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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2章 判官不寫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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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硯跑得肺都要炸了。

殘片割得掌心生疼,他卻攥得更緊——那道裂開的縫隙裡,阿沅的嗚咽還在往外滲,像根細針直紮後頸。

宮牆下的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晃,他跌跌撞撞撞過值夜的侍衛,喉間溢位哭腔:「禦前司!我要見正使大人!」

偏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青袍老者立在門內,眉間一道豎紋如刀,正是禦前司正使陳肅。

他掃了眼周硯懷裡的鐵籠、染血的殘片,又看了看年輕人臉上未乾的淚痕,抬下巴:「進來。」

燭火劈啪炸開。

陳肅將殘片湊近燭火,幽藍魂音裹著血鏽味竄出來。

阿沅撞門的悶響、徐明遠的嘶吼、草蓆下死胎的啼哭,在殿中織成一張網。

他捏著殘片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拍案:「提徐明遠!」

牢門「哐當」砸在地上時,徐明遠正蜷縮在草堆裡。

他渾身發顫,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喉嚨裡發出貓叫般的嗚咽。

兩個獄卒架著他拖到堂前,陳肅的驚堂木剛要落下,徐明遠突然抬頭——他七竅都在滲血,瞳孔散得隻剩一圈灰影,嘴裡反複呢喃:「阿沅……你彆拉我……阿沅……」

陳肅的臉瞬間沉入鍋底。

他命人翻出十年前的產籍簿,泛黃的紙頁間,「徐婕妤」那欄的「死胎」二字被重重塗過,墨跡新得刺目。

接生嬤嬤的畫押處,朱紅印泥還泛著油光——分明是近日才補的。

陳肅將簿子摔在案上,對一旁記錄的書吏冷笑:「去景陽宮,宣徐婕妤來內務府問話。」

景陽宮的琉璃瓦還沾著露水時,徐婕妤踩著金線繡的牡丹鞋跨進了內務府。

她鬢邊的東珠墜子晃得人眼暈,見了陳肅竟還能笑:「陳大人這是做什麼?本宮晨起還未用膳呢。」

「徐婕妤可知,十年前你宮中死的那名宮女阿沅?」陳肅將產籍簿推過去,「她撞破你藏死胎,被關在地窖活活悶死。」

徐婕妤的指尖在案上頓住。

她垂眼盯著簿子上的墨跡,忽然抬眸笑出聲:「陳大人莫不是被瘋宮女迷了心竅?阿沅投井自儘的事,當年全宮都知道。」她的指甲掐進掌心,「難不成……是有人想栽贓本宮?」

陳肅沒接話,隻揮了揮手。

殿外突然響起嗚咽——是沈青梧設的香案。

冷宮外的老槐樹底下,沈青梧跪坐在蒲團上。

她麵前擺著七盞引魂燈,燈芯是阿沅帕子的灰燼,混著春桃手記裡七個名字的血痕。

陰玉貼著心口灼得發燙,她能聽見七道殘魂在耳邊哭,像七根針在紮太陽穴。

「來了。」她低喘著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香灰上,「走最後一程吧。」

地麵突然泛起幽藍紋路。

那些紋路從她腳邊蔓延開去,三丈內的雜草瞬間枯死,九尺高的審判之門「轟」地砸在地上。

門上浮著七具棺影,每具棺上都刻著名字——是春桃手記裡沒寫完的七個宮女。

沈青梧扶著門柱站起來,唇色灰得像要化在風裡。

她張開嘴,七道不同的聲音從她喉間湧出來:「非我投井……」「我沒撞柱……」「是她推我下池……」

聲音裹著怨氣,穿透宮牆,直往景陽宮鑽。

徐婕妤正端著茶盞,茶盞「啪」地碎在地上。

她猛地抬頭,帳頂的珍珠串子在滴血,一滴、兩滴,落進她領口冰得刺骨。

七道黑影從帳角爬出來,穿著十年前的宮裝,發間還沾著泥——是阿沅,是春桃,是她親手推進井裡的小桃。

她們踮著腳湊近,齊聲低語:「非我投井……非我投井……」

「滾!」徐婕妤尖叫著掀翻妝台,胭脂水粉砸了滿地。

她撕扯著金絲寢衣,指甲在脖子上抓出血痕,「阿沅我沒殺你!是徐明遠關的你!是你們逼我的!我若無子,如何立足!」

宮人們撞開門時,正見她跪在血泊裡,懷裡抱著團空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訊息像長了翅膀。

「聽說徐婕妤瘋了?」「可不是,內務府的人說她半夜喊著阿沅的名字撞牆。」「還有沈才人,昨夜冷宮外那道藍光,老奴活了四十年都沒見過——」「噓!沒聽見嗎?說她是地府派來的判官,能召七魂作證呢。」

禦書房裡,蕭玄策捏著周硯遞來的密報,指節泛白。

「冥途開啟」「審判之門」幾個字被他反複摩挲,墨跡都暈開了。

他突然抬頭問身邊的李公公:「那個沈才人……這幾日可曾求見朕?」

李公公縮了縮脖子:「回陛下,未曾。奴才瞧著,她每夜子時都在殿中點盞白燭,也不知做什麼。」

蕭玄策沒再說話。

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指尖輕輕敲著案上的密報——這是第一個,不吵著要見他的女人。

沈青梧殿中的引魂燈滅了最後一盞。

她捂著心口癱在地上,陰玉「哢」地裂成兩半,碎渣紮進肉裡。

陽壽像被抽乾的河水,她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慢得可怕。

「我不是判官。」她對著月亮笑,指尖撫過案頭的銅鈴,「我隻是……替她們走完最後一程。」

袖中突然泛起涼意。

她摸出枚新製的陰玉符,符上「徐婕妤」三個字還帶著血鏽味。

窗外,更漏敲過三更。

太極殿偏閣的窗紙被風掀起一角,沈青梧跪坐在案前,麵前攤開半卷《金剛經》。

她捏著狼毫的指尖微微發顫,墨跡在「一切有為法」的「法」字上暈開,像滴凝固的血。

檀香混著墨香在鼻尖縈繞,沈青梧盯著案上暈開的墨跡,喉間泛起腥甜。

她已在這偏閣跪坐了三日,每夜子時都能感覺到龍氣如無形金網壓在天靈蓋,連殿角的蛛網都泛著淡金色——這是帝王居所特有的「鎮魄局」,用龍涎膏混著硃砂在梁上畫了鎮魂符,專防邪祟近身。

可她要的,是讓那些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冤魂,偏要從這金網裡擠進來。

「才人用茶。」

青瓷盞擱在案上的輕響驚得她睫毛一顫。

抬眼時,墨蘭正垂著眸替她續茶,月白裙角沾著殿外的霜氣,「才人臉色比昨日更白了。」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方纔尚儀局的小公公來傳,陛下問起才人抄經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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