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 第17章 慈寧宮裡的耳語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第17章 慈寧宮裡的耳語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她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星河如一條冰冷的碎鑽帶子,橫亙在紫禁城巍峨的角樓之上。

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足以安撫人心的力量:“古人觀天象,知四時更替,那是他們的科學。我聽胎心,定腹中生死,這是我的。隻要最終的結果能救人,過程總會被理解,甚至被敬畏。”

她將手中一支打磨得光滑如玉的竹管放下,管壁內側隱隱泛著油潤的光澤。

為了今日麵聖,她幾乎將京城所有肉鋪的羊腸搜羅一空,反複蒸煮、刮薄、晾乾,隻為尋到那層最薄韌、傳音效果最好的膜。

“太後若是不信呢?或是覺得我們用這些……這些東西窺探龍裔,是為大不敬……”小滿的聲音裡滿是顫抖。

在宮裡,任何一點行差踏錯都可能萬劫不複。

沈知微沒有回答,隻是將三份謄寫工整的紙張疊好,那上麵用炭筆細細描繪著奇怪的波浪曲線,旁邊標注著日期、時辰,以及“每息十八”“規律有力”“胎動減少”等字樣。

那是張夫人產前三日的《胎心監測記錄表》,是她敢於直麵天威的底氣。

她將改良後的聽筒拆解成三段,連同那幾張記錄表,小心翼翼地藏入藥箱最底層的夾層裡,上麵再用尋常的瓶瓶罐罐與布包偽裝好。

“走吧。”她站起身,“去見識一下,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慈寧宮的掌事姑姑便已等在了尚藥局門口。

她姓孫,眼角下垂,法令紋深陷,看人的眼神像淬了冰。

“沈醫士,”她刻意加重了“醫士”二字,語調尖酸,“太後召見的是‘懂醫理的婦人’,不是在民間故弄玄虛的‘妖婆’。那些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就彆帶進去了。若是在慈寧宮裡拿出什麼邪器,驚擾了貴人,當場杖斃也莫要怨誰。”

沈知微微微躬身,臉上不見絲毫波瀾:“姑姑教訓的是。”

她順從地將藥箱遞上。

兩個粗壯的太監立刻上前,將藥箱裡的東西儘數倒在地上,瓶罐相碰,叮當作響。

他們翻遍了她的衣物、袖袋,甚至連發髻都用銀簪探了探,自然一無所獲。

孫姑姑冷哼一聲,見她如此“識時務”,也就不再多言,轉身引路。

沈知微跟在她身後,步伐沉穩,無人察覺,她的小腿處,用一圈緊實的綁帶,正牢牢固定著幾截被布條包裹的竹管。

慈寧宮外的長廊下,三皇子的心腹幕僚李崇文正與一名小太監低聲交談。

見到孫姑姑引著沈知微走來,他

孫姑姑心領神會,腳下故意一緩,恰好擋在沈知微身前,讓她落後了半步。

這在宮規裡,已是失儀。

“沒規矩的東西,”孫姑姑厲聲嗬斥,“麵見太後,竟敢心不在焉,衝撞了鳳駕你擔待得起嗎!”

這突如其來的發難,意圖再明顯不過——要在踏入殿門前就先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心神不寧,亂了方寸。

沈知微卻隻是停住腳步,再次躬身:“姑姑息怒,是知微的錯。”

不辯解,不慌亂,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讓李崇文準備好的一肚子後招都無處發力。

慈寧宮內,檀香嫋嫋。

太後半倚在鋪著明黃軟枕的榻上,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那雙曆經幾十年宮廷風雨的眼睛,卻銳利如鷹。

“抬起頭來。”

沈知微依言抬頭。

“聽說,你能隔著肚皮,聽見裡頭孩兒的心跳?”太後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回太後,”沈知微跪拜行禮,語氣平穩得聽不出一絲緊張,“非是臣能聽見,是器械助耳。便如工部巧匠製千裡鏡,可觀星辰之遠;臣所製之物,可察胞宮生機之微。”

她巧妙地將自己的“神技”比作已經被朝廷認可的“科技”,瞬間將“巫蠱邪術”的嫌疑降到了最低。

太後眉頭微蹙:“大膽!人身發膚受之父母,五臟六腑乃神明所居,豈容你用外物肆意窺探?”

殿內氣氛瞬間凝固,連孫姑姑的臉上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沈知微卻不慌不忙,甚至敢於直視太後的目光:“太後,若不聽,便隻能如民間常例,待胎兒不動,誤判為死胎,或用虎狼之藥強行催產,或任其腐爛於母體之內,最終一屍兩命。敢問太後,聽其生,與任其死,究竟哪一種,纔是對生命真正的褻瀆?”

這一問,如洪鐘大呂,重重敲在殿中每一個人心上。

太後默然了。她一生見過的後宮生產慘事,何止百千。

良久,她終於開口:“好一張利嘴。哀家給你一個機會,就在這裡,證明給哀家看。”

恰逢一名被診出胎位不正、即將臨盆的吳才人被傳召而來。

她位分低微,神情惶恐,正是最好的“試驗品”。

太後一聲令下,宮人立刻清出場地。

沈知微從容起身,先以烈酒淨手,再取艾草焚香,一套流程行雲流水,充滿了超越時代的儀式感和專業性。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她解開小腿綁帶,取出三截竹管和羊腸膜,迅速而熟練地組裝成一支完整的聽筒。

那奇特的造型,引來一片低低的抽氣聲。

她無視所有目光,輕柔地將聽筒一端貼在吳才人高隆的腹部。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等著看她如何“裝神弄鬼”。

片刻之後,沈知微直起身,朗聲道:“回太後,胎心每息十九,心音清晰,但稍快於常。據臣判斷,並非胎兒有恙,而是母體因環境驟變、心生驚懼所致。建議立刻將才人移至靜室安神,輔以溫食,切忌再用湯藥催產,否則母子皆危。”

太後眼神一凜,立刻看向隨侍的太醫。

那太醫連忙上前,為吳才人診脈,片刻後,他額頭冒汗,躬身回稟:“回太後……沈醫士所言不差,才人脈象弦數,確是……確是心神不寧、肝氣鬱結之症。”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脈象能診出心神不寧,可沈知微僅僅是“聽”了一下,便能將原因與結果說得如此精準!

太後深邃的目光在沈知微臉上停留了許久,忽然問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問題:“若不用你這東西,你能知道嗎?”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你究竟是靠人,還是靠物?

沈知微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能。正因肉眼凡胎有所不能,所以纔要做它,用它,信它。”

沒有半分邀功,隻有對事實的絕對尊重。

太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裡有驚奇,有審視,最終化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不像個宮裡的醫婆……倒像個要給這天底下規矩改天換地的人。”

退出慈寧宮時,孫姑姑的臉色已是鐵青。

她一個箭步上前,便要奪下沈知微手中的聽筒:“此乃妖物,按宮規當即刻銷毀!”

手腕還未碰到,斜刺裡突然伸出一隻戴著玄鐵護腕的手,如鐵鉗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孫姑姑,什麼時候輪到你替太後拿主意了?”

一個陰冷而磁性的聲音自迴廊儘頭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謝玄一身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自暗影中緩步走出。

他身後跟著兩名東廠番子,神情肅殺,整個長廊的溫度彷彿都降了幾分。

“太後有口諭,”謝玄的目光掠過孫姑姑,最終落在沈知微和她手中的聽筒上,“此物,交由東廠‘妥善保管’,以備日後查驗。”

他走到沈知微麵前,無人看清他的動作,一枚冰涼的銀牌已悄然滑入她掌心。

“拿著。”他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以後進出西六宮,無需再經尚宮局通報。”

沈知微握緊銀牌,入手沉甸,觸到牌子背麵似乎刻著一行極小的字。

她不動聲色,低聲道謝。

謝玄與她擦肩而過,那聲音再次如遊絲般鑽入她耳中:“冷宮的事,繼續查。但,彆讓我找不到你。”

沈知微低頭,借著行禮的姿勢,指腹輕輕摩挲過那行小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廠公放心,”她輕聲回應,“臣從不用命去冒險,隻用腦子。”

夜風拂過高聳的宮牆,吹起她鬢邊一縷碎發。

遠處,被遺忘的冰井台方向,一隻通體雪白的獅子貓悄無聲息地躍上斑駁的屋頂,月光下,它口中似乎銜著一小塊布條,上麵浸染著早已乾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持有銀牌後,沈知微並未如任何人預料的那般,急於強闖守備森嚴的冷宮。

她反而比從前更加沉靜,隻是每日申時,都會雷打不動地攜著小滿,提著那隻如今已無人敢再隨意檢查的藥箱,朝著西六宮深處走去。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