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殺伐 第736章 救命稻草
接連數日,李長風每日三次入宮為皇帝唐世成行針疏絡,輔以精純玄氣化開腦中殘餘的淤滯。
皇帝的恢複速度肉眼可見,從最初的隻能臥床緩言,到日後已能在內侍攙扶下於寢殿內緩步行走,渾濁的眼眸也日漸清明,重新染上了屬於帝王的深沉色澤。
這日天氣晴好,暖陽融融,微風拂過禦花園,帶來陣陣初綻花卉的清新香氣。
皇帝興致頗高,傳旨禦花園散步。
龍輦並未啟用,他隻著了常服,由兩名心腹內侍一左一右小心攙扶著,唐玉宣與李長風則伴駕在側。
「長風啊,朕此番能從鬼門關掙脫,全賴你回春妙手。」
唐世成停下腳步,駐足在一株開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前,目光看似欣賞著那團簇錦繡。
話卻是對李長風說的,語氣溫和,充滿讚賞。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醫術,更難得的是這份膽識與擔當。若非是你,朕這把老骨頭,怕是真要交代了。」
陽光透過花葉間隙,在他依舊略顯蒼白卻已恢複威嚴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嘴角帶著笑意,但那笑意並未完全抵達眼底深處。
李長風微微躬身,姿態恭謹,言辭卻不忘捎上唐玉宣。
「陛下洪福齊天,自有上天庇佑。長風不過儘醫者本分,若非公主殿下慧眼識人且力排眾議,長風縱有微末之技,亦無施展之地。」
他巧妙地將功勞分了一半給唐玉宣,既顯得不居功,又暗合了皇帝父女此時表麵和諧的親情。
唐玉宣聞言,側首看了李長風一眼,眼波流轉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似在怪他多嘴,但心底卻因他這話泛起一絲甜意。
她今日穿著一襲淡粉宮裝,襯得人比花嬌,在父皇麵前,她收斂了平日處理政務時的銳利,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婉。
「父皇,李公子過謙了。若非他醫術通玄,兒臣縱有百般堅持,也是徒然。」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女兒扶在他臂彎的手背,目光在李長風與唐玉宣之間打了個轉,那深邃的眼底,有一絲極快的審視掠過,隨即又被更濃的笑意掩蓋。
「都好,都好!玉宣有識人之明,長風有濟世之才,皆是朕之福氣,大乾之幸事!」
他話鋒一轉,似隨意問道:「長風如此大才,屈居白府倒是有些委屈了。不知可有意入主太醫署?朕可予你院判之職,正四品銜,專司朕之康健。」
這話聽著是莫大的恩寵與信任,直接將皇帝的「性命」交托其手。
然而李長風心中雪亮,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束縛與監視?
入了太醫署,成了朝廷命官,一舉一動皆在規矩法度之中,再想如現在這般自由行動,與宮外勢力保持密切聯係,便是難上加難。
皇帝此舉,表麵是酬功,實則是試探,是想將他這不安定的因素牢牢控在掌心。
李長風臉上適時露出受寵若驚之色,旋即又化為遺憾與誠懇。
「陛下厚愛,長風感激涕零!隻是……」他略作遲疑,道,「長風所學,源於江湖奇人,野路子居多,於太醫院正統典籍規章恐難適應。
且性子散漫慣了,受不得太多拘束。再者,陛下龍體雖已無大礙,然中風之症最忌複發,後續調養關乎長久,需內外兼修,輔以特殊藥石。
長風更願以布衣之身,專心為陛下研製調理方劑,確保萬全。入主太醫署,恐分身乏術,反而不美。」
他理由充分,言辭懇切,既表達了對皇恩的感激,又婉拒了官職,更點明皇帝後續健康仍需要他這「獨家手段」來保障,讓對方有所顧忌。
皇帝聽著,麵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幾不可察地深沉了一分。
他嗬嗬笑道:「既然長風誌不在此,朕也不便強求。隻是你於朕有救命之恩,若無所封賞,豈非讓天下人笑話朕刻薄寡恩?
這樣吧,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東海明珠一斛,另賜宮中行走令牌,可隨時入宮為朕請脈。」
這次是實實在在的厚賞,外加一道護身符般的特權。
李長風知道不能再推拒,當即躬身謝恩:「長風,謝陛下隆恩!」
「嗯。」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目光重新投向那繁花似錦的海棠,彷彿隨口一提般,「說起來,長風你對朕醫治時,所使用的玄術當真神奇,以前聞所未聞。連太醫院那幫老家夥都自愧弗如。不知尊師名諱,可否告知?朕倒是好奇,何等世外高人,能教出你這般驚才絕豔的弟子。」
來了。李長風心中微凜,知道這纔是皇帝今日真正想試探的關鍵。
他早已備好說辭,神色坦然中帶著一絲追憶:「回陛下,家師性情淡泊,常年雲遊四海,蹤跡飄忽。
授藝之時曾嚴令,不得對外提及他之名諱,以免俗世紛擾。長風不敢違逆師命,還請陛下恕罪。」
他將一切都推給那位神秘的「師父」,既解釋了自身本事的來源,又堵住了進一步探究的可能。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也不知信了幾分,但並未繼續追問,隻是感歎道:「果然是世外高人,行事不拘一格。也罷,朕不便強求。」
他轉而對唐玉宣笑道:「玉宣,你看這海棠,開得如此喧鬨,倒讓人心情也舒暢了幾分。」
「是啊,父皇。」唐玉宣含笑應和,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父皇與李長風這番看似隨意的交談,實則機鋒暗藏,每一句都充滿了試探與權衡。
她看著李長風在父皇綿裡藏針的問話中應對自如,既保全自身,又未落下任何把柄,那份從容與機智,讓她欣賞之餘,也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
又在園中漫步片刻,皇帝露出些許疲態,便擺駕回養心殿歇息。
唐玉宣與李長風恭送聖駕後,也一同離宮。
馬車轆轆,行駛在通往梅馨苑的宮道上。
車廂內,隻剩下唐玉宣與李長風二人,氣氛頓時與方纔在禦花園時截然不同。
唐玉宣舒了一口氣,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放鬆,靠在柔軟的墊子上,看向李長風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與……一絲後怕。
「方纔在父皇麵前,虧得你應對得當。」她輕聲道,聲音裡帶著卸下偽裝後的些許疲憊。
李長風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甚至頗為愜意地調整了下坐姿,使得兩人之間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許多,近到能聞到她身上清雅的馨香。
「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陛下雄才大略,心思深沉,在他麵前耍花樣,無異於班門弄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唐玉宣睨了他一眼,見他靠得如此之近,本能地想向後微仰,卻又覺得此舉顯得過於在意,反而落了下乘,便強自鎮定,隻是白皙的耳垂悄然染上了一抹淡粉。
「不過,父皇最後問及你師承,顯然是起了疑心。你那般說法,雖暫時搪塞過去,隻怕他未必會全然相信。」
「信與不信,並不重要。」李長風目光落在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上,語氣帶著幾分懶洋洋的調侃。
「重要的是,陛下如今需要我這根『救命稻草』。在他龍體徹底康複,或者找到能完全替代我的人之前,他縱有千般猜忌,萬般疑慮,也隻能忍著。」
他說著,忽然向前傾身,幾乎湊到唐玉宣耳邊,壓低聲音,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她敏感的耳廓。
「就像公主殿下現在,明明想離我遠些,卻還得倚重我為你父皇診治,不得不與我同乘一車,是不是?」
他這話語帶著明顯的戲謔與挑逗,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際,帶來一陣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