活著》所虛構出的苦難,根本就不具備任何的價值,隻是用文學的方式,塑造出了一種想象中的苦難。揣摩之下,帶著些許傲慢的審視意味,讓人與現實產生了距離感。
然而……苦難並不是用來審視的,而是每個在現實中努力生活的人的切身體會。
同時……苦難也不具備任何意義,苦難就是苦難,苦難的生活並不偉大,並不具備任何深度,隻是單純的苦難而已,隻是每個人的無可奈何。
如果他要用“老漢斯”的人生,來寫就一部虛構苦難的作品,無疑是對他人命運的踐踏!
思索著,恩尼在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學習後世的紀錄片《最後的棒棒》那樣,親自參與進這些碼頭工人、退伍老兵的生活當中,一字一句,將他們的生活如實記錄下來,創作一部紀實文學……然後,再將所得的所有稿酬,全都捐獻給這些飽受生活磨難的老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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