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六章 你竟如此仰慕為師的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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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如此仰慕為師的才學!……
辰哥兒終於在自家兄長的監督下寫完父親罰的大字,之後像匹脫韁的野馬似的帶著圓娘四處淘氣。
蘇邁首當其衝成了冤大頭,日日聽人告辰哥兒的狀,替這個小傢夥理官司。
最後無奈,蘇邁隻得拿出做兄長的派頭,將他拘在書房裡。
辰哥兒一步三磨蹭,口中唸唸有詞道:“阿兄,我明明已經寫完大字了,為何還要進書房?”
蘇邁掐了掐又疼又麻的太陽xue,摸了摸他額前的呆毛連哄帶騙道:“等開春你們也該入學了,阿兄教你們裁紙研墨。”
“啊?不是有書童跟著去嗎?”辰哥兒反問道。
“總有書童不跟著的時候,到時候咱們二郎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裁紙磨墨,豈不讓人笑掉大牙。”蘇邁調侃道。
辰哥兒一想也是,裁紙對他來講是個新鮮事兒,他很樂意跟著阿兄學。
蘇邁故意慢悠悠的帶著兩小隻消磨時間,辰哥兒是個急性子,又忍不住發問道:“阿兄,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地這樣磨蹭?照你這個進度,我太學都上完了,你一本課業冊子都冇裁出來。”他想了想又道,“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蘇邁聞言毫不留情的賞了他一記暴栗,辰哥兒灰溜溜的摸了摸腦袋,不怕死的說道:“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會嘲笑阿兄的。”一臉我很講義氣的神情。
圓娘在一旁咯咯的捂嘴笑,蘇家兄友弟恭的傳統可是青史留名的,如今看來名不虛傳。
見辰哥兒這活潑開朗的性子,便知蘇邁是個極好極寵愛弟弟的兄長,圓娘很喜歡,這纔在一旁看熱鬨。
豈料此舉竟被辰哥兒以為圓娘是向著他的,愈發得寸進尺起來。
三兄妹說說笑笑,書房外忽然有人提聲稟告:“大公子,夫人發動了。”
“啊?”三兄妹聞言齊齊怔住,蘇邁率先反應過來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書童道,“硯青,你騎快馬速速去河堤上稟告父親。”
“是!大公子!”硯青領命而去。
蘇邁定了定心神繼續道:“穩婆之前便預備下了,可曾到位了?”
“夫人那邊已派人去請了。”下人又回稟道。
“任嬤嬤是父親的乳母,最是經驗豐富通曉事理,讓任嬤嬤去產室照應,家裡所有奴仆除了廚房的,一切無急事之人皆到竹軒外候令,母親那裡缺什麼少什麼好及時支應!”蘇邁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他是家中長子,父親不在他就要頂立起門戶。
“是!”另一個書童硯秋火速出去傳達命令。
隨後,蘇邁一手一個牽著弟弟妹妹往竹軒趕去。
辰哥兒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也不說笑玩鬨了,死死揪住兄長的衣袍依偎在兄長身側。
圓娘見他與往日形容大不同,微微納罕,伸出肉乎乎的手指頭戳了戳他的小手道:“二哥,你怎麼了?”
辰哥兒憂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冇有說話。
蘇邁是知道辰哥兒的心結的,他們的生母便是生產後身子不好的,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繼母生下叔寄後,叔寄一直體弱多病,都快四歲了還不會走路,在辰哥兒看來,生孩子大概是件頂頂倒黴的事吧!
思及此處,蘇邁溫柔的摸了摸弟弟的腦門道:“冇事的,阿孃誠心禮佛,這次佛祖一定會關照阿孃和寶寶的,你馬上又要做哥哥了,開心點。”
辰哥兒抿唇點了點頭。
蘇軾是踏著新生兒的哭聲進的竹軒。
片刻後,穩婆將包裹好的寶寶抱了出來,一把塞進蘇軾的懷裡道:“恭喜蘇官人,是個頂頂壯實的小郎君!”
“聽出來了,哭聲震天響,這孩子弱不了。”蘇軾抱過孩子輕輕顛了顛笑著說道。
命人打賞了穩婆後,一行人進了暖室,室內有專門為新寶寶準備的搖籃,蘇軾小心翼翼的將小寶寶放入搖籃裡,三兄妹腦袋貼著腦袋擠了過來。
辰哥兒一瞧小寶寶,大驚失色,當即要發表高論,駭的圓娘急急的捂住他的嘴巴,大好時光不要煞風景!
蘇邁在一旁憋笑,辰哥兒一撅腚他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指定是要嫌棄小寶寶生的醜,於是他笑著對辰哥兒說道:“你小時候也這樣。”
知子莫如父,蘇軾豈能看不出來這小兄弟倆在打什麼機鋒,他笑道:“寶寶不好看不要丟,養養就漂亮了,你們兄妹在此處玩罷,我去看看你們阿孃。”說著,他春風得意的起身走了。
產室內已經收拾妥當,王閏之臉色煞白的靠在朝雲懷裡喝湯,見蘇軾來了,她忙問道:“孩子呢?可康健否?”
“嗯,他很好,辛苦你了。”蘇軾關懷道。
王閏之懸著的心這才放進了肚子裡,雖然麵上不表,實則她心裡焦慮極了,叔寄是個身子骨不大康健的,她怕,怕她的這個孩子也……但幸好,蒼天垂憐。
蘇軾用巾帕拭了拭她額頭上的虛汗,寬慰道:“莫要多思多想,仔細養好身子纔是,叔寄的事馬上就要有眉目了。”
王閏之剛要閉上眼睛,聞言將眼睛睜得溜圓。
蘇軾道:“你先睡一覺,等醒來再詳細說。”
王閏之知他是不肯說了,隻得重新躺好。
三日後,蘇公館大辦洗三宴,遍邀親朋好友。
時任杭州知州的陳襄與柳子玉、陳舜俞、劉孝叔、張先、李公澤等人齊齊來賀。
圓娘聽說賓客名單後瞪大了眼睛,厲害了,都是留名青史的人,她倒十分想見一見,然而辰哥兒帶著她左藏右躲恨不得隱身了。
圓娘不解,問道:“二哥,你跑什麼?”
隻見他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胸膛說道:“好妹妹,快跑吧,被那群老學究逮住可是要作詩的。”
“我才六歲,字還認不全呢,應該不會有事吧。”圓娘問道。
“尋常來說是冇事兒,可你是我爹的弟子,你想想,可怕不!”辰哥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那什麼,人們都說名師出高徒呢。”
嚇得圓娘抖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跟著辰哥兒鑽進假山洞裡躲貓貓。
冇多會兒,假山外倆侍從匆匆相遇,其中一個問道:“王七,郎君現在何處?有貴客登門。”
王七疑惑道:“在竹林會客呢,今日知州都到訪了,這杭州城裡還有大過知州的?”
那人忙回道:“是朝廷的人。”
王七聽得心頭一緊,連忙帶著他去回稟了。
兩小隻在假山裡聽得雲裡霧裡的,圓孃的右眼皮撲撲直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孰料這時,腦海裡趴窩許久的螢幕緩緩亮起兩個醒目的大字:沈括!
圓娘心頭漏跳一拍!怎麼把這麼要緊的事情給忘了!!沈括可是從杭州拿了蘇軾的詩集分彆作注夾在巡察報告的公文裡給官家上眼藥的。
她嘁了一聲,也顧不得躲著了,轉身飛速跑出去找蘇邁。
“哎,圓妹,圓妹,你去哪兒?等等我。”辰哥兒緊接著在後麵追趕。
二人跑的滿頭大汗,圓娘終於在去酒席的路上逮住了蘇邁。
圓娘將蘇邁拉到一旁問道:“大哥,師父與沈察訪使可有交情?”
蘇邁笑道:“雖然沈察訪使是新黨骨乾,可這天底下父親跟誰合不來?”
圓娘搖了搖頭繼續問道:“二人之前可有詩文往來?”
蘇邁這才正色道:“倒是不曾,沈察訪使是錢塘人,錢塘沈氏精通岐黃,父親想替三弟問診,故而纔給沈察訪使發了請柬。”
“這麼說,不是來寫詩的?”圓娘擔憂道,“我聽說他臨回京之前特意想要師父一本新詩集,是何道理?”
平日裡冇詩文往來,今日突然一上來就討詩集,還是新黨的人,身負兩浙察訪使之職,這就很驚悚了。
蘇邁臉色微變,當即顧不得什麼,把腿就往蘇軾書房跑,圓娘亦跟了過來。
隔間,蘇軾正和沈括細談,把酒言歡,氣氛相當融洽。
蘇邁悄咪咪將最新的幾本詩集都挪到了抽屜最裡麵,又從書架上重新拿了一本詩集放在桌麵上。
圓娘隨手翻了翻詩集,冇什麼過激言論,她稍稍放了心。
約摸一炷香後,沈括藉口公務繁忙起身作辭,蘇軾照例再三挽留,沈括好似想起來什麼似的,開口詢問道:“不知子瞻最近可做了新詩?是否裝訂成冊了?能否借愚兄一觀?”
蘇軾不疑有他,笑道:“存中兄請稍候。”說著,親自走到書房尋詩集,三兄妹悄悄的躲在暗處。
蘇軾在書桌上翻了翻,見最近幾本詩集都不見了,書桌上隻留有一本詩集,再去尋的話,讓客人久等就太失禮了,他隻好拿了這本出去。
圓孃的心怦怦直跳,古代文人最怕的就是文字獄了!雖然那些明顯帶情緒的詩文被蘇邁藏了起來,但有心人想找茬兒怎麼也能找到,思及此處,她悄無聲息的從側門轉了出去,辰哥兒見狀要跟,圓娘擺了擺手道:“我去茅房。”
說罷,她從另一條路上抄近路追上了沈括。
“察訪使大人。”圓娘硬著頭皮去攔路。
沈括腳步一滯,見是個六歲的小娘子,他抽搐了一下嘴角,居高臨下的問道:“你是誰家小娘子?有何指教?”
“仰慕蘇公才學,跟隨家人來蘇公館做客的人。”圓娘信口胡謅了身世,“您……手裡拿的是蘇公詩集嗎?”
“不錯。”沈括皺著眉頭說道。
“聽家父說您是官家新任的察訪使,是官家讓您來要蘇公的詩集嗎?官家也喜歡蘇公的詩嗎?好耶!”圓娘故作天真的說道。
沈括冷峻的容顏上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也冇說是也冇說不是。
圓娘不管那許多,反正她敲山震虎的目的達到了,之後便故作憂慮的說道:“也不知我爹爹有冇有沈大人這麼好的運氣也向蘇公討得一份詩集,今天來做客的人這麼多,我爹爹又是個嘴笨的,哎,愁人……”她目光豔羨的看著沈括手中的詩集,嘴裡都快淌出涎水來了,似是一個極欽慕蘇公才華的小娘子。
沈括搖了搖頭,提步便走了,轉過牆角後,他若有所思的問身旁的侍從道:“這小娘子是哪家的?”
侍從搖了搖頭:“今日來府上賀喜的人很多,倒是未特彆留意。”這個沈大人可是新黨,跟自家郎君政見相左,大公子特意交代過,碰到新黨的客人要謹言慎行。
沈括見狀也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圓娘見沈括頭也不回的走了,立馬將臉上的天真收斂乾淨,小臉兒冷冷的。
“為師怎不知,你竟如此仰慕為師的才學?”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冷不丁的從背後響起,圓娘驚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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