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間渡萬曆 第3章 典當實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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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棚裡的夜晚，是在寒冷與饑腸轆轆中度過的。林遠突然想起了不知哪本書裡描述的，朱元璋的童年居住環境：那是一間冬涼夏暖、四麵通風、采光良好的破茅草屋。嘿嘿，洪武老爺，我來感受你的感受了。他蜷縮在草堆裡，看到牆角處的小強跑來跑去，林遠都嚥了咽口水——這哪是害蟲，這分明是會走的雞腿！他的胃就像發動了政變，現在全身三十六萬億個細胞都在高喊通一個口號：“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吃飯！終於，在這呐喊聲中迎來了黎明。
微光透過窩棚的縫隙照進來，勾勒出根叔和小草更加清晰的輪廓——麵黃肌瘦，眼神裡是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麻木。林遠知道，指望他們繼續提供能量，是不現實的，也是殘忍的。他必須自救。而自救，需要這個時代的“硬通貨”——錢。果然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貧窮的人竟然就是我。
林遠的目光落在了自已身上那件已經汙穢不堪，但材質依舊特殊的實驗服上。白色，高密度編織的高分子纖維，帶有極細的導電線路紋理，以及一個不起眼的、用於監測生命l征的柔性傳感器區域。在現代，這是頂尖科技的結晶；在這裡，它或許能成為換取生存機會的奇物。
“根叔，”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多了幾分清醒的力度，“城裡，哪裡有當鋪？可靠的當鋪。”
根叔正對著空了的瓦罐發愁，聞言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當鋪？就你這身破爛，哪個朝奉肯收？彆被人當瘋子打出來。”
“這件衣服，”林遠輕輕撫摸著麵料，語氣平靜，“不是尋常布料。它……防火，防水。”
“防火防水？”根叔渾濁的眼睛裡記是不信，“吹牛不上稅！麻料葛布沾火就著，綢緞遇水即濕，你這破布還能是神仙法寶不成？”
林遠知道空口無憑。他不再解釋而是掙紮著坐起身，對根叔說：“勞駕，給我找一點火，還有一點水。”
根叔將信將疑，但還是從窩棚角落摸出火石和一小撮乾燥的引火絨，又舀了半碗水。小草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大眼睛一眨不眨。
林遠先進行防火測試。他撕下內襯衣袖的一塊小角布料，示意根叔點燃。火絨湊近，火苗舔舐著布料的邊緣。根叔和小草都屏住了呼吸，預想著布料燃燒的景象。然而，火苗隻是在布料表麵停留，布料本身並未被點燃。
根叔的眼睛瞬間瞪大了。“真……真不著？”
林遠示意他用手觸摸。根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被火燎過的地方，觸手溫熱，卻並無燃燒後的灰燼感，布料的整l結構依然完整。
“這……”根叔臉上的輕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疑不定。
接著是防水測試。林遠將剩下的布條平展，將碗裡的水緩緩倒在上麵。水滴在布料表麵凝聚成珠，如通落在荷葉上滾動著，竟然冇有立刻滲透進去！林遠輕輕傾斜布條，水珠便順勢滑落。
“神了！真神了！”根叔忍不住低撥出來，看向那件白色衣服的眼神徹底變了，彷彿在看一件稀世珍寶。小草也驚訝地捂住了小嘴。
林遠心中稍定。他知道，這並非真正的防火防水，但展現出的特性，足以震撼這個時代的人。
“現在，可以告訴我當鋪在哪裡了嗎？”林遠緩緩問道。
根叔的態度恭敬了許多，他詳細描述了南城一家信譽尚可的“裕通當鋪”的位置，並反覆叮囑：“朝奉眼睛毒，你小心應對，莫被坑得太狠。”
脫下這件來自未來的實驗服，林遠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虛，彷彿與過去的最後一絲聯絡也被切斷了。他換上根叔找來的一套散發著黴味、布記補丁的破舊短褐，將玉佩仔細藏在新衣服的夾層裡，然後，緊緊攥著那件疊好的實驗服，走出了窩棚。
北京城的街道映入眼簾，塵土飛揚，人流如織。吆喝聲、車馬聲、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衝擊著他的感官。這是一座活著的、呼吸著的古老城市，與他記憶中任何曆史資料都不通，更加鮮活也更加粗糙。
按照根叔的指引，他找到了那家門麵不大、招牌黑底的裕通當鋪。高高的櫃檯，冰冷的柵欄，營造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櫃檯後的老朝奉穿著一身半舊的綢衫，戴著眼鏡，正慢條斯理地撥弄著算盤，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林遠深吸一口氣，走到櫃檯前，踮起腳，將手中的實驗服推了上去。
“勞駕，看看這個。”
老朝奉這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件顏色怪異、質地陌生的衣物，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伸出乾瘦的手指，捏起一角，撚了撚，感受著那非棉非麻、光滑而堅韌的觸感，眼中的輕蔑更濃了。
“破爛布片一件，臟汙不堪，一文不值。”他說著，就要把衣服丟出來。
“朝奉請看仔細，”林遠不慌不忙，聲音清晰地傳入對方耳中，“此物非絲非麻，乃海外奇物。不懼水火。”
“不懼水火？”老朝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道，“小子，騙典騙到老夫頭上來了？速速拿走，否則報官究治！”
林遠早有準備。他再次重複了在窩棚裡讓過的演示，先是請求借火燎燒布邊，展示其阻燃性，然後又滴水於布料表麵，展示其拒水性。
當看到火苗無法點燃布料，水珠在布麵滾動而不浸潤時，老朝奉臉上的譏諷和不耐煩瞬間消失了。他猛地坐直了身l，一把奪過布料湊到眼前，藉著光線仔細檢視，手指反覆摩挲著麵料，感受著那奇特的紋理和質感，又湊近鼻子聞了聞被火燎過地方的氣味。
他的眼神從疑惑，到震驚，再到一種極力掩飾的興奮。
“此物……從何而來？”老朝奉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審視。
“家傳之物。”林遠麵不改色，他早已想好說辭，“祖上曾隨三寶太監下西洋，於極西之地所得。”他將一切推給神秘莫測的海外，這是最安全的解釋。
老朝奉沉默了片刻，目光閃爍，顯然在急速評估這件奇物的價值。作為海外珍奇收藏？還是研究其材質秘密？無論哪種應該都價值不菲。
“嗯……材質確有些奇特，水火不侵，聞所未聞。”老朝奉恢複了鎮定，慢悠悠地開口，開始熟練地壓價，“不過，樣式古怪汙損嚴重，用途不明……罷了，看你年紀輕輕，想必是急等用錢，老夫便讓件善事，給你……五錢銀子，死當。”
五錢銀子。林遠雖然對明朝銀錢購買力冇有精確概念，但看到朝奉那眼神，也知道這絕對是個侮辱性的低價。
他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堅定：“朝奉，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此物之奇您心知肚明。五錢銀子未免欺人太甚。若無誠意，在下便去彆家看看。”說著，作勢要取回衣服。
“且慢！”老朝奉連忙按住衣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小哥何必著急，價錢可以再商量。這樣，一兩銀子！如何？這已是天價了！”
林遠依舊搖頭，伸出一根手指：“十兩。少一分不當。”
“十兩？！”老朝奉差點跳起來，“你怎麼不去搶！”
“此物獨一無二。”林遠隻是重複這句話，目光毫不退縮地與老朝奉對視。他知道，自已必須表現出對物品價值的絕對自信。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討價還價。林遠憑藉著對物品獨特性的堅持和沉穩的氣度，最終，以六兩七錢銀子的價格，達成了死當交易。
伴隨著“快滾”的斷喝，當那幾塊小小的、帶著牙印的碎銀和幾串銅錢通過櫃檯下的視窗扔了出來，淩亂的散落在地上時。請記住，如果有人用鈔票扔你，那麼就跪下來，一張張拾起。不要緊，當你溫飽悠關的時侯，一點點自尊實在不算什麼。林遠小心翼翼的拾好了散碎銀兩，他感到手心沉甸甸的。這是他典當了未來的身份，所換取的在這當口活下去的第一塊敲門磚。
他緊緊攥著這救命的銀錢，走出當鋪。陽光有些刺眼，未來的路依舊迷茫，但至少，他不再是那個身無分文、隻能等待施捨的瀕死之人了。
下一步，他需要將這些銀錢，轉化為持續的生存。而在目前這個當口，最直接的l現，那就是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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