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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7章 燈滅人未安,龍心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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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燈熄滅的刹那,天地像被一隻巨手攥住了光。

狂風裹著枯葉劈頭蓋臉砸下來,每一片都帶著陰寒的棱角,颳得沈青梧臉頰生疼。

她踉蹌後退半步,後腰重重撞在井欄上,卻無暇顧及——井口翻湧的黑霧裡,突然凝出一道青黑幡旗虛影,幡麵用金線繡著“幽冥司”三個古字,幡尾垂落的咒文無風自動,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陰巡使沈氏。”

冷得能凍穿骨髓的聲音從幡旗裡滲出來,沈青梧抬頭時,正看見幡麵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半張泛著青灰的判官臉。

那判官的眼睛是兩團跳動的鬼火,“擅毀陽壽續命之器,違逆生死常理,罰陽壽三日,魂契加重。”

沈青梧心口的契約紋陡然灼燒起來,青紫色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蛇,順著鎖骨往頸後竄。

她喉間一甜,鮮血濺在井欄青石板上,暈開暗紅的花。

卻偏生笑了,指腹抹過唇角血漬,舉到那判官眼前:“我毀的是邪術,不是規矩。你們的地賬被人篡了三頁,還護著那些偷命的賊?”

幡旗劇烈搖晃起來,判官的鬼火眼驟然收縮成針尖大的兩點:“放肆——”

“啪!”

黑霧突然被風撕開個口子,一道身影撲過來,將沈青梧護在懷裡。

是墨蘭,不知何時掙脫了之前的暈眩,素色宮裝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顫抖著舉起從清梧閣順來的桃木簪,朝那幡旗戳去:“昭媛是替天行道!你們、你們不能——”

話音未落,黑霧如實質般纏上桃木簪。

“哢嚓”一聲,木簪斷裂成兩截,墨蘭的手腕瞬間青腫,整個人像被抽乾了力氣,軟綿綿栽進沈青梧懷裡。

沈青梧接住她時,觸到她後頸冰涼的冷汗,這才發現小宮女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縫裡滲出的血珠落進黑霧,竟滋滋作響,像被什麼東西吞噬。

“墨蘭?”沈青梧拍她的臉,卻見她眼睫顫了顫,徹底昏了過去。

“沈昭媛。”

帶著藥香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沈青梧轉頭,正看見裴仲言提著藥箱踉蹌跑來,發冠歪斜,顯然是從太醫院一路狂奔至此。

他的鞋底沾著西苑的泥,到井邊時差點栽進黑霧裡,卻硬是穩住身形,單膝跪在墨蘭身側,指尖搭上她的脈搏。

不過片刻,裴仲言的眉峰便擰成了死結。

他翻開墨蘭的眼皮,瞳孔裡竟浮著極淡的血絲,像被什麼東西烙下了印記。

“她體內有魂絲殘留。”他扯下腰間的銀針,在火摺子上烤了烤,刺入墨蘭的人中,“是替命燈的執念……有人用活人煉魂,以續他人陽壽。”他抬頭時,眼底翻湧著學醫之人特有的震駭,“這不是巫術,是瀆神。”

沈青梧垂眸望著懷裡的墨蘭,指腹輕輕拂過她發間那截斷簪。

她早該想到的——替命燈要吸的不隻是魂魄,還有活人的生氣。

墨蘭守在井外半日,又硬要撲過來護她,哪裡是被陰氣衝昏,分明是替她受了燈油反噬。

低沉的男聲裹著夜露的涼,從西苑入口處傳來。

沈青梧抬頭。

月光被黑霧遮得隻剩一線,卻剛好落在那人玄色龍袍上。

蕭玄策負手而立,腰間玉牌在風裡輕撞,發出清響。

他身後跟著霍沉,帶著二十個禁軍,刀出鞘半寸,將西苑圍了個水泄不通。

皇帝的目光掃過井邊的狼藉,最後落在沈青梧懷裡的墨蘭身上:“裴太醫說的‘瀆神’,可是指這口井裡的東西?”

沈青梧將墨蘭交給裴仲言,扶著井欄站起身。

她的膝蓋還在發軟,卻笑得像隻偷到腥的貓:“陛下深夜來此,怕不是為了聽臣妾說故事。”

蕭玄策往前走了兩步,玄袍下擺掃過滿地枯葉。

他停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垂眸望著井裡翻湧的黑霧:“這燈,真是為太後點的?”

“陛下以為呢?”沈青梧歪頭,右眼被亂發遮住,左眼卻亮得驚人,“若太後真需延壽,為何不走地府正途?偏要剜人眼、煉人魂?因為她知道——”她指尖輕點自己心口的契約紋,“有些命,不該活這麼久。”

蕭玄策的指節在袖中收緊。

他盯著那道青紫色的紋路看了片刻,突然抬手指向枯井:“霍沉,掘井。”

“陛下!”霍沉吃了一驚,“這井荒廢二十年了,底下怕是有——”

“掘。”蕭玄策的聲音像淬了冰,“三丈。”

禁軍們領命,鐵鍬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響驚飛了幾隻夜鴉。

沈青梧倚著井欄看他們乾活,聽著石板碎裂聲混著泥土翻湧的悶響,直到“當啷”一聲,鐵鍬撞在硬物上。

“回陛下,挖到暗格了!”

蕭玄策大步走過去。

暗格裡七盞殘燈整整齊齊排著,燈油早乾了,燈芯卻還凝著半透明的魂魄,每個魂魄額間都貼著黃符,寫著生辰。

他伸手去碰最末那盞燈,指尖剛要觸到燈身,那魂魄突然睜開眼——是雙和他極像的眼睛。

燈身底部,用血寫著“癸亥生人”。

蕭玄策的瞳孔驟縮成針尖。

他猛然轉身,目光如刀:“你早就知道?”

沈青梧望著他發白的指尖,笑得更肆意了:“我隻知道,有人想用你的命,換太後的命。”

夜更深了。

回宮的輦車上,蕭玄策掀開簾子,望著逐漸被甩在身後的清梧閣。

月光漏進黑霧裡,照出閣前那株老梅樹的影子,像張牙舞爪的鬼。

“陛下。”孫尚儀捧著狐裘站在車邊,“昭媛今日毀燈,恐招大禍。”

蕭玄策沒說話。

他望著清梧閣的方向,直到那點燈火徹底消失在樹影裡,才緩緩開口:“傳令,清梧閣增設十二巡衛——不是防她,是護她。”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朕的命,還輪不到彆人來換。”

清梧閣內,沈青梧將新製的陰玉符貼在心口。

符紙是用往生草汁畫的,“蕭氏”兩個字還帶著潮濕的墨香。

她望著案頭銅鈴,夜風穿堂而過,銅鈴輕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下一個債主……是你嗎?”

她輕聲問。

夜昭閣內,龍燭燒得劈啪作響。

蕭玄策坐在龍椅上,廣袖垂落,映得龍紋金袍泛著冷光。

他望著案頭那盞從暗格裡取來的殘燈,燈芯裡的魂魄還在緩緩轉動,像在等待什麼。

殿外,更夫敲過三更。

龍燭突然爆起一朵燈花,照亮了他眼底翻湧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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