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恩仇難報(七)
恩仇難報(七)
何安等他靠近那刻還想出劍。
郭舒卻瞭然用長笛一撩,輕鬆化開他的招數。
黑袍男子帶笑,磅礴靈力按捺住何安,直接動用搜魂。
“砰!”
施法的刹那,兩人之間倏然爆炸,沒傷到何安,所有的傷害全衝郭舒去的。
歸寧劍上有無限光點,劍身綴了不少奇異紋路。
虞閒很早前給歸寧刻下的陣法符咒。
饒是如此,何安還是痛苦萬分。
搜魂術的施展隻在一瞬間,就是這一瞬間就能讓郭舒知道很多東西了。
“他孃的。”何安捂住腦袋,忍不住罵了句臟。
被彈飛的郭舒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他沒有站起來。
豎笛插進土裡,愣了許久。
何安爬到一塊石頭邊緩了緩,瞥郭舒一眼,嗤笑:“瘋子,你看到了什麼?”
“不可能,這不可能!”郭舒陡然大叫,他再度逼近何安,揪起他的衣領,“你們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我弟弟到底在哪?!”
他已經完全瘋魔,說一句就抓著何安的頭往磐石上砸。
何安的血全都濺到他身上,從他青筋暴起的五指間射出。
“咳咳,哈?”何安無所畏懼的嘲笑,“你仔細想想,你真的有弟弟嗎?為什麼我姓何你姓郭?你是不是記錯了什麼?”
郭舒搜魂看到的記憶,也會在何安腦子裡放一遍。
何安在久遠的記憶中,還真的看見了郭舒。
不過……
並不是家人。
越想越可笑,何安就真的笑出來。
郭舒紅了眼,用力撞他腦袋,磐石都砸出一個洞。
“彆笑了,彆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安偏不。
他的笑聲怎麼也止不住,後又扒開郭舒的傷疤:“哥哥?你也配?”
“不過是流浪到我們家,被我娘好心收養的一個乞丐罷了。哦,不會因為我好心照顧你幾天,發燒燒渾的你就把我當弟弟了吧?”
說罷,又是好一番嘲笑。
“不,不是這樣的,你騙我,一定是你騙我。彌仙山到底下了什麼**湯?”郭舒喃喃自語,何安還在不斷刺激他。
有虞閒的陣法保護,何家的小公子為所欲為,頂多腦袋疼幾下。
笑夠了,何安淡淡的眸子終於看向郭舒,他們一個冷靜一個癲狂,完全相反,好笑又詭異。
見何安不笑了,郭舒也慢慢鬆開他,像接受了什麼。
他在後退,他在懼怕。
何安一動也不動,隻是淺色眼珠跟著他轉,在靜默中,何安終於捨得開聲,打碎郭舒的幻夢。
“你知道,無人能騙過搜魂術。”
郭舒把何安抓來,就是為了告訴他真相,可是現在,又是誰給了誰真相呢?
有問題的從來不是何安,是郭舒自己啊。
這麼多年來,一直支撐他的就是這個仇恨。
兄弟分離的仇恨,娘親被奪的仇恨。
他在魔教和顏綺共事,顏綺卻是是獨一無二的瑰寶,可是……
顏淳是她父親,於是,郭舒一直認為顏綺是雜種,是顏淳這個裝做憨厚的人搶走了他的母親。
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所謂的真相是被人精心杜撰的謊言,他纔是一直被利用的那一個。
“照那麼說,你口中所謂的母親被顏淳搶走,不會是把神女大人當做你的母親了吧?”何安無情嘲笑。
在這一刻,郭舒的三觀被摧毀,真相血淋淋被揭開,不知不覺,他的眼淚就流下來。
猩紅的傷疤和淚水混到一起,他遲鈍了回想起所有的不對勁。
對啊,他是遊景人啊,他為什麼會覺得自小生活在淮安的何安是弟弟呢?
為什麼他會把神女大人當做自己離開的母親呢?
為什麼他會到魔教呢?
是誰在利用他?
他又是在為誰做事?
一切都明瞭。
“哈,哈。”郭舒艱難吐氣,“假的,都是假的。”
他所堅持的一切都是假的!
“死,我要讓你死!”郭舒橫笛嘴邊,淌著血淚吹音。
嘔啞嘲哳,聲聲泣血。
是你毀了我的一切,去死吧!
多餘的恨,虛假的仇,全都反噬到何安身上。
他隻是流浪的小乞丐,他就是如此蠻不講理。
“靠!”何安不料他那麼霸道。
之前筋脈就差點被郭舒打廢,可對方想殺他,他也隻能迎敵。
額頭流下的血湧進眼睛,視線頓時一片血紅。
歸寧劍被何安橫在身前,詭異的笛聲被何安劍上鑲刻的陣法格擋。
“混蛋!”何安暗罵一聲,重新聚起歸一陣。
不成功,便成仁!
劍意募地爆發,沒有預兆,反正周圍也沒有其他要保護的人,所以何安想出劍,那麼就出劍!
他的劍意初心不變,鏟除所有奸惡,劍指敵人,不死不休。
這一次,歸一陣無法從何安體內聚起靈力,隻能吸收他的氣血。
不過無所謂了。
何安想,他不能一直活在師兄師姐的保護下。
長劍帶著破空的劍鳴出鞘,何安看不見,隻能用心去感受。
半秒後,出招。
原本是空氣的地方,在歸寧劍刺破後,現出一個人來。
何安的劍剛好紮在他心口的位置。
他早就沒有在吹笛了。
他們二人飛到半空,下方剛好是茫茫江水。
郭舒漸漸冷靜下來,眼睛也沒有那麼紅了。
他的眼裡,此刻堪稱溫柔。
他對著何安最後笑了一聲,後仰,重重砸進墨綠的江水裡,濺出半米高的水花。
沒有掙紮,不再反抗。
既然什麼都是假的,那他為什麼還要活著?
去他孃的魔神,都去死吧。
郭舒抱著必死的決心沉入江底,再也不見。
失一家中奴,得以富貴仆。
淵源自作憶,同江自在遊。
郭舒死後,何安在岸上休息片刻,下水把他的屍體打撈上來,也就是如今這副模樣。
不久,就有無數魔宮餘孽通過郭舒留下的徹骨笛,源源不斷傳送到這裡。
有的是想殺何安,有的是想搶奪郭舒剩餘的法寶。
無一例外,這些人全都被他斬殺在劍下。
何安依舊坐在石頭上,摩挲歸寧劍,他問虞閒:“我是不是,不應該把真相說得那麼殘忍?”
要是沒有魔神引誘,郭舒大抵也是一個在仙界自在生活的人,不用背負仇恨。
何安也是最後一劍才知道,郭舒想死,礙於魔神無法自殺,於是逼著何安動手。
畢竟把你當做那麼久的弟弟,由你殺了我,再好不過。
曾經的恩,怎麼都變成仇了呢?還真是奇怪啊。
“不怪你。”虞閒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輕聲道。
“你們被那個日晷拖了那麼久?”何安注意力轉移。
“我們進了魔神的記憶裡。”顏綺接話,並把這兩日的收獲一筆帶過。
“對了,”說到這個,顏綺便想起另一件事:“小白你當時去哪兒了?我們一直找不到你。”
眾人的目光望過來,謝白羞澀垂下頭,有些囁嚅,“我在第一層記憶裡處理一些曾經的往事。”
那便不是很好透露,顏綺就沒再問下去。
沒了阻礙,他們繼續前往景陽,路上謝白一直魂不守舍,好幾次虞閒叫他都沒反應。
見他這樣,眾人不禁擔憂,蒼生道這般重任,真的要落到那麼小的孩子身上嗎?
可這實打實是謝白的選擇。
感受到其他人的憂心,謝白扯出一個笑,“我沒事的,不用擔心我,以前的事都過去很久,我想再多也沒用啊。”
景陽有上三仙門之一的滄陽宗坐鎮,比其他混亂的地方好太多。
彌仙山和魔族為伍的訊息被有心人傳出去太遠,以至於他們一行人纔到景陽外,就有不少修士攔下他們。
滄陽宗,那可是曲詠年少的老巢之一。
她作為滄陽宗客卿長老,該有的仙門令牌還是有的。
於是她一步踏出,咧著嘴角甩出一塊來自滄陽宗的令牌,對一眾虎視眈眈的修士道:“喂,在下好歹是滄陽宗的長老,給點麵子不過分吧?”
麵對她的那些修士麵麵相覷,拿來令牌一看,確實是滄陽宗的長老令牌沒錯,可是……
在他們猶猶豫豫時,手中端詳的令牌無故粉碎。
身後走來一個高大威嚴的魁梧男子,留著胡茬,看上去就不好惹。
“曲不儘,你已經不是我們滄陽宗的人了。”他如此道。
“哎呀,是門主大人呀,閉關百年,不知你現在是否能接住我一劍?”曲詠不在乎這一個小小的令牌,笑嘻嘻的揶揄男子。
“他是林奇,滄陽宗門主,閉關一百年破渡劫中期。”
虞閒對顏綺附耳道。
百年前,入浮屠一夢時,這個林奇曾向曲詠問劍,那時候的曲詠破渡劫不久,心高氣傲,自然應下。
後來就是被曲詠打得道心差點破碎,自此閉關。
談起這個,林奇的臉色就不太好看。
曲詠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劍,自身修為又在渡劫巔峰,要對付她可不容易。
秉持著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的想法,林奇主動朝曲詠伸手。
“曲不儘,隻要你離開彌仙山,不與魔族為伍,我滄陽宗就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林奇自認為說得很懇切,可眸子一轉過去,不止是曲詠,她身後的那幾個人都是一臉的嗤笑。
“沒必要啊。”曲詠聳肩,直白了當,旋風在手中凝聚出一柄劍的形狀。
撥動劍身,橫在身側。
“來出招。”
都不必其他人出手,曲詠一個人就可以把他們全端了。
少女的眸子微微發光,劍意隨風,隻給了敵人小小的懲罰,並沒有傷害他們。
百年前,林奇就接不了曲詠的一劍,百年後也一樣。
對付他們,用了不出一刻鐘。
林奇靠著滿是碎石的城牆,艱難道:“曲不儘,你應該慶幸那些門中的天才沒來,不然你們不可能那麼輕易通過這裡。”
曲詠還沒回話,她身後的顏綺就冷笑一聲:“門主不妨想想,為何他們沒來呢?”
浮屠一夢,一夢百年。
神界遺骸,無數機遇。
自然是因為那些弟子都是受過顏綺恩惠的。
不然他們短時間內也無法把修為提那麼高。
“而且,”顏綺懶散擡眸,天邊落下幾個黑點,顏綺笑意更甚,“他們也不是沒有來。”
“殿下。”黑點其中的一個人笑容洋溢呼喚顏綺。
——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