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世播撒貝黑萊特 第五十五章 最終的審判丨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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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舊教長老們便又趁著天亮押送著吉捨去到了羅馬帝國茹達行省總督本丟·彼拉多的府邸前。
他們想要徹底審判吉舍,甚至想徹底除掉吉舍!
彼拉多很快帶著羅馬官員特有的不耐與傲慢來到審判庭。
他掃了一眼這群攪人清夢的茹達人,目光最後落在那個被捆綁的拿撒勒人身上,臉色一變。
“又是什麼事?”
彼拉多臉色難看地說道,“這不是你們茹達人的神子嗎?為何在日出之前鬨到我這來了?”
他似乎很不想插手此事。
然而舊教的大長老上前一步,他的姿態保持著表麵的恭敬,但言辭直指羅馬帝國統治最敏感的神經,“總督大人,我們帶來的這個人,絕非我茹達人的神子,而且我們發現他……”
他故作停頓,然後重重強調,“……正在毒害我們的國民,他禁止百姓向帝國納稅!此風若長,帝國的財稅根基必將動搖!”
此言一出,彼拉多的眼神有些怪異。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若這事是真的,那抗稅,這是任何羅馬總督都無法容忍的重罪。
不等彼拉多反應,旁邊一位長老立刻補充,“不止如此,總督大人!他還公然自稱是神子,是王!在茹達、加利利各地,都有無數人可作證!”
“他這是在挑戰神聖奧古斯都獨一無二的權威,是在煽動叛亂!”
不僅如此,另一位看似較為年長、語氣卻更顯陰險的長老介麵,試圖讓指控聽起來更具體、更危險,“我們親耳聽見他說狂悖的言論,‘我要拆毀這人手所造的殿,三日內就另造一座不是人手所造的。’”
“總督大人,聖殿乃萬民敬仰之所,他此言此行,不僅是褻瀆我們的神明,更是藐視一切神聖秩序,其心可誅!若放任不管,聖城必生大亂!”
又有一位長老上前,試圖將吉舍與已知的政治威脅聯絡起來,“他的活動範圍極廣,從加利利起,直到這裡,一路蠱惑人心,聚集愚民。”
“您知道的,加利利那片土地向來是滋生叛亂和狂熱分子的溫床!他與那些反抗羅馬的暴徒,難保冇有牽連!”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羅織的罪名一條比一條駭人聽聞。
誘惑國民、抗稅、自稱君王、褻瀆神聖、煽動叛亂、勾結亂黨……
每一條都經過精心裁剪,剝離了所有宗教的外衣和哲理的語境,隻留下最能觸怒羅馬統治者的核心——挑戰帝國的統治權威和穩定。
他們刻意混淆、誇大、甚至扭曲吉舍的言行,將“父神的歸父神,凱撒的歸凱撒”扭曲為“禁止納稅”。
將關於精神國度的比喻說成是政治宣言,將重建聖殿的隱喻指控為具體的破壞威脅。
他們深知,隻有將這些罪名包裝成對羅馬統治的直接挑戰,才能迫使彼拉多出手。
然而本丟·彼拉多這位向來出手果斷、雷厲風行的茹達總督卻絲毫未動。
彼拉多甚至罕見地搖了搖頭,說道,“我查不出他有什麼罪來,而且今天正值父神節,便是罪人,也該如聖城習俗一般被寬恕和赦免。”
眼看著他試圖利用父神節釋放囚犯的慣例,想釋放吉舍,眾人頓時急了。
“這人冒充神子,便是父神來,就算寬恕巴拉巴也絕不會寬恕他的。”
大長老大聲說道,“總督,你若釋放這個人,就不是帝國的忠臣。凡以自己為王的,就是背叛帝國了!”
其他追隨他們前來審判吉舍的舊教信徒們也頓時群情激奮,大喊著,“那便釋放巴拉巴!”
巴拉巴是一名最近在聖城裡因作亂殺人被囚禁的殺人犯,他們寧願釋放一個真正的殺人犯,也不願意讓吉舍被赦免,可謂是恨透了吉舍。
而大長老最後那句話以及群眾的歡呼似乎擊中了彼拉多的軟肋,他的目光似乎在遊離,直到……
“哎,罷了。”
彼拉多說道,“那便隨你們的意吧,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吧!”
於是舊教徒眾人歡呼雀躍,押著吉舍帶入庭院,並下令——鞭打吉舍,然後交給人去釘十字架。
鞭刑是極其殘忍的,用的是一種多尾皮鞭,鞭梢嵌有骨片或金屬球。
每一鞭下去,都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父神啊……這就是你所見的人之惡嗎?”
吉舍緊咬著牙,劇烈的痛苦讓他幾乎昏厥,他在心中無聲地呐喊,那是對人類如此輕易屈服於邪惡與不公的絕望。
而鞭刑之後,他們又讓吉舍自己背上沉重的橫木,要他自己走向城外的刑場——各各他山。
然而就在吉舍啟程後,茹達總督本丟·彼拉多來到了府邸後麵的一個蒼老身影前。
“尊敬的神聖奧古斯都……”
……
吉舍揹負著沉重的橫木,幾乎要壓垮他早已千瘡百孔的殘破身軀。
道路崎嶇,他因失血過多和極度虛弱,步履蹣跚,幾次跌倒。
沉重的橫木壓在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肩背上,帶來鑽心的劇痛。
周圍的人群中,甚至其中有不少那些曾經高呼“神子”的人,此刻大多冷漠圍觀,甚至夾雜著長老們煽動的嘲笑與辱罵。
“你不是彌賽亞嗎?救救你自己吧!”
“你拆毀聖殿,三日再造起來,現在怎麼不行了?”
“父神為什麼不救你?騙子!”
……
每一句嘲弄都像一把鹽,撒在他心靈的傷口上。
他對人類的信心,正在一點點崩塌。
他感到無比的孤獨與沉重的絕望,那條審判與毀滅的道路,在痛苦和屈辱中顯得愈發具有誘惑力。
就在他又一次不堪重負跌倒,幾乎要被憤怒的兵丁和周圍的惡意吞噬時,一隻粗糙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幫他穩住了身形,甚至短暫地替他扛起了那沉重的橫木。
吉舍艱難地抬起頭,透過被血汗模糊的視線,看到了一張羅馬百夫長的麵孔。
這兵丁眼睛上有兩處刀傷,眼神有些渾濁,但此刻那眼中卻流露出一種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簡單的不忍。
“起來吧,茹達人。”
士兵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生硬,但那片刻的援手,在那一片冰冷的惡意中,卻如同黑暗中意外點亮的一盞微燈。
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卻像一滴甘露,滴入了吉舍幾乎乾涸絕望的心田。
“或許……還不至於此……”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微弱地閃過。
在舊教長老們的催促下,百夫長鬆開了手,但依舊跟在隊伍旁邊。
當隊伍短暫停歇時,吉舍用儘力氣,向那位百夫長伸出手。
百夫長疑惑地靠近。
吉舍的手冇有索取什麼,而是輕輕撫過他那因眼疾而渾濁的眼睛。
冇有人注意到,吉舍懷中那枚深紅的霸王之卵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光熱,似乎在治癒著什麼。
百夫長渾身一震,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他驚訝地發現,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許多!
那常年困擾他的模糊與昏暗,竟然減輕了大半!
他驚愕地看向吉舍,卻隻看到那雙充滿疲憊與深不可測悲憫的眼睛。
而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後,吉舍終於艱難地到達了各各他山。
兵丁們粗暴地剝去他的衣服,隻有那名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長為他僅留了那勉強遮掩自尊的、腰間的布帛,然後將他放倒在十字架上。
就連那枚深紅色的霸王之卵也被人奪去,那名兵丁喜笑顏開地在戲弄這顆奇怪的石頭。
然後很快,巨大的鐵釘被錘子狠狠砸進吉舍的手掌,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雙腳被重疊,同樣用鐵釘釘穿。
十字架被豎立起來,沉入挖好的坑中,劇烈的震動給他的身體帶來又一波撕裂性的痛苦。
他被懸掛在天地之間。
羞辱、劇痛、失血、窒息感陣陣襲來。
下方,兵丁們在瓜分他的衣服。
而在四周,長老們依舊在冷嘲熱諷。
“他救了彆人,不能救自己!”
“你不是神子嗎?可以救我們和自己的吧!”
“若他真是神子,那便該如摩西一般讓父神拯救他!”
“騙子!”
……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毒刺一樣,像吉舍手掌中的釘子一樣,狠狠紮進他的心裡。
他承受著這一切,他的絕望幾乎達到了頂點。
他不明白他當初傳教時那些對他深信不疑的民眾為何似乎完全離棄了他,他對人類混合著巨大的愛與同樣巨大的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或許僅僅是因為那是父神的旨意,或許是對那最後一絲微光的不捨,或許隻是一種純粹的、不願向深淵低頭的堅韌。
時間一點點流逝,痛苦永無止境,他口渴難耐。
這時,又是那個百夫長。
他看著十字架上受苦的身影,看著那曾撫摸他眼睛帶來慰藉的手如今被釘穿,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拿了一塊海絨,蘸滿了醋,綁在葦子上,遞上去給吉舍喝。
這微不足道的舉動,幾乎是酷刑中唯一的仁慈。
吉舍吮吸著裡麵的水,濕潤了乾裂的嘴唇。
然而就在這時……
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
那人在護衛的簇擁下站在人群之中,似乎就隻是一個垂垂老朽的老人一般。
然而他卻用著看著久違朋友一般的眼神,看向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吉舍……
提比略。
吉舍俯瞰著這位羅馬帝國當今的皇帝,卻覺得自己狼狽不堪。
而提比略隻是看著他,眼神裡既無憐憫,也無得意,彷彿隻有一句話……
【看吧,吉舍,這就是你所要堅持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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