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浮屠一夢（三）
浮屠一夢（三）
“因為我喜歡長公主啊。”虞閒聳肩，隨意自然。
虞舒身心大震，眼珠子瞪得老大，他嗬斥：“糊塗，長公主是你這般人能覬覦的？而且她是什麼名聲你難道不清楚？你這是在惹禍上身！”
虞閒眯眸，平平淡淡聽他訓，麵上無改色，他透過垂落下的藤蔓縫隙看向懸月一角，明亮透淨，不可玷汙。
他沉默看著虞舒，片刻後，冷笑道：“長公主明麵上支援三皇子登基，虞家支援二皇子，大哥是怕我惹禍上身，還是怕虞家被二皇子遷怒。”
“虞閒！”虞舒大喝一聲他的名字，叫他閉嘴。
可虞閒反骨，不如他願，不怕死接著說：“如今皇上病重，三個皇子各懷鬼胎，虞家在明麵上支援二皇子，暗地又派人和大皇子交涉，我如今和長公主染上關係，虞家可不就把上頭幾位貴人都得罪了嗎？”
“牆頭草，兩邊倒。哦不，是三邊，估計會引來皇室的不滿吧。不過那又如何，事成定局，覆水難收。”
虞舒不可思議：“你要背叛虞家，去給那個長公主當駙馬不成？”
“有何不可？”虞閒學著顏綺給他甩巴掌的樣子，把手上的宮燈也甩過去，他冷著眸子，嗤笑離開。
燈中火苗跳躍出來，點燃他的衣角，嚇得他慌亂拍散，虞舒惱怒對虞閒離開的背影大喊：“幾日後宮中設宴，你最好撇清虞家和長公主的關係。”
虞閒懶洋洋往後一揮手，表示知道了，至於會不會做，就是他的事了。
皇帝的壽宴上，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像虞閒這種寒門弟子，隻配在外殿坐著。
不過今日寒門逐漸有起來之勢，難說是哪個位高權重的拉攏，京城這夜恰有烏雲蔽月，外頭也下起了小雨。
內殿中，從各地獻上的歌舞美人露出纖細的腰肢，指節掐出不同形狀，配合樂曲逗大人開心。
顏綺坐的隨意，懶散無聊地搖著酒盞，時不時和敬酒的人舉杯換盞。
一片金閃閃的奢光中，有個青衣公子醉了，搖搖晃晃來到她跟前，朦朧一雙眼，問：“長公主近日對那個虞家老二，是什麼想法？”
顏綺仰頭喝了口酒，選擇無視。
此人是兵部尚書的小公子，不學無術，紈絝子弟，對她追求多年無果。
顏綺對不喜歡的人向來是不假辭色，理都不願意理。
她的態度讓小公子更加傷心，抽泣一下，居然大著膽子往前撲，攥住顏綺的手臂，把她臉掰過來要親。
重物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引來不少人注目。
眾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兵部尚書的小公子？臉上還火辣辣掛著五個鮮紅指印，尖銳的指甲戳出兩三血洞。
他離顏綺所做位置三米遠，麵前的桌子掀翻，黎國公主表情冷得像要吃人，被下人用帕子擦拭指尖。
“以下犯上，好大的膽子。”
顏綺這句話落下，外殿就有進來的侍衛把小公子拖出去。
也還好是皇帝病重，無法出席壽宴，來露個臉就回去休息，不然今夜兵部公子醉酒調戲長公主這事，指不定被有心之人放大。
顏綺所坐位置快速被下人打理好，小桃不在她身邊，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身邊倒是坐著丞相之子何安，不過腦子不好，說話會汙染。
眸光轉了一圈下來，她悠悠歎了口氣，手指曲起打節拍，喝酒消愁。
何安餘光瞧她，這女人雷厲風行，不好惹不好惹。
“欸，小公子出了那麼大的事，怎麼不見尚書大人？”
“我瞧見剛纔好像和大皇子一起出去了。”
“嘶——”
宴席間，兩位大人說著悄悄話，全落進顏綺耳中。
黎國皇帝明知自己命不久矣，還不趁早立太子，拖到現在三個皇子互相殘殺的模樣。
二皇子支援的人最多，顏綺朝他看去，恰好視線相撞，他對顏綺敬酒。
她舉下杯子回禮。
三皇子也就是她明麵上支援的派係，不過三皇子全靠背景硬，和她一母同胞，都是死去先皇後的孩子。
傻弟弟看著她樂乎，什麼都指望她，被她瞪了一眼，嗤笑著喝下一整杯酒。
顏綺等了片刻，感受地麵傳來輕微的震動，擡手召來傻弟弟的侍女，低語幾句。
侍女目露震驚，很快掩飾，小跑回去拉著三皇子出去。
外麵兵戈相見的聲音被宴席歌舞聲蓋住，絲竹之聲亂耳，顏綺終於起了點吃東西的心思，讓下人夾塊魚肉貢她品嘗。
隨著刀光劍影劃破的天際，漆黑的夜幕撕裂一道道肅殺的白光。
太監一身血跑進來，引起動亂，他尖著嗓子高喊，好讓貴人聽見：“不好了！大皇子他兵變了！”
場麵頓時騷動，外殿的公子小姐也被叫進內殿，躲在寥寥的侍衛後。
他們沒有位置，隻能乾站著。
內殿足夠大，這些出身低微的公子小姐不敢去招上位貴人不快，一股腦擠在門口，虞閒赫然在列。
顏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鳳眸一瞥，被奪目的紅色占據。
虞閒今日出席，著了鮮豔的紅色。
他個子高挑，很是顯眼。
一粉衣小姐被擠的撞進他懷裡，被他禮貌推開。
小姐紅臉看他，虞閒不動聲色後退一步，空出距離，笑了一下。
顏綺托腮，冷眼旁觀。
“嗬，真是個臟東西。”
她這輕蔑的話被何安聽見，實在好奇，便偏頭過去：“長公主，你說誰呢？”
顏綺眼神都懶得給，“說你，蠢小子。”
大皇子想在壽宴上起兵造反，帶著兵部尚書，集結五千士兵，一部分看守住壽宴，另一部分直去皇帝寢宮。
壽宴上的侍衛逐漸抵擋不住諸多訓練有素的士兵，很快潰敗。
內殿早就亂成一團，鐵甲士兵把高官貴人圍住，領頭的掃過這些人，眉頭一蹙：“三皇子呢？”
這時一個太監過來耳語幾句，領頭者神情微變，餘光瞧向二皇子和長公主。
他擡手，大聲道：“部分人馬留下看守，有擾亂者，就地格殺。來一支小隊，隨我去支援未來新皇！”
顏綺掐著時間，這會兒估摸著差不多了，瞬間反身打暈一個士兵，把他的長劍奪來，握在手中，聲音冷冽，鳳眸寒涼：“我看誰敢。”
長公主都站出來了，百官中的武將也不好意思藏著掖著，動作乾脆打倒一批士兵，搶來兵器扔到內殿中央。
領頭者：“長公主，末將並不想殺你。”
顏綺摩挲劍身，冷笑：“不巧，我想殺你。”
話畢，橫劍出招，身姿在半空劃出優美弧度，直取領頭者首級。
領頭者側身去躲，不料身後也傳出一聲利劍出鞘聲，同時還有一眾貴族小姐尖叫四散聲。
是誰？
正麵是顏綺，後麵也有人來勢洶洶，領頭者眸子一眯，乾脆抓來身邊士兵，當作盾牌攔住顏綺，旋即轉身以劍擋劍，看清出手之人的臉。
是一個紅衣公子，耳邊墜一青羽。
他出手利落，被接住一劍也不慌，躍地而起躲開圍攻過來的劍時，還能精準出手刺向領頭者脖頸。
顏綺揮開死掉的屍體，再度掛劍出招。
兩麵夾擊，領頭者故計重施，欲拖來一個士兵擋傷，另一隻手拿劍和紅衣公子交戰。
然而，顏綺卻對他勾唇一笑，出劍一歪，繞開被拿來當盾牌的士兵，砍掉了領頭者的一條手臂。
此刻，領頭者失力，不敵另一側的人，利劍帶利劍，劃傷脖頸，直接叫他倒地不起。
領頭者死亡，士兵打亂，內殿武將也把能殺的人都殺了。
顏綺在混亂的人群中和另一個和她完美配合的人對視。
那人紅衣張揚，表情卻風輕雲淡，握著劍的手修長漂亮，瞧了她一眼就提劍去幫五大三粗的武將。
宮殿內的金器銀器散落一地，韭菜佳肴在亂序中被踩得稀碎。
刀劍在玉石鐫刻的柱上，落下這場兵變難以磨滅的痕跡。
在顏綺的鼓動下，習武的人都拿起武器對付叛亂者，但是終究是人數不敵，還要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公子。
局勢很快又落回下風。
“長公主，怎麼辦？”有人被一輪士兵打退回來，焦灼地問。
在這裡，隻有第一個出手拿起劍的長公主是主心骨。
顏綺不語，直到看到前方有火光，一片飄逸的紅衣也不敵幾人圍攻，手上劍碎成幾段。
他往後一躍，退的和顏綺並肩，轉頭過來看她，眸光詢問她的意見。
“你還不錯。”顏綺劍尖挑起虞閒下巴，輕佻嫵媚。
說的是他們之間的配合。
虞閒垂眸，扔掉劍柄，頭提開，說了句“多謝公主誇讚”就隱匿於人群中。
顏綺也不在意，向前瞧叛亂的士兵，群龍無首，隻能一板一眼堵在這裡，執行他們最初的命令。
衝天火光自他們身後燃起，顏綺漂亮的鳳眸也被淹沒成紅色，她麵對步步緊逼的士兵，從容不迫：“放下武器，聽候發落，或許還能留個性命。”
士兵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應對。
顏綺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等他們作決定。
“我給你們三秒。”豎起三個手指，每數一下就放下一個。
時間一點點流逝，士兵們迷茫，互相觀看似無頭蒼蠅。
遠方的火光漸漸逼近，點亮半邊天，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跨過石墩台階，順著風傳來：“何必那麼麻煩，叛亂者，都給本將軍殺了！”
這聲音足夠熟悉，也足夠有震懾力，一直搖擺不定的士兵一聽見，趁顏綺第三根手指放下前慌張扔了武器，戰戰兢兢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