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找媽[西幻] 新型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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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瘟疫
三天後,第三分隊的大部隊終於抵達了海倫娜城。
薇琳站在工會傳送大廳的傳送陣前,與隊友們重逢。大廳內人聲嘈雜,魔法符文在地麵上逐一亮起,藍白色的光芒如水波般流動,映照在眾人臉上。
“薇琳!你居然考到飛龍執照了?”一個紮著短辮的女戰士大笑著拍她的肩膀,“下次帶我飛一圈!”
“要買龍嗎,我有路子!”
“隊長呢,隊長怎麼不過來?”大部分隊員並不介意萊昂的詛咒,畢竟隊長救了他們的命。他們向人群之外的隊長揮揮手,萊昂點點頭,卻並未靠近。他靜靜地靠在大廳的石柱旁,雙臂交疊,目光落在薇琳身上。
他現在是“休假”狀態。
三個月後,他纔會去王都向團長提交那份決定他未來的報告。在此之前,他本不該再參與分隊事務。
第一批十名隊員押送著物資踏入傳送陣,符文的光芒驟然增強,他們的身影在扭曲的空氣中逐漸模糊,最終消失。
就在第二批人準備跟進時,工會的工作人員匆匆跑來,氣喘籲籲地遞給格魯姆一封信件。
副隊長拆開火漆印,快速掃過內容,眉頭越皺越緊。
“等等!”他突然擡手,攔住了正要踏入傳送陣的薇琳。
剩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薇琳,剛收到緊急通知——”格魯姆的聲音低沉嚴肅,“海倫娜城東邊的草原爆發了新型瘟疫,需要團裡的生命法師去支援。”
按理說,第三分隊現在處於召回狀態,不該被臨時調派任務。但格魯姆深吸一口氣,補充道:“情況很糟,已經有村民死亡,當地的牧師束手無策。除了你,還會有幾名城裡的牧師趕過去。”
薇琳冇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站在遠處的萊昂。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萊昂的眼神依舊平靜,但薇琳注意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這是他在思考時的小動作。
“我去。”她毫不猶豫地說。
萊昂沉默片刻,隨後邁步走了過來,淡淡道:“我也去看看。”
格魯姆挑眉:“你可是在休假。”
“隻是‘看看’。”萊昂的語氣不容置疑,“不參與分隊行動。”
梅吹了聲口哨,插嘴道:“哎呀,隊長這是不放心我們小薇琳單獨行動啊?”
薇琳耳根一熱,瞪了她一眼。“要不你護送我去?”
梅擺擺手,推了薇琳一把,讓她往萊昂的方向走幾步。
格魯姆把通知遞給薇琳,“地圖就附在裡麵,”又掏出一個錢袋,“這是任務經費,差什麼東西你直接就買。”
薇琳和萊昂乘著飛龍穿越鉛灰色的雲層,刺骨的寒風夾雜著冰晶拍打在萊昂設置的屏障之外。
她眯起眼睛,看見腳下廣袤的草原正在甦醒——海倫娜城南邊的“灰綠原野”正處於冬春之交,積雪消融的斑駁大地裸露著枯黃與嫩綠交織的草甸,蜿蜒的溪流帶著浮冰奔湧,像銀蛇般在草原上逶迤。
飛龍降落在半融的草原上時,濺起的泥漿夾雜著殘雪,幾隻早歸的北遷候鳥驚飛而起。暮色中,草原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綠色,寒風捲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卻掩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像是凍土解凍後翻出的死屍味。
村民們的毛氈帳篷歪斜地立在泥濘中,厚重的冬季毛氈邊緣掛著冰淩,卻已經被融雪浸透發黴。
聽到飛龍落地的動靜,村民們走出來,他們裹著潮濕的皮襖,麵色青白交加,既有凍傷的紫斑,又泛著病態的紅暈,眼神中混合著希冀與恐懼。
這時,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推開人群走來。
“我是哈蘇克,這裡的村長。”他的聲音沙啞,說話時露出幾顆發黑的牙齒。
哈蘇克將她們迎入最大的帳篷。帳篷內瀰漫著濃重的藥草味和汗臭味,地上鋪著的羊皮已經發黑髮硬。他示意兩人坐在一塊還算乾燥的氈墊上,自己則費力地蹲在火塘邊,用顫抖的手往將熄的火焰裡添了幾塊半乾的牛糞,簡單地解釋目前的情況。
“現在有四十多個病人,已經死亡了將近十人。”
“從融雪開始,先是牲畜,然後是人。”哈蘇克用柺杖在地上指點著方位,“最先發病的是東邊牧場的羊群,它們的主人已經死去了。發展地太快了,三天前還都好好的……”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哈蘇克閉了閉眼睛:“又一個……”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獸骨護符。
“先不忙著介紹,帶我去看看病人吧。”薇琳要求。
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村民們痛苦地蜷縮在草墊上,嘔吐物的惡臭瀰漫在空氣中。
薇琳蹲下身,輕輕觸摸一位瘦弱的小女孩。女孩的嘴脣乾裂,眼神渙散,微弱地呻吟著。薇琳的手掌泛起淡淡的綠光,生命魔法的能量緩緩流入女孩體內,女孩的呻吟聲小了一些,但其他症狀冇有緩解。薇琳的眉頭緊鎖,心中湧起一陣不安。
“讓讓!熱粥來了!”粗布衣裙摩擦的窸窣聲中,一個眼眶凹陷的婦人端著陶甕擠進來。木勺攪動的米湯稀得能照見人影,漂浮著幾粒脹開的米渣。
這樣不行。
薇琳搖頭,營養太少了,憑村民的身體撐不住。
她找到哈蘇克,從空間袋裡掏出米袋和鹽、糖。“每鍋加兩把米,”薇琳將物資塞給佝僂著背的老村長,
“糖和鹽也一起化在水裡給他們,能撐得久一點。”
夜晚,兩名身著白袍的牧師匆匆踏入村莊,長袍下襬沾滿泥濘,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
年長的那位頭髮灰白,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他一邊喘息一邊用袖子擦拭,聲音沙啞而疲憊:“我們接到訊息就立刻趕來了,希望能幫上忙。”他的同伴,一位年輕些的牧師,臉色蒼白,嘴唇因長途跋涉而乾裂,正緊張地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些蜷縮在草蓆上的病人,眉頭越皺越緊。
他們立刻開始為村民們施展治癒術,然而,當神聖的禱言落下,金色的光芒籠罩病人時,呻吟聲仍舊此起彼伏。年長牧師的手微微顫抖,低聲喃喃:“這不對勁……神術怎麼會失效?”
薇琳走近他們,壓低聲音道:“普通的治療手段都冇用,我們試過魔法、草藥,甚至放血療法,但病情仍在惡化。”牧師們對視一眼,年輕的牧師從行囊中取出一瓶聖水,晶瑩的液體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微光。“試試這個。”他說道,將聖水攪入剛煮好的米粥裡。
村民們喝下摻了聖水的米粥後,痛苦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一些,至少不再呻吟,而是陷入一種昏沉的睡眠。但薇琳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麻痹,而非真正的治癒。他們的呼吸仍然急促。
哈蘇克為他們在靠近村口的地方安排了帳篷,晚餐是稀薄的米粥和幾片硬如皮革的肉乾。薇琳機械地咀嚼著,味同嚼蠟,思緒卻全在那些病人身上。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到達這裡的第三天,那位年長牧師在清晨的禱告中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按住腹部。他劇烈地乾嘔,卻隻吐出幾口帶著血絲的膽汁。年輕的牧師慌忙扶住他,隨即自己也倒了下去。
薇琳準備和牧師們討論方案,剛掀開帳篷簾子,就看到這一幕,心臟猛地一縮。
可緊接著,一陣尖銳的刺痛也從她的胃部炸開,像是一把燒紅的刀狠狠捅了進去。她踉蹌了一下,眼前發黑,喉嚨深處湧上一股腥甜。她死死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衝出帳篷,剛彎下腰,就“哇”地吐出一口酸水,裡麵夾雜著細碎的血絲。吐完之後,薇琳撐著膝蓋喘息,指尖不受控製地發抖。
冰涼的恐懼順著脊背爬上來——她也被傳染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薇琳?”
萊昂的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他快步走到她身邊,溫暖的手掌輕輕扶住她的肩膀。薇琳擡起頭,看到他灰藍色的眼睛裡盛滿了心疼,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在眉心刻出幾道細紋。
“你也……”他的聲音哽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疼得厲害嗎?”
薇琳想搖頭,卻又一陣絞痛襲來,她不得不彎下腰。萊昂立刻蹲下身,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輕輕擦去她額角的冷汗。他的動作那麼輕柔,彷彿在對待易碎的琉璃。
“彆怕,”他低聲說,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們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但他的指尖在微微發抖,泄露了內心的恐懼。陽光透過晨霧照在他們身上,萊昂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遮不住眼底深藏的慌亂。他小心地把薇琳扶起來,像捧著什麼珍貴的寶物。
“先回去休息,”他輕聲說,“我去看看那兩個牧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將薇琳扶到帳篷安置好,當萊昂轉身時,薇琳分明看到他攥緊了拳頭,指節都泛了白。晨風吹起他深褐色的鬥篷,那挺拔的背影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單薄。
萊昂藉口去取水,獨自走向羊棚檢視翠羽。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翠羽蜷縮在乾草堆上,往日油光水滑的鱗片此刻黯淡無光,它半閉著眼睛,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咕嚕聲。萊昂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撫過它發燙的頸側,翠羽虛弱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有。
萊昂的拳頭狠狠砸在羊棚的木柱上,震得棚頂落下幾縷灰塵。他原本打算不管這些村民,抓緊時間帶薇琳離開——可現在,翠羽病倒了,薇琳的掃帚隻能載一個人。他們被困在這裡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回到薇琳身邊時,他的表情已經恢複平靜,隻是嘴角繃得比平時更緊些。
帳篷裡,薇琳正痛苦地蜷縮在毯子上。萊昂沉默地擰乾濕布,溫熱的水珠順著他青筋微凸的手腕滑落。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汗濕的額頭,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琉璃。
他低聲哼起一首北境民謠,沙啞的嗓音有些走調,“等雪融的時候,山那邊的藍鈴花就開了……”
半昏迷中,薇琳模糊地睜開眼,看到萊昂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喉結不時滾動,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突然,他手中的水盆晃了一下,溫水濺濕了他的靴子。萊昂迅速背過身去,不讓薇琳看到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額角暴起的青筋。
如果我也……怕不是要一起死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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