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一百零二章 染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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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疫
圓娘帶著大家去山上采了很多艾草回來,
她煮了艾草水,放涼後又悄悄往裡麵兌了消毒液,然後噴灑在家裡各個角落。
家人從外麵回來定要淨手的,
每人都要蒙著麵紗出門,麵紗是圓娘特意做的,
悄悄換了材料,裡麵加了無紡布。
黃州背靠長江,夏秋之際,多雨水沖刷,
泥沙俱下,
一個不妨容易爆發時疫的!
圓娘不是學醫的,判斷不出這次時疫到底對應後世哪種流行病,
反正,
流行病的預防措施都差不多的,
她隻能按最嚴重的那種,嚴防死守。
幾乎每天都有百姓被衙役裹著草蓆擡出城外。
雖然徐知州發現疫症之後,
立馬在城中施湯藥,可官府的備荒銀錢總歸是有限的,無論限定什麼條件,
總有百姓吃不上藥。
有道觀寺廟亦在城中搭棚施粥施藥,圓娘將家裡的錢分出一部分來,
變現成米藥,亦在坊中佈施。
蘇軾從雪堂裡走出來,
暫時停筆,跑到官衙去徐知州那裡幫忙。
饒是如此,這場時疫依舊來勢洶洶。
這日佈施完畢後,圓娘和宛娘拿艾香熏了熏,
坐在屋簷下吃橘子。
六郎悄咪咪湊過來,說道:“阿姊,三姊,前些日子有個從蜀中來的老道給了爹爹一個蜜酒方子,爹爹悄摸在雪堂釀了幾壇,誰也冇告訴,我偷偷看見了,算算時日,大抵今日就能喝了,咱們窩在這裡也是無趣,不如趁著爹爹不在,去雪堂吃酒!”
圓娘聞言被橘子嗆了一口,暗道:師父釀的蜜酒,喝了可是要清腸的!!
宛娘卻來了興趣道:“好呀!”說著,便拉著圓娘和六郎往雪堂走。
蘇軾、蘇邁、王適去徐知州那裡幫忙了,辰哥兒去了府學讀書,是以雪堂靜悄悄的,隻有可乖和跳跳臥在書架上打盹兒。
宛娘和六郎把蘇軾藏在密室的酒罈子搬出來,敲掉上麵的封泥,一股清幽的酒香瞬間散滿屋子,圓娘也情不自禁的湊近瞧了瞧。
六郎在屋裡翻出一隻木勺和三個陶碗,一人一勺的分酒喝。
圓娘本不愛飲酒的,甜酒除外,況且如今的酒大多度數都不高,不太辣口,也不容易醉人,不知不覺間容易喝多。
當她看到麵前的六郎從一個變成兩個時,就覺得不應該喝了。
她伏在書案旁醒酒,迷迷糊糊的似乎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邊彷彿聽到一陣爭執聲。
“六郎,六郎,你好了冇?”
“三姊,我的肚子好像被什麼千刀萬剮一樣,疼的受不住了,實在出不來,你要不去外麵找個揹人的地方解決一下,放心,我不笑話你!”
“你出去,我要獨占茅房!”
“等一下!”
“你到底好了冇有?”
“你到底好了冇有?”
一陣風吹過,圓娘打了個寒顫,徹底清醒過來,雪堂裡哪裡還有宛娘和六郎的身影,姊弟倆在外麵搶茅房呢!
圓娘忽然覺得腹下一痛,也捂著肚子往外跑!!
此時,茅房競爭者由兩個變成三個,戰況不可開交。
圓娘暗中跟小饕餮兌了三包蒙脫石散,放茶壺裡煮了,三人一人一碗飲下,肚子這纔好受些。
圓娘揉著肚子問六郎道:“你確定這酒是今天開封?”
六郎道:“十分確定,我都是掰著日子算的。”
宛娘有氣無力道:“得虧饕餮小築裡賣的是咱倆釀的酒,若是賣伯父釀的酒,饕餮小築早就黃了。”
六郎哀嚎道:“真冇想到爹爹的酒,殺傷力這麼大!誰喝誰倒。”
圓娘讚同的點了點頭,她疑問道:“師父真的是按酒方一比一還原的?”文人釀酒做飯什麼的,犯一個毛病,太愛靈機一動了,而廚房之事,有時候靈機一動會傳下千古名菜,但大多數情況下的靈機一動都會變成黑暗料理。
她的師父,兩者皆有之,兩者皆有之,世人皆感歎蘇東坡的美食天賦,但隻有她們親嚐了不少他的黑暗料理,不足一一為外人道也。
暮色降臨,圓娘等人悄悄毀屍滅跡,將打開的酒罈重新拿泥紙封好,藏回密室,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回了饕餮小築。
拂霜、知雪正在大掃除。
六郎好奇道:“兩位姐姐,不是昨日才收拾了麼,怎麼今天又……”
知雪指了指任嬤嬤的房間,歎道:“嬤嬤今日嚷嚷著頭暈,咳嗽,全身痠疼,喘不上氣來。”
拂霜悄悄說道:“夫人見狀多留心了一番,怕任嬤嬤染上了時疫,命我等趕緊打掃呢。”
宛娘納悶道:“嬤嬤不是一直在饕餮小築,冇怎麼出過門嗎?這也能染上?!”
蘇家在坊間佈施也是圓娘等年輕人在乾,一來手腳麻利,二來身體抵抗力強,家裡的老弱病幼都待在房間裡,甚少出門的!
圓娘低眉略一思索,問道:“可是咱們這一坊有被擡出去的人了?”
知雪豎起大拇指道:“小娘子真神了,一大清早就有三人被擡了出去。”
圓娘一拍大腿,隻覺得天都塌了,完蛋!城中疫情冇有控製住,肯定是氣溶膠感染了!!
這時,蘇軾也從官衙回來,帶回一個令人十分絕望的資訊:江南大疫!
圓娘跟小饕餮商量道:“你能檢測出到底是何種病毒嗎?”
小饕餮略一遲疑,搖了搖頭道:“抱歉,不能。”
圓娘擺了擺手道:“多給我囤些藥,抗病毒的,抗生素都要。”
“那要花很多積分的!”小饕餮有些心疼道。
“你不想跟著我去汴京享福了?”圓娘挑眉道。
“呃……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提前在這邊寄了,我能直接跟著你去一千年後的北京享福的!豈不更好!”小饕餮完全不顧她的死活,早給自己盤算好了後路。
圓娘氣的蹙眉,她道:“你這隻黑心饕餮,竟然暗自盤算了這樣的主意,豈有此理!!我若在這邊寄了,回去後天天啃鹹菜條子,我齁死你!”
“毒婦!”
“壞狗!”
“都說了我是天上地下這世間獨一份的神獸饕餮!!”
“誰認證的,我門口的旗子上還掛著一隻呢!”
“那也是我!”
“你兌不兌?!”圓娘語氣微沉,暗含威脅。
小饕餮果斷搖頭道:“你與其眉毛鬍子一把抓亂花積分,不如挑重點!怕什麼,有我在呢,還能讓你真寄在這邊?!”
圓娘想了想,也對!
圓娘正盤算著呢,忽而朝雲披頭散髮的跑出來,懷裡抱著蔫巴巴的八郎,對蘇軾說道:“官人!官人,你看看八郎這是怎麼了?!”
八郎的臉紅的不正常,呼吸急促,還不斷的咳嗽!
蘇軾抱過八郎,替他號了脈,麵色一凝!
圓娘宛娘照著蘇軾開的單子去配藥煎藥!
朝雲去房間裡收拾東西,今夜過後,她要抱著孩子,帶著任嬤嬤回臨臯亭那邊。
圓娘止不住的害怕,煎藥時手都是抖的,她知道的,她知道的,八郎保不住,史書裡的一句話,此刻卻像一座山一樣沉重。
八郎正是蹣跚學步的時候,會張開懷抱,跌跌撞撞的跑向她,邊跑邊笑:“阿姊,阿姊!”
話還說不清,就往她懷裡紮,要她抱著去摘甜杏吃。
他那麼乖,那麼乖。
長得又漂亮,皮膚隨他阿孃,欺霜賽雪,粉雕玉琢,眉眼都隨他阿爹,神清骨秀,金相玉質,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郎君。
圓娘流著淚,吸了一下鼻子,八郎就像她親弟弟一樣,他病了,她有椎心泣血之痛。
宛娘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安慰道:“八郎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肯定會有驚無險的,你切莫太傷心難過。”
圓娘搖了搖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饕餮,怎樣才能救八郎?”圓娘哽咽道。
“林浦圓,你想清楚了,你這是逆天改命!”小饕餮麵色凝重。
“我知道,所以問你有冇有什麼辦法?後果我來擔。”圓娘執拗道。
小饕餮搖了搖頭道:“這是蘇軾之子,你恐怕擔不起來,蘇軾乃名垂千古之人,八郎是他的親兒子,你動八郎的命格會牽一髮而動全身,引發的蝴蝶效應,因果業報,難以估量,所以你承擔不起來,哪怕是灰飛煙滅都承擔不起來。”
“那……就冇有辦法了嗎?”圓娘不死心的問道。
“八郎是蘇軾之子,你承擔不來的,旁人未必承擔不來。”小饕餮提醒道。
“你是說師父?”圓娘擡眸問道。
天空隱隱有雷鳴閃過,小饕餮往上看了一眼,神情裡透著忌憚,它閉口不言,卻用心語和圓娘交流。
小饕餮:隻要蘇軾肯付出相應代價,保八郎性命之事尚有可為。
圓娘瞬間心領神會,氣運、命運都是運,若想保八郎性命隻能以運換運,她的命格底子淺,換不動,此間唯一能救八郎的隻有師父了!
她知道師父之後還有十年富貴官運,隻有這個能換回八郎來,隻是不知師父肯不肯?!
次日,一早,不僅僅是任嬤嬤、八郎,就連宛娘也倒下了,昨夜鬨了一宿。
硯青套了輛馬車來,蘇軾親自趕馬車送她們去臨臯亭。
臨臯亭內,安置好了病人後,圓娘心事重重的將蘇軾叫到一旁道:“依師父看,八郎和宛孃的病勢如何?”
蘇軾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說道:“來勢洶洶,不容樂觀。”
“如果能換他們好起來,師父可以做到什麼地步?”圓娘開門見山的問道。
八郎和宛孃的咳嗽聲此起彼伏的傳來,還有朝雲略帶哭腔的哄孩子聲,聽得人揪心。
“儘我所能。”蘇軾目光沉沉的眺望天際,擲地有聲的答道。
圓娘尤嫌模糊,隻得繼續追問道:“權勢、富貴、乃至……乃至……”
蘇軾似有所感,轉頭望向她道:“圓娘,為師落魄時,是你們圍在為師身邊,令為師不至於一無所有,你說的這些固然誘人,不過還不以至於與你們相提並論,你若做什麼就去做吧,不必顧忌為師。”
“即使師父因此再不能被朝廷起用呢?”圓娘問道。
“宦海沉浮,本就福禍難測。”蘇軾說道,“有家人陪在身邊,為師很知足。”
見圓娘仍是猶豫不定,他繼續說道:“當官最大的好處就是餬口便宜,若為師再不能為官,還是要辛苦你苦心經營了。你或許覺得為師苦,傻孩子,苦的是你自己啊。”
“倘若今日病的是為師,你會做什麼?將心比心,那也是為師的答案。”蘇軾歎息道。
圓娘點了點頭道:“如此,八郎的病或許還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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