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亮前等風來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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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姐姐都從事新聞工作,她生的漂亮,一切順風順水。
而我因為長相普通,隻能在幕後。
三年了,我終於迎來首次獨立播報的機會。
姐姐卻在上台前十分鐘攔住了我。
“今晚我來播,你太醜了,上台肯定會影響整個專題的收視率。”
我攥緊了拳,指尖冰涼。
這已經不是
“走?去哪兒?”
媽媽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留在這裡,好好看好好學!”
“看看你姐姐是怎麼播報的,學學她的颱風和氣場,對你以後有好處。”
我垂下眼,心中一片悲涼。
隻要姚雨欣在一天,我就永遠隻能是個躲在幕後的槍手,我還有什麼以後可言?
但媽媽的命令不容置疑。
負責現場拍攝的同事看到姚雨欣,愣了一下,隨即看向我。
“哎,姚雪荊,今天不是你
我猛地抬起頭,愣住了。
三年來,除了嘲諷和忽視,這是我
那些采訪素材裡的哭訴和控訴,彷彿都變成了我自己的聲音。
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解剖自己的靈魂。
我想起小學開家長會,老師當眾表揚我作文寫得好,媽媽卻全程麵無表情。
而姚雨欣隻是因為舞蹈表演得了個鼓勵獎,媽媽就高興得帶她去吃了西餐,還把獎狀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高中畢業,我的成績明明可以報考更好的新聞專業院校,但媽媽卻逼我填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學。
她說:“女孩子家,離家那麼近,方便照顧。”
“再說,以你的條件,去那麼好的學校也競爭不過彆人。”
而她卻全力支援姚雨欣出國留學深造。
我熬夜寫的策劃案,
姚雨欣對後台的異樣毫不知情。
她對這個專題的背景瞭解,僅限於我給她的那份稿子。
而這段話是我情緒激動之下寫的,交稿前,我竟然忘記把它刪掉了!
在一個全國直播的新聞專題報道中,摻雜個人感情的報道,是足以斷送一個新聞人職業生涯的錯誤。
我手腳冰涼,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止這一段,還有一段我混淆了兩個素材,把另一個家庭的案例合併寫在了一起。
我明明覈對了很多遍……
姚雨欣還在繼續播報,她完全冇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直播終於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
李台長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
“姚雨欣,你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姚雨欣懵了,她一臉無辜地走下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台這是怎麼了?我今天播得不好嗎?”
同事們臉色各異,冇有人回答她。
很快,網絡上就炸開了鍋。
那個真實案例的家屬
這是我應得的。
這個機會,本就該屬於我。
姚雨欣得知這個訊息時,發瘋似的衝到電視台,堵在我的辦公室。
“姚雪荊,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雙眼通紅,死死地瞪著我。
“你故意把錯誤的稿子給我,就是為了把我拉下馬,然後你好上位,對不對?!”
看著她歇斯底裡的樣子,我平靜地回答:
“我說過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裝!”
姚雨欣根本不信,她揚起手,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瞬間腫起來,嘴角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這股痛感卻讓我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姚雨欣臉上露出一個快意的笑。
“我看你這張臉還怎麼上台,你以為搶了我的位置,你就能取代我了嗎?做夢!”
我手裡一直攥著對講機,此時傳出李台長帶著怒意的聲音。
“姚雪荊,你那邊怎麼了?我剛剛在對講機裡,好像聽到了巴掌聲?”
姚雨欣臉上的笑容凝固,而我也愣住了。
剛纔,我正在用對講機和導播間的李台長溝通今晚新聞播報的細節。
而姚雨欣剛剛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她打我的那一聲脆響,都一字不漏地直播給了另一頭的李台長。
姚雨欣的臉色一瞬間變白。
對講機那頭,李台長沉默了幾秒。
隨後,他再次開口:“姚雪荊,你現在立刻到我辦公室來,姚雨欣,你也一起。”
姚雨欣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我將對講機關掉,然後用手背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
走進辦公室,李台長正坐在辦公桌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示意我們坐下,目光在我紅腫的臉頰和姚雨欣慘白的臉上來回掃視。
“姚雨欣,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李台,我……我隻是一時衝動……”
姚雨欣語無倫次,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李台長冷哼一聲:
“一時衝動?在辦公室裡對同事動手,還說出那樣的話。”
“姚雨欣,你就是這麼當台裡的當家花旦的?”
他轉向我,眼神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嚴肅:
“姚雪荊,這件事你想怎麼處理?”
我剛要開口,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媽媽衝了進來,臉上帶著焦急和憤怒。
“李台長!雨欣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壓力太大了!”
“姚雪荊,你快跟台長說,你們姐妹倆鬨著玩呢!”
說著,她向我使了使眼色。
和我想象的一樣,她永遠是姚雨欣最堅實的後盾。
我冇有理會,而是拿出一個厚重的檔案夾放在李台長的辦公桌上。
裡麵裝著的,是姚雨欣入職以來,她署名的每一篇優秀稿件的初稿和修改稿。
這些足以證明,姚雨欣一直以來的稿子都是我寫的。
隨著檔案的翻動,李台長的臉色從陰沉漸漸變成了怒火。
“姚雨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姚雨欣看著那個檔案夾,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椅子上。
媽媽也懵了,她衝過來想搶,被我伸手攔住。
“媽,彆費力氣了,我影印了很多份。”
我看著她,笑得雲淡風輕。
“你不是總說,我的就是姐姐的嗎?”
“現在,我隻是想讓大家看看,這些年姐姐到底從我這裡拿走了多少東西。”
我轉向麵色凝重的李台長。
“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台裡解除與姚雨欣的勞動合同,永不錄用。”
“她的位置,我會頂上。”
“姚雪荊,你瘋了,你是要毀了你姐姐!”
媽媽尖叫起來,撲上來想打我。
我冇有躲,隻是冷冷看著。
李台長先一步喝止了她:“周悅容,這裡是台長辦公室,請你注意你的言行!”
媽媽的手僵在半空中,指著我,氣得渾身發抖。
“辭退雨欣,你……你……”
她一句話冇說完,忽然眼皮一翻,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媽!”
姚雨欣驚叫著撲過去。
辦公室裡頓時亂作一團。
救護車呼嘯而來,將媽媽送進了醫院。
經過一係列緊張的檢查,醫生將我們叫到了辦公室,神情凝重。
“病人突發急性腎衰竭,加上長期高血壓導致的腎功能不全,情況很嚴重。”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腎臟移植。”
“移植?”
姚雨欣的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那……那腎源呢?”
“等待匹配的腎源時間太長,病人等不及,最好的辦法是親屬進行**捐獻。”
醫生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在每個人心上。
我和姚雨欣被帶去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姚雨欣因為長期生活不規律,有輕度脂肪肝,不適合捐獻。
而我,血型匹配,各項指標完美符合。
病房裡,媽媽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
昔日那個強勢刻薄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張紙。
姚雨欣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姚雪荊,我求求你,救救媽媽……”
“以前都是我的錯,我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你,求你救救她……”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可是我親愛的媽媽,我怎麼可能會不救呢?”
轉頭平靜地對醫生說:“我同意捐獻,立刻安排手術吧。”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半天時間過去,手術很成功。
當我從麻醉中醒來時,守在一旁的隻有李台長。
而姐姐正在媽媽的病房裡。
幾天後,我能下床了。
我走進媽媽的病房,她也剛剛清醒過來,臉色依舊蒼白。
看到我,她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雪荊,這次,謝謝你……”
她費力地開口。
我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床邊,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
“媽,我們之間,說什麼謝謝。”
她鬆了口氣。
我拿起一個蘋果,用水果刀慢慢地削著皮。
“媽,這些年來,家裡的體檢報告一直都是我去拿的。”
媽媽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我笑了笑,繼續說:
“大概三年前,我就發現你的體檢報告上說,你的腎臟功能明顯下降。”
“醫生說要注意,但你冇當回事。”
“而姐姐呢,你也知道,她常年熬夜泡吧,生活習慣一塌糊塗。”
“她的體檢報告不比你的好看。”
我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媽媽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僵硬。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的腎徹底壞了需要移植,那能救你的人會是誰呢?”
“姐姐肯定不行,那麼,就隻剩下我了。”
“所以啊,從那天起,我就開始特彆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戒掉了所有不健康的食物,每天早睡早起,堅持鍛鍊。”
“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很好,就是在等你。”
我將削好的蘋果遞到她嘴邊,笑意更深。
“我在等你倒下的這一天,等一個能讓你後半輩子都不得不依賴我活下去的機會。”
“我真的很好奇,媽,你說,下半輩子你的身體裡流淌著我的血,靠著我這個讓你厭惡、讓你覺得丟臉的女兒的器官活著……”
“會不會,很煎熬啊?”
媽媽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裡充滿了驚恐。
“你……你……”
她指著我,嘴唇發紫,一口氣冇上來。
監護儀上瞬間發出警報聲。
蘋果掉在地上。
我直起身,衝著病房門外大喊:
“醫生!我媽出事了,情況非常不好,快來人啊!”
醫生和護士匆忙衝進病房。
看著媽媽被推進急救室,我嘴角輕笑。
可我仍然忍不住落淚。
這算什麼,鱷魚的眼淚嗎?
可我不是鱷魚,我隻不過是一隻麵臨病危母親和失業姐姐的、柔弱無助的小白兔罷了。
出院後我
電視台每天都會收到大量的觀眾投稿。
在我頂替姚雨欣後的一天,助理遞給我一份新的選題,語氣有些猶豫。
“雪荊姐,這個投稿……內容有點敏感。”
“台裡其他組的老師都覺得冇什麼熱點,怕惹麻煩,壓下來了。”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投稿人是匿名的,隻留下了一個聯絡郵箱。
但當我看到內容裡提到的那個“惡魔父親”的名字時,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姚盛啟,我的父親。
而那個被家暴的女孩,正是他與情人陳茵的女兒。
我的指尖冰涼,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我調查過姚盛啟,他就是個偽君子。
這個選題對彆人來說是麻煩,但對我來說卻很有意義。
我對助理說:“這個選題,我親自跟。”
我以記者的身份,撥通了郵箱附帶的電話。
陳茵的聲音充滿警惕,以為是騷擾電話,咒罵了幾句就直接掛斷了。
我冇有再打過去,轉而用我的資源去調查陳茵和她女兒現在的生活。
她的女兒因為這件事的陰影,導致性格變得孤僻。
在學校裡正遭受著校園霸淩。
我通過一個公益組織的朋友,以心理援助的名義介入了學校。
幾天後,霸淩事件被圓滿解決,施暴者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再次撥通了陳茵的電話,開門見山:
“陳女士,你女兒在學校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知道你害怕什麼,但沉默換不來安寧。”
“我能幫你解決學校裡的麻煩,也能幫你解決更大的麻煩。”
這一次,她冇有掛斷。
我們的
父親入獄的訊息傳到了醫院。
我再次見到媽媽時,她因為排異反應,整個人異常的虛弱。
她眼神空洞,像是透過我,在看一些痛苦的回憶。
“雪荊,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她喃喃自語。
“一年前,你隻顧著在醫院陪生病的姐姐,把同樣生病發高燒的我丟在家裡那次。”
“是我對不起你……”
她忽然激動起來,掙紮著想抓住我的手。
“當年,我看到他,他對你……”
“我救下你之後,你就發高燒,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害怕,我不敢報警。”
“你知道的,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輿論的力量有多大,我怕這件事傳出去會……”
“我恨他,恨那個女人。”
“所以,一看到你那張臉,我就會想起他背叛我的事實,更會想起他差點對你犯下的罪行。”
“可媽媽這麼做,是因為媽媽愛你啊,媽媽想保護你,所以才……”
“媽媽知道自己用錯了方法,媽媽知道錯了,雪荊……你能原諒媽媽嗎?”
“我們重新開始……”
她聲淚俱下,訴說著她遲來了二十年的苦衷和悔悟。
我靜靜地聽著,心中卻冇有任何波瀾。
我終於明白了她所有行為的根源。
可我永遠無法原諒。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太晚了,媽。”
“你不是冇有報道過類似的新聞,你應該很清楚,原生家庭的暴力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多麼嚴重的折磨。”
“可你冇有做出正確的選擇,你甚至把我當成你失敗人生的出氣筒。”
“你所謂的愛,對我來說比毒藥還要致命。”
我最後看了一眼媽媽的體檢報告,丟下最後一句話:
“很可惜,我們明明是血脈相連的母女,可你的身體最終還是容不下我的器官。”
我離開的一週後,接到了姚雨欣的電話。
她哭著說,媽媽因為嚴重的排異反應和器官衰竭去世了。
我“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葬禮我冇有去。
我隻是在頭七那天,一個人開車去了海邊。
看著潮起潮落,我將那段痛苦的記憶全部沉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兩年後。
我成了無數新聞學子心中的偶像。
他們崇拜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我犀利的觀點、嚴謹的邏輯和捍衛真相的勇氣。
我不再需要用外貌去定義自己,我的才華就是我最耀眼的光芒。
至於姚雨欣,她在媽媽去世後,學著彆人去做網紅。
她想靠著那張漂亮的臉蛋東山再起。
可她在電視台的“放送事故”被網友扒了出來,被平台封殺,最終銷聲匿跡。
台裡新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問我:
“雪荊姐,我總覺得我業務能力不行,是不是做我們這行,長得好看比較重要?”
在她身上,我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和姚雨欣。
我笑了笑,對她說:“好看的皮囊,或許能讓你走得快一點。”
“但能讓你走得遠的,永遠是裝在你腦子裡的東西和你骨子裡的堅持。”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廣場上,led螢幕正播放我的節目宣傳片。
那張臉,依然是普通的五官。
但在高清鏡頭下,卻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和魅力。
回家路過,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我長得確實不美,但我活得漂亮。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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