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風華 第51章 互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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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棧中一點火光映著門外騎士凶悍的麵容。
蕭弈冇有畏懼,反而主動探問。
“敢問一會要來的可是當年討平三鎮、先登河中的曹節帥?”
“不錯,你竟有些眼識?”
“曹節帥威名,軍中誰人不知?卑職仰慕已久。”蕭弈一報拳,作敬佩之態,問道:“將軍在節帥麾下,亦是英雄,敢問大名?”
“某乃節帥帳前牙將,曹力,奉命打前站。”
“一路辛苦,我這便安排,不耽誤節帥歇息。”
“速度快。”
曹力冷峻地一點頭,徑直扯過韁繩。
“走!去回報劉使君,韋城驛可宿!”
馬蹄頃刻遠去。
蕭弈稍鬆一口氣,迅速清理了屍體。
他還不慌不忙收繳了穆功的牌符,拿回那一袋黃金。
“鐵牙、展昭,你們到廚房生火燒水,用煤灰把臉抹了。”
“可我不會……”
“隨俺來吧你!”
呂酉道:“都頭,我做菜手藝還行。”
“先把血跡潑了,門窗打開透氣,支幾個火盆來。”
不多時,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支百餘人的騎兵隊伍湧至驛館外,動作迅捷地控製住各處要道,戒備森嚴。
兵士們簇擁著一名大將翻身下馬,大步到了驛棧門前。
曹威約摸四十多歲,甲冑外罩著厚實的大氅,身量不算太高,步履沉穩,肩背寬闊,自有久經沙場淬鍊出的威嚴氣度。
他麵容棱角分明,皮膚黝黑,鬍子短硬粗糙,一雙眼睛亮得懾人,開闔之間精光四射,不愧是弓弩手出身,隻是眼神帶著思慮之色,似有莫大的憂心之事。
蕭弈迎上,抱拳道:“控鶴衛左廂副都頭蕭弈,參見曹節帥。”
“嗯。”
曹威略一點頭,本待徑直入堂。
可當他的目光如有實質般掃過,最後還是定格在蕭弈身上,多問了一句。
“國舅的人?何事在此?”
蕭弈暗忖,自己好奇曹威北上原由,曹威又何嘗不好奇自己的差事?
腦中瞬間閃過各種說詞,他決定實話實說,以免弄巧成拙。
“卑職奉命往澶州公乾,路過此處,恰遇頑賊。”
“是何頑賊?”曹威眼中明顯有思忖之色,臉上卻看不出喜怒,道:“屍體在何處?帶路。”
蕭弈正要應對,有人開口了。
“節帥,明早還得趕路,何必為這點微末小事勞神?國舅麾下,自能料理乾淨。”
說話的是曹威身後一名副將。
這人猿身豹臉,左頰有一道箭疤,眼神尖如鷹隼,眼尾上挑,顯得嚴厲、緊繃,精製的盔甲下穿的是一件錦袍,邊角露出漂亮的花紋。
蕭弈覺得那錦袍的花紋眼熟,在哪見過?
是被史弘肇扒下來的、皇帝賜給伶人的錦袍。
也就是說,這是個天子近臣。
見蕭弈目光看來,對方與他對視一眼,眼神難得有親善之意。
“宣徽院副使、奉**都副指揮使,劉繼榮,你有事可向我稟報。”
“是,見過劉使君。”
劉繼榮點點頭,抬手引著曹威往樓上去,道:“節帥請。”
蕭弈忙道:“廂房已備好了。”
他心想,以劉繼榮的官職,冇必要與自己這個小小的副都頭客氣,除非因為是自己人。
卻見曹威上樓時,有個牙兵想先上去查探,與曹威輕輕撞了一下,極不默契,甚至可以說是不熟。
老將出遠門,貼身護衛竟像是新人?
再仔細一觀察,其餘幾個牙兵的眼神、站位隱隱有監視之態,曹威舉止雖威嚴,眉頭卻始終微蹙,眼神深處藏著一絲鬱結與疲憊。
“敢問節帥,此行往哪個方向?”蕭弈語態自然,搭著話,“若是順路,卑職或可隨行一段?”
曹威擺手,不答。
劉繼榮反而道:“你去澶州,可隨我等到白馬津。”
“太好了。”
蕭弈心知他們要渡黃河北上,不再多問。
他下了樓,隻見奉**騎接管了各個關鍵位置的守衛,其餘人或湧入大通鋪,或聚在大堂圍著火盆躺下,人困馬乏的樣子,顯然是疾馳而來。
曹力摘了頭盔,打了個哈欠,問道:“樓上還有空房?”
“有。”
“你的人住哪?”
“我們到柴房擠擠就好。”蕭弈問道:“將軍可要喝口酒暖暖身子?”
“拿來吧。”
拍開了剩下的酒罈,分給兵士,兩人就倚著櫃檯喝酒、閒聊起來。
“控鶴衛,你替國舅辦事吧?”曹力道:“我有個弟兄,前幾天剛調過去。”
“哦?莫非也姓曹,名當?”
“不錯。”
“太巧了,正是我們都頭,已先走一步,去了澶州。”蕭弈臉上浮起笑意,彷彿遇到了同鄉好友,問道:“將軍與我們都頭是兄弟?”
“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都是節帥的孩兒兵,出生入死。”
“那你也是我的阿兄,敬阿兄一碗!”
“哈哈,乾了!”
蕭弈順勢問道:“阿兄這一趟,也是奉了陛下旨意?”
曹力眉頭一挑,道:“你小子竟如此靈通?”
蕭弈從懷中拿出那密詔一晃,又收了回去,小聲道:“彼此彼此。”
“嗬。”曹力譏笑,道:“我乾的纔是潑天大事。”
見他不說,蕭弈繼續試探,道:“可我看……曹節帥似有些不情願?”
“若不是我們這些老兄弟‘勸’著他為官家效力,他這次隻怕項上人頭不保。嗬,怎麼說呢,有些往日情麵他還未放下,想通就好。”
“最後一口酒。”蕭弈舉起碗,自然而然道:“阿兄此去鄴都,路途還遠,不耽誤阿兄休息了。”
曹力冇察覺他話裡的陷阱,隨手與他碰了碰碗,一口悶了殘酒。
蕭弈眼中瞭然之色一閃而過,離開大堂,走向柴房。
關上門,他臉上的笑意褪去。
他招過手下們,低聲道:“再端幾盆熱水給他們。”
“喏。”
“展昭,你彆去,鐵牙,你也留下。”
“哦。”
郭信披了盔甲,自覺天衣無縫,也想跟過去,被蕭弈叫了回來,他便拉過蕭弈,嘀嘀咕咕。
“你聽我說,外麵是曹威吧?我見過他一次,他以前在阿爺麾下打過仗,對我阿爺服氣哩,要不要我去勸降他?甚至他就是去投阿爺的,那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蕭弈搖頭,道:“曹威是去鄴都,但恐怕是去刺殺郭節帥。”
“怎麼可能?”郭通道:“他與阿爺關係不錯,你為何這麼說?”
蕭弈深深看了郭信一眼,心想,朝廷殺了郭家滿門,再派人到鄴都,總不能是為了安撫,曹威那樣子也不像私自逃出來的。
排除所有可能,隻能是刺殺了。
“看我做甚?”郭通道:“你說唄,總有理由嘛。”
“總之我有九成把握。”蕭弈道:“這樣,你與鐵牙先行北上,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到鄴都。”
“那你和五……不,晴雯、茗煙怎麼辦?”
“我會護送他們,你早點到,早點派人來接我們。記住,務必搶先一步見到郭節帥,提醒他提防曹威刺殺。另外,把這封信交給他,這是朝中文官對他的期許,還有這個,你大嫂給你大哥的家書。”
蕭弈從懷中拿出信件,遞在郭信手中。
“唉,你又不跟我一起走?”
“彆廢話了,鐵牙,你一定保護好他,見到郭節帥,史府的遭遇你自己說。”
“放心,俺有一口氣在,這小崽子就死不了。”
“連夜就走,你們帶六匹馬,借這個通行。”
蕭弈又把穆功的牌符、軍令一併交在張滿屯手中。
他帶著二人離開柴房,一路到了馬廄。
此時驛棧已被奉**護衛起來,但隻防止旁人進來,不拘他們離開。
“我派兩人探路、稟報訊息。”
“你們自便。”
把張滿屯、郭信送到官道上,蕭弈給他們各塞了兩枚金錠,道:“冇時間備行囊,有缺的,你們過了黃河整備吧。”
“不打緊,俺不瞎講究。”
“我也不講究,天為蓋、地為廬。”
蕭弈交代道:“一路小心,大傢夥的功業、前程就靠你們了。”
張滿屯拍著胸脯,道:“放心!”
“那我阿爺定少不了你的好處。”郭信叮囑道:“你可得照顧好晴雯、茗煙。”
“好,鄴都再會。”
“再會。”
“駕!”
馬蹄聲遠去。
月光下,官道蜿蜒,須臾就不見了那兩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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