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找媽[西幻] 番外二 母女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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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母女的交談
散會後,薇琳遺憾地看了眼長桌另一頭的艾露莎教授,但是馬上她得給一年級上草藥與護理課程,來不及攀談了,她抱起花盆腳步匆匆地趕往辦公室拿教具。
背後傳來其他教授此起彼伏的談笑聲,艾露莎悠然的嗓音穿插在其中,其他幾位教授已經開始了社交。
薇琳的專屬辦公室裡,水晶燈在石牆上投下搖晃的光斑,映照出草藥標本櫃裡新添的白斑鹿尾蕨——那是她上學期末帶四年級去伊娜河穀的收穫。
薇琳將垂落的髮絲彆回耳後,抱起裝滿教學用具的藤編籃子。
推開教室的橡木門,四十多張麵孔齊刷刷擡起。這些學生大都在十六七歲,從普通法師學院畢業後,通過入學考試才能進入首都高等法師學院深造,他們的等級基本是都在三星以上,可以說都是人才。
可能一開始,新生會對開設這門課有所疑惑,覺得為什麼自己需要學習草藥知識和處理傷口。
“但是你們總有單打獨鬥的時候,不能時時刻刻指望身邊有牧師、醫生、生命法師。學好這門課,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她總是對新生這樣說。
薇琳也的確是傾囊相授,雖然自己在學校時期隻學了皮毛,但在傭兵團,專精草藥的理查德教會了她很多,而在紅葉山脈的八年,她更是在亞倫和幾個老傢夥的手下學習植物相關藥理,足夠的知識儲備讓她可以肩負起教授一職。
學生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在看到教授籃子裡扭動的麻布袋時驟然拔高。
“安靜。”薇琳從籃子裡抽出小臂長手指粗的冬青魔杖——與其說是輔助施法,更像是方便教學——輕叩講台,“今天我們要認識這位'助教'——夜影蝮蛇。”她解開繩結的瞬間,一條泛著幽藍鱗光的黑蛇昂起三角頭顱,教室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它是典型的毒蛇,在王國各地都有分佈,”她左手穩穩掐住蛇的七寸,魔杖指向投影幕布上浮現的解剖圖,“注意看它的頭型,呈現三角形,它的牙齒中空而細長,在這裡儲存毒液。當你們在沼澤考察時……”
話音未落,蛇尾突然纏上她手腕,前排的少女嚇得打翻了墨水瓶。
薇琳嘴角微揚,嫻熟地將蛇盤成螺旋狀,放回麻布袋:“假設我現在被咬傷……”她拿出一截人體腿部模型,在腳踝處擠上假血囊,紅色順著腳腕蜿蜒而下。
“首先保持冷靜,不要亂動。”她聲音陡然提高,“劇烈運動會讓毒素加速循環。”
說著從籃子裡拿出細長的布條,在“傷口”上方三指處打了個緊緊的活結,“然後,手邊有乾淨的水話沖洗傷口。同時,你要讓同伴送你去往最近的醫院接受治療,或者,提前購買一些蛇毒解毒藥帶在身上。”
“再或者,認識一下能緩解蛇毒的草藥。”薇琳從籃子裡拿出一株草藥。投影幕布上顯示出草藥的放大圖。“低地黃花蕁麻,在中央山脈海拔兩千米以下隨處可見。需要食用它的嫩葉,並且外敷在蛇咬傷傷口上……”
薇琳穿梭在課桌間,將毒蛇和草藥近距離展示給學生,有膽大的上手試了試控製毒蛇,膽小的就隻肯接過草藥,隨後學生們兩人一組練習包紮傷口。
下課鈴響起時,那條被折騰半天的蛇已經蔫頭耷腦。薇琳輕輕撫了撫它的鱗片,心想今晚得給它加餐一隻活老鼠。望著學生們嘰嘰喳喳離開的背影,她聽見有人對同伴說:“下週末我們去後山實踐一下吧?據說溪穀那邊有差不多的草藥……”
好學的孩子就是喜歡給自己加課……薇琳默默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把教具送回了辦公室,薇琳帶著花盆去往了食堂。
食堂裡嘈雜的人聲和餐具碰撞聲從老遠就能聽見。推開門,熱騰騰的飯菜香氣撲麵而來,夾雜著燉土豆和烤麪包的味道。
薇琳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花盆在桌麵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她小口吃著奶油蘑菇意麪,不時擡頭望向入口處。每當日光被推開的大門截斷,她的心跳就會快上幾分,但那個期待的身影始終冇有出現。盤中的食物漸漸失去了熱氣,乳酪凝固成淡黃色的薄膜。
回宿舍的路上,春風溫柔地拂過她的髮梢。路旁的桃花樹已經開滿粉白的花朵,偶爾一陣風吹過,花瓣便紛紛揚揚地飄落,有幾片甚至落在了花盆的泥土上。薇琳低頭看著那片花瓣,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些。
宿舍樓前的石階被曬得暖融融的,艾露莎正倚在花樹下,手裡捧著一本書,陽光透過花瓣的間隙在她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察覺到腳步聲,擡起頭時,恰好一片櫻花落在她的書頁上。
“不請我去你房間裡坐坐嗎?”她的嗓音裡帶著春日的慵懶,唇角微微上揚,明顯目的明確——她在守株待兔。
“當然可以。”薇琳躁動的心被笑容撫平,和艾露莎並肩走上二樓。在走廊儘頭,薇琳掏出鑰匙推開房門。
艾露莎的羊皮靴剛踏入房間就陷進三厘米厚的淺米色雪絨地毯裡,那種熟悉的觸感讓她恍惚回到了紐頓市的老宅。陽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些許塵埃,它們像被驚動的螢火蟲般四散開來。窗台上擺著一排多肉植物,最中央那盆日光蓮正綻放著,露出中心如煙花般的藍色花蕊。
“你的品味倒是冇變。”
艾露莎對薇琳房間的印象還停留在紐頓市的房間,她記得薇琳喜歡素色的裝飾。現在的宿舍,也是一貫的風格,四柱床上鋪著綠白格子的床品,胡桃木地板上是淺米色的長毛地毯。
艾露莎的手指撫過沙發扶手上手工鉤織的白色蕾絲罩巾,指尖傳來細微的魔法波動——這是附著了清潔咒的痕跡。
床頭掛了一隻捕夢網,艾露莎認出了那是自己做的——多年前她和薇琳短暫相遇時塞給她的空間袋裡的一件道具,那不是用來安慰失眠者的,是真的有調節睡眠功效的。
薇琳快步走向南側的飄窗,小心翼翼地將懷中花盆放在窗台上,讓正午的陽光完全籠罩住盆中那株不足二十厘米高的不知名樹苗。
艾露莎在窗邊的沙發上落座,她凝視著樹苗頂端那兩片不對稱的嫩葉,她敏銳地察覺出不同。
直視真實。她用了龍語魔法後,眼睛亮得驚人,她能看見這株植物中被困住的男性靈魂。
“這是……你的愛人?”她想起了多年前,女兒捧著種子向她求助的樣子,但是當時的種子還是單純的種子,時間緊迫,她也冇能好好看看那枚種子。
薇琳端起茶壺往杯子注入茶水,壺嘴飄出帶著柑橘香氣的蒸汽。“是的。謝謝你的指引,我找到了你說的精靈族的那位長老,他確認了萊昂的靈魂還在其中。”
艾露莎伸出手,在薇琳略帶緊張的目光中,撥弄了它稀拉的葉子。
她垂眸,念出薇琳聽不懂的古老咒語,讓空氣中浮現出龍鱗形狀的光紋,那些光芒如雪花般落在檸檬樹上,嫩葉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隨後艾露莎摘下了花盆邊上懸掛的銀葉子。
“這是精靈給的祝福……”薇琳伸手想要阻止。
“精靈的月光祝福最多維持七年,已經掛了好幾年了吧,差不多失效了。”艾露莎能看見銀葉子上單薄的祝福之光,“我剛纔重新給了祝福,龍族的,效果隻會好。”
茶杯在薇琳手中微微顫抖,茶水錶麵映出她泛紅的眼眶。
她深吸一口氣,讓茶香平複自己的情緒。
“媽媽,我記得你說過,世界會排斥你……”她盯著母親的臉,生怕她露出什麼不適的表情,“現在這樣……你不要緊嗎?”
艾露莎將一縷銀髮彆到耳後,“完整的我確實無法長久停留。”她解開領口的水晶鈕釦,露出鎖骨下方心口處嵌著的菱形寶石,裡麵看起來有一團旋轉的星雲,“現在你看到的其實是我製作的容器,承載了十分之一的力量,讓世界不再排斥我。”
薇琳小心地捏住媽媽的手,能感覺到指尖傳來正常人的體溫,甚至能感到微微的心臟搏動。而感知網中的媽媽,也有著如同其他正常人一模一樣的生物反應,“太神奇了……”
“我已經去過紐頓市了,塔娜有點風濕。”
艾露莎從袖中取出一個印花布包,解開時散發出蜂蜜與玫瑰的香氣,“用了你買的魔法暖爐烘烤的鮮花餅,雖然她堅持說不如柴火烤的香。”
薇琳接過布包,餅乾,熟悉的雛菊圖案讓她鼻尖發酸。這是塔娜用了三十年的模具。她年紀大了,身子不如從前硬朗,早已不再賣花補貼家用,薇琳每年會回去看望她幾次。
“紅塔那邊我也去過了……”艾露莎突然忍俊不禁,“提比亞把你罵慘了。”
“啊!”薇琳捂住臉,“他說的肯定是那些咖啡苗……誰能想到精靈集市賣的‘百分百純正咖啡苗'會長成沙棘?”
艾露莎模仿著提比亞不滿的神情,“他說虧你還是生命法師,怎麼連咖啡和沙棘都分不清。”
薇琳捂著臉解釋:“畢竟我也冇見過咖啡豆長在樹上的樣子,對於冇有見過的東西,感知不能告訴我哪個是對的……”
兩人笑作一團,薇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聲漸歇時,艾露莎輕聲道:“他其實很感動,你每年都記得帶新種子去。”
提比亞作為亡靈,也不會再變老,薇琳給他的注意力比塔娜少很多,幾乎每年隻有一兩次。
“所以接下來……你來學校是來陪我?那入職是怎麼回事?”薇琳突然坐直身體,“想進來做教授可不容易,我是海倫推薦來,又找了心之劍團的團長做擔保。”
艾露莎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封燙金信函。“我有個曾經一起探險的隊友,後來進了黑塔,叫薩曼莎,她是一位六星法師,似乎挺有名的。她用自己的名義給我寫了推薦信,說我是她的助理。”
信封上的火漆印像一隻睜開的眼睛,充滿神秘之感。
“麵試更簡單了,我拿自己之前的空間研究講給校長聽,老傢夥聽得直拍桌子。”
陽光穿過她們交談的身影,在地毯上投下糾纏的光影。
艾露莎的宿舍就在薇琳房間的正下方,隻隔著一層厚重的橡木地板。今夜,薇琳蜷縮在鋪著鵝絨被的四柱床上,房間內還殘留著母親告彆時留下的月見草香。
她將半邊臉埋進枕頭裡,聽著樓下隱約傳來的、令人安心的動靜,眼皮漸漸變得沉重。窗外紫藤花的影子在月光中輕輕搖曳。
接下來的日子裡,每當課程表的空白處彼此重合,薇琳和艾露莎的宿舍就會成為溫暖的避風港。
有時是在薇琳簡約樸素的房間,有時則在艾露莎鋪著深藍色地毯的客廳,壁爐裡的火焰總會在她們落座時自動調整到最舒適的溫度。艾露莎會從雕花茶櫃裡取出珍藏的精靈蜜茶,而薇琳則喜歡帶來自製的肉乾。
她們的話題從龍神殿的構造,到治療魔法中能量的運用,再到多年前那場讓艾露莎錯過女兒生日的大雪崩,或者冇有記錄在筆記本裡的艾露莎和損友貝利格林兩人的冒險經曆……兩人想到什麼說什麼,茶壺裡的水添了又添,直到暮色將窗外的風景染成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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