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賣大米,一朝成了皇叔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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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金陵。
朱夜站在德雲樓的窗邊,樓下是秦淮河畔的喧囂。
十年了。
他來到這個叫大明的朝代,已經整整十年。
有時候他會懷疑,那二十多年在紅旗下成長的記憶,不過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南柯一夢。
可腦子裡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個異類。
穿越這事兒,擱誰身上都挺玄乎。
但朱夜的開局,堪稱地獄模式。
冇有魂穿到王公貴族身上,更冇有係統老爺子送溫暖。
他醒來時,躺在一口薄皮棺材裡,身上穿著一套嶄新的壽衣。
周圍是亂葬崗,烏鴉在頭頂盤旋,叫聲滲人。
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一概冇有。
他成了這大明朝千千萬萬流民中的一員,一個冇有身份文牒的“黑戶”。
這年頭的身份製度,比他想象的要嚴苛百倍。
大明子民,生下來就要上“魚鱗黃冊”,那是朝廷登記戶口、征收賦稅的根本。
冇有黃冊,你就是不存在的人。
種地?地是國家的,分到各家各戶的,你一個黑戶憑什麼種。
經商?冇有官府發的路引,出個城門都費勁,被人抓住就是流竄犯。
參軍?人家要查你祖上三代。
科舉入仕?你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得現編,考個錘子。
這就是朱元璋治下的大明,一個秩序森嚴到令人窒息的時代。
對朱夜這種黑戶來說,活著,就是一種奢望。
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他至今記憶猶新。
他啃過草根,吃過觀音土,為了一個發黴的饅頭跟野狗打過架。
也是在那時候,他遇到了林成。
一個比他大幾歲的河南漢子,同樣是冇了土地的流民。
林成教他怎麼分辨能吃的野菜,怎麼在寒夜裡找個避風的破廟,怎麼在人前裝孫子才能討到一口吃的。
兩人結伴,從南走到北,又從北走到南。
直到在大同府外的一個村子,他們遇上了打草穀的蒙古散兵。
那不是戰爭,是單方麵的屠殺。
林成那個平日裡憨厚老實的漢子,為了護住村裡的幾個娃娃,拎著根木棍就衝了上去,然後被一刀捅穿了胸膛。
朱夜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抄起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就想去拚命。
他冇想過報仇,也冇想過什麼家國大義。
他就是覺得,林成死了,他一個人活著也冇什麼意思。
就在他要被馬蹄踩成肉泥的時候,一支明軍從天而降。
為首的大將,正是涼國公藍玉。
藍玉的兵馬砍瓜切菜一般解決了那夥散兵。
事後,藍玉見他一個半大少年,渾身是血,手裡還死死攥著柴刀,頗為賞識他的血性。
“小子,有種。想不想入伍吃糧?”
朱夜拒絕了。
他告訴藍玉,他想給死去的同伴立個墳,然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藍玉冇強求,反而給了他一封信,讓他去金陵應天府,憑信可以落個農籍。
有了戶籍,就等於有了“身份證”,不再是任人欺淩的流民。
朱夜揣著那封救命的信,一路南下,到了金陵。
金陵的繁華,讓他這個現代人都歎爲觀止。
可繁華之下,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暗流。
土地兼併,在這個時代已經初現端倪。
他親眼見到,有農戶因為交不起賦稅,隻能將祖輩傳下來的田地“獻”給官宦鄉紳,自己淪為佃戶。
從自耕農到佃戶,看似隻是換了個方式種地,實則天差地彆。
他不想一輩子被綁死在土地上,更不想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大半都要交給地主。
所以,在應天府衙門,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決定。
“大人,草民不想入農籍。”
那管著戶籍的胥吏眼皮都冇抬:“信是涼國公給的,入了農籍,分你幾畝薄田,好生過活便是,哪來許多廢話。”
“草民想……入商籍。”
胥吏的筆當場就頓住了,他抬起頭,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打量著朱夜。
“你說什麼?你要入商籍?”
士農工商,商為末流。
在這個時代,商人地位低下,被人瞧不起,連穿綾羅綢緞的資格都冇有。
有點門路的人,都削尖了腦袋想往“士”和“農”裡鑽,主動要求當商人的,他當差這麼多年,頭一回見。
“你可想清楚了?入了商籍,子孫三代都不得參加科舉!”胥吏提醒道。
“想清楚了。”朱夜答得乾脆。
他知道科舉是獨木橋,但他等不了那麼久。
商人地位是低,但不用交那沉重的農業稅,而且,來錢快。
在這個人命不如狗的時代,隻有錢,才能讓他活得像個人。
就這樣,朱夜成了金陵城一個有正式戶籍的商人。
一晃,三年過去。
他靠著超越這個時代的商業頭腦,從擺地攤開始,倒賣絲綢,販運私鹽,生意越做越大,攢下了不小的家業。
今年河南黃河決堤,大批災民湧入金陵。
看著那些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朱夜彷彿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冇多想,直接盤下城南一個廢棄的貨倉,支起大鍋,設棚施粥。
他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但他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粥棚前,人頭攢動,亂糟糟的一片。
朱夜親自在前麵維持秩序,讓老人和孩子先領。
“都彆擠,排好隊,人人有份!”
他雇來的夥計扯著嗓子喊,聲音都快啞了。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個穿著麻布短打的年輕男子,帶著兩個家丁,抬著幾筐熱氣騰騰的肉包子走了過來。
“大家讓一讓,我家公子發善心,給大家送包子來了!”
災民們一聽有肉包子,眼睛都綠了,蜂擁而上。
朱夜皺了皺眉,示意夥計們幫忙攔一下,彆發生踩踏。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個“善心”的公子哥身上。
那人一身粗麻布衣,看著樸素,可朱夜注意到,他的麻衣下襬,露出了一角精緻的湖州絲綢。
而且,他在給災民遞包子的時候,身子總是不自覺地後仰,手指尖捏著包子,像是捏著什麼臟東西。
每當有災民靠近,他還會下意識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朱夜心裡冷笑一聲。
作秀。
這年頭,總有些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喜歡乾這種事。
名為行善,實為博名。
果然,冇過多久,一個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渾身臟兮兮的,擠到那公子哥麵前,伸出黑乎乎的小手。
“哥哥,給……給我一個……”
公子哥嫌惡地退了一步,將一個包子丟到她懷裡。
小女孩冇接穩,包子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撿,身子一歪,小臟手不小心在那公子哥的麻衣上蹭了一下,留下一個灰撲撲的手印。
“滾開!彆碰我!”
那公子哥猛地一甩手。
小女孩“啊”的一聲,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蹌幾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周圍的災民都看見了,卻冇人敢出聲。
那公子哥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手印,滿臉晦氣,嘴裡還罵罵咧咧:“不長眼的東西,弄臟了本公子的衣服,你賠得起嗎!”
朱夜胸口一股火“噌”地就冒了起來。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兩個家丁想攔,被他一手一個,直接撥到一邊。
朱夜走到那公子哥麵前,蹲下身,先將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然後,他站起身,直麵那個臉色鐵青的公子哥。
他什麼話都冇說,隻是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對方的手腕。
“你,給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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