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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第8章 骨縫藏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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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穿過府衙停屍房半開的窗欞,吹得油燈搖曳不定,影子在斑駁牆麵上扭曲如鬼魅。

陳氏的屍身已被抬至冷硬的石台上,四肢僵直,麵色鐵青,腹部依舊高聳,彷彿還囚禁著一個未曾解脫的秘密。

沈知微立於台前,神色沉靜如古井無波。

她揮了揮手,兩名衙役立刻端來清水與布巾。

水聲潺潺,洗去屍身下腹積年的汙垢與凝血,露出那一道斜斜切開的傷口——不似自然撕裂,倒像利刃精準劃過。

小滿屏息站在一旁,雙手緊攥著醫箱邊緣,指尖發白。

她看著師父從懷中取出一支燒製過的炭筆,在一張粗紙上緩緩勾勒。

線條細膩而冷靜,描繪出陰戶輪廓、肌理走向,每一筆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意味。

“《婦人大全良方》有載,順產所致會陰裂傷,必自中心向肛門呈放射狀延伸。”沈知微低聲說著,目光掃過紙上的圖譜與實物對比,“可這道傷……是從外側向上斜切,邊緣齊整,無組織牽拉痕跡——是刀割的。”

她頓了頓,聲音更冷:“而且,不是臨死前割的。是死後偽造。”

小滿聽得心頭一震,忍不住湊上前細看。

忽然,她指尖輕顫地指向一處隱蔽角落:“師父……您看這裡!”

那是一小塊幾乎被汙跡掩蓋的結痂,顏色略深,質地堅硬,邊緣微微隆起,像是癒合已久的縫合痕跡。

“像……像是針線縫過。”小滿聲音發抖。

沈知微瞳孔驟然一縮。

她俯身,以指尖極輕觸碰那處舊創,指腹感受到細微的凹凸感——那是絲線穿過皮肉後留下的典型瘢痕。

這不是一次性的損傷,而是曾經受創、被人刻意縫合掩蓋,再於其上偽造新的“產道創傷”。

有人先製造舊傷,再在其上做假,層層疊加謊言,隻為將一場謀殺包裝成難產慘案!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刀鋒般刺向癱坐在牆角的趙老三:“你驗屍時,可曾見過這道舊疤?你明知胎兒未出,為何在格目上報‘已產’?是誰給你換了這個死嬰?還是說……你根本就沒開啟過她的子宮?”

老仵作渾身劇震,牙齒打顫,眼中儘是絕望與恐懼交織的渾濁淚光。

“我……我隻是照他們給的圖做……”他喃喃開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他們在城外義莊……弄了個流產的女胎……讓我縫進肚子裡……羊膜、血汙、胎盤位置……全都按著一張圖紙來擺……說是隻要定下穩婆之罪,就能保我兒子免役三年……再也不用上戰場送死……”

他說著猛然頓住,喉頭滾動,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天機,整個人蜷縮起來,雙手抱頭,再不肯多言一句。

沈知微卻已聽懂了全部。

這不是簡單的冤案,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環環相扣的陰謀。

有人提前準備好了“死胎”,讓人縫入死者腹中;偽造產道傷口,掩蓋真實死因;收買仵作,篡改驗屍記錄;最後借刑部之力,將無辜穩婆送上斷頭台——一切隻為滅口、栽贓、轉移視線!

而真正的死因,藏在尚未揭曉的腹中。

“剖腹取胎。”她轉身下令,語氣不容置疑。

王通判臉色數變,終於咬牙點頭:“準了!但此地門窗封閉,外圍由衙役嚴守,不得放一人靠近!若再傳出‘妖術開膛’的流言,本官也護不住你們!”

話音落,鐵剪已在火上灼燒至通紅。

沈知微以烈酒淨手,布巾纏腕,執剪如執手術刀。

她沿著原腹壁切口緩緩切入,避開腐壞組織,逐層分離筋膜、肌肉,動作穩健如鐘表匠拆解機芯。

血腥味隨著深度加劇,但她呼吸平穩,眼神清明。

直至觸及子宮壁。

刀鋒輕啟,一道細響。

混著暗血的羊水汩汩湧出,腥氣撲鼻。

她伸手探入,小心托出一具蜷縮的胎兒——麵板青紫,四肢僵硬,臍帶緊緊繞頸兩圈,脖頸處赫然有兩條清晰的勒痕,深陷皮下,絕非宮縮所致。

她將胎兒置於木盤之中,指尖輕輕撫過顱骨。

“顱骨無壓痕,頂骨未變形,囟門張力正常。”她低語,一字一句砸在眾人耳膜上,“說明——這孩子從未進入產道。”

全場死寂。

“這不是難產。”沈知微抬起頭,目光凜冽如霜雪,“這是假孕案!她根本就沒臨盆,腹中的‘胎兒’是死後被人塞進去的!”

王通判踉蹌後退一步,扶住桌沿才沒跌倒。

周文淵早已麵無人色,跪伏在地,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唯有謝玄,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門外陰影之中,玄色披風垂地,麵容隱在昏光裡,隻一雙桃花眼幽深似淵,靜靜注視著那個站在屍體與真相之間的女子。

她手中沾血,卻比任何權臣都更具力量。

她用一把炭筆、一雙素手,一層層剝開了這具屍體背後的陰謀之皮。

而此刻,沈知微的目光落在胎兒微張的口中。

她緩緩伸出手,從隨身布包中取出一塊極細的棉布,浸濕、擰乾,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小小的口腔深處,輕輕擦拭、收集……

當棉布展開於掌心,燈火映照之下,一點極細微的淡黃殘渣,赫然浮現——

那是……穀粒的碎屑。

油燈的火苗在沈知微指尖輕顫,映得她瞳底一片冷光。

她盯著掌心棉布上那點微黃的穀粒殘渣,彷彿握住了命運齒輪中一根斷裂的軸心——這具蜷縮青紫的胎兒,曾呼吸過,啼哭過,甚至被餵食過乳糜。

“他活過。”她的聲音不高,卻如驚雷炸裂在死寂的停屍房,“不是死胎,是被人從母體剖出、棄置而亡的活嬰!”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連王通判都僵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似要將這句話嚥下去再反芻一遍才能理解。

小滿瞪大雙眼,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一股寒意自脊背竄上天靈蓋。

沈知微卻已轉身,動作利落如刀鋒劃帛。

她取出銀針輕輕探入胎兒胃部,再以細棉布層層過濾內容物,反複三次,直至確認無誤。

每一粒殘渣都在訴說一個被掩埋的真相:這孩子出生後至少存活了半日以上,有人喂他喝下溫熱的米湯,又親手將他拋入陰溝般的命運。

“陳氏根本未臨盆。”她一字一頓,將證據逐一陳列於案,“傷口是死後偽造,胎兒是外來源嬰,調包塞入子宮。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提前剖腹取子,再以血崩假象掩蓋一切!”

她猛然抬眼,目光直刺趙老三:“你驗屍時沒剖宮腔,對不對?隻看錶麵便報‘已產’,因為你知道裡麵會有‘胎’——可那根本不是她懷的孩子!”

老仵作渾身篩糠般抖動,終於崩潰跪地,額頭磕在冰冷石磚上,發出悶響:“我……我隻道是替人遮醜……誰想竟牽出命案來……”

王通判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案:“封鎖全城九門!查清所有進出醫館、藥鋪、義莊的可疑之人!尤其是那‘外來源嬰’,務必追根溯源!若有隱瞞不報者,一律按同謀論處!”

命令傳下,衙役奔走如風。可沈知微知道,這隻是冰山一角。

夜深人靜,燭火將熄,小滿悄悄推門進來,手中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到她麵前:“師父……這是我白天照您教的,整理的陳氏日常行蹤表。”

沈知微接過,目光掃過一行行細密字跡,忽然凝住。

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必往西市藥鋪取“安胎飲”。

她盯著那幾個字,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冷笑,冰冷而銳利,像手術刀劃開膿瘡前的最後一頓。

“安胎飲?”她低語,“一個骨盆嚴重畸形、恥骨聯合寬不過寸、髂棘間距不足三指的女人,醫學上根本不可能順產,甚至極難受孕——她卻月月按時喝‘安胎藥’?”

荒謬得令人發笑。

除非……從一開始,這場“懷孕”就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

有人需要她看起來像個即將臨盆的孕婦,需要她定期出現在特定地點,需要她維持“有胎可墮、有產可難”的假象,隻為日後一場轟動京師的“穩婆致死案”,好讓真正的罪惡悄然脫身。

“他們不僅要殺她,還要用她的屍體演一出忠烈殉職的大戲。”沈知微指尖輕叩桌麵,眼神幽深,“可惜……忘了查新生兒會不會吃飯。”

她提筆蘸墨,迅速寫下兩條指令:

其一,封緘加印,交東廠暗線——請謝提督徹查西市仁和堂藥鋪背後東家,查近三個月所有“安胎飲”訂單來源,尤其關注是否有貴胄府邸長期定製。

其二,呈送王通判——即刻傳喚當日煎藥夥計,問明每劑藥材配比、交付時間、簽收憑證,不得延誤。

寫罷,她吹乾墨跡,將信紙折成方形,放入漆盒之中。

窗外,夜色濃稠如血,簷角銅鈴輕響,似有風起於無形。

她立於窗前,望著那輪藏於雲後的殘月,低聲呢喃,宛如宣判:

“你們要我背鍋,我就把整口鍋砸到你們臉上——連鍋帶灶,燒個乾淨。”

燭火忽地一跳,熄滅前最後的光影裡,她的影子投在牆上,高大如執刀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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