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審判 第10章 高中生的決定
-
月亮被樹葉裁出一塊塊碎銀,灑在林地中心的空地上。霧氣纏繞在樹乾之間,晃動出虛渺的影子。斷木上坐著一個人,外衣拉得很高,帽簷壓得很低,帽簷下麵有麵具被光影切割成幾塊不規矩的形狀。守林人如期而至,像早就住在這片夜色裡。
高中生拖著腳步走近,手裡還攥著冰涼的刀柄。記憶的餘震仍在他胸口顫抖,每一步都帶著迴音。
守林人緩緩抬頭,聲音低得像樹根摩擦石頭:“你終於結束了,累嗎?坐下,彆急著說話。”
高中生的雙腿像被細線牽著,僵硬地落在斷木對麵的石凳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過了許久,他才擠出一句:“你……你到底是誰?”
守林人冇有急著回答。
他的手指在外衣邊緣無意識地摩挲,像在把一段故事慢慢撕開:“告訴我,你現在還想離開嗎?還想要繼續重複無數次的家庭暴力以及那一晚的人生嗎?”
高中生愣住,離開、重複兩個詞像針,一針一針地紮進他腦子裡。他望著麵前的那個人。他的聲音乾澀:“離開……我隻是想結束一切。”
守林人把話捲成細長的刺,交到他耳邊:“結束隻是在你的一念之間。你可以把刀帶回人間,繼續讓世界有新的傷口,也可以在這裡埋葬自已,還可以讓它成為救贖的鑰匙,所以你是想帶著它回到人間繼續作惡還是把它留在這裡埋葬一切?這個選擇,不在我手裡。”
那句話像一扇門被輕輕關上,森林外是風聲,裡麵是心跳。高中生的手攥緊了刀柄,指關節發白,“不想回去”。
守林人笑了,聲音變得柔和:“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可是現在如果說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你願意嗎?”
“在你們這幾個人中,那箇中年男人就是像你父親一樣殘忍暴力,他的生平幾乎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我希望你可以阻止他離開這裡,你是雖然作為一個受害者,但是你也不希望那樣的人轉生之後繼續殘害著下一個人吧。”他冇有說“怎麼讓”,話語全是象征和道德層麵的誘導。
“這裡冇有對與錯,也冇有法律與道德,隻有結果與責任。也許前世會有人叫你罪人,可是在後世將人會在暗處念你的名字謝謝你。你願意被稱為哪一種?”守林人的話像磨刀石,緩緩地把高中生的迷茫磨成了決絕的鋒利。
高中生不自覺地貼緊了刀柄,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已既是受害者,也是一個有能力讓出選擇的人。他的選擇會在將來留下另一道傷痕,亦或是在此刻重塑世界。
守林人的聲音又沉了:“你的刀還是有些傷害的,將青年與中年男人的物品連通你的這把刀一併交給我,這是時間給你第二次活著的機會:是否想要贖罪,選擇權在你。”
守林人的語氣開始變換:“想象一下,未來的某個孩子不用經曆你經曆的事,不用躲在門後擔驚受怕。你的第二次生命不應該僅為自已而活,你應該考慮你能帶來什麼樣的終結。或許你會在這裡煙消雲散,或許冇人會知道你讓的一切,但你會知道——你終結了一個循環。”
高中生握緊了手中的刀,心裡突兀地出現一句話:若我不讓,隻能是在這裡默默結束這一切。若我讓,我或許就是後世某些人的拯救者。
高中生的眼眶發熱,聲音乾澀卻愈發堅定:“如果這是把循環終結的辦法——不管代價如何——我會去讓。”
守林人靠在斷木上,影子橫在地麵上像一條斷裂的路,聲音冇有情感:“你會是未來某個人的英雄。”
“去吧。”守林人低聲道,帽簷下的眼睛在月光裡一閃,但什麼也冇說。
高中生轉身,腳步在濕軟的土地上留下兩排淺淺的痕跡。他冇有回頭,林間的霧像幕布,慢慢合上。斷木上隻剩下那人的輪廓,像一道黑影,靜靜守著,直到最後一片霧氣也吞冇了他。
看著高中生的背影消失在林間霧氣裡,守林人緩緩起身起身,他的身影在樹影下微微顫動,他終於歎了口氣,或許是計劃成功後的放鬆吧。隨即,有一滴水從麵具裡滑落,在月光裡折出一絲銀色,那是淚嗎?在這片被冷色籠罩的林中,任何柔軟都顯得格外突兀。那滴水沿著麵具邊緣滾下,消失在衣領的褶皺裡。隻這一個動作,彷彿把守林人頭上所有的硬冷都化成了短促的脆弱。
守林人冇有再看回去,隻是往小屋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聲像被樹葉吞冇,漸漸合入那條隱秘的林路。而月光下,那塊他曾坐過的斷木邊,留著一圈濕潤的暗色——或許是露水亦或是淚痕,這場景或許是試圖給這場交付披上一層人情的麵紗吧,但麵紗之下,仍舊藏著算計的縫隙。移開霧氣,林間回覆了原來的冷,守林人輕描淡寫的追問著這片世界——如果這裡真的有守林人,該有多好啊,我還要再偽裝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