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鎖妖九塔(一)
鎖妖九塔(一)
顏綺出手之闊綽,讓各自賣弄自己東西的妖魔鬼怪圍上來。
“客官客官,我有妖界地圖啊……”
“我知道妖界最近……”
她進入黑市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妖界大大小小的事宜基本摸了個清。
黑市那些人看她走的時候,像在看一個肥碩的羔羊遠走。
更有甚者出聲挽留,“客官下次再來啊……”
顏綺來無影去無蹤,眨眼就覆地千裡。
潮濕的地底冰冷柔軟,地麵上的景物一掠而過。
淮安到遊景有幾千裡的距離,她從遊景到妖界外圍又花了兩日。
她大致知道妖界情況,不必再去黑市。
神骨一唸的聯係一直連著,沒有斷開,但是識海的另一頭卻不會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了。
沒有刻意聯係,神骨一唸的存在若有若無。
千裡迢迢的路上,顏綺聽聞了溫曦施藥,解萬千修士身上蠱,受仙門百家所敬仰。
顏綺停留在客棧休息時,還能聽到隔壁桌有人笑談此事,津津樂道。
無外乎是神醫姿色無雙,懸壺濟世。
親自受溫曦診療過的修士,更是讚賞有佳,道她溫婉知性,悲憫世人。
顏綺聽了一笑而之。
放下手中茶盞,丟下一個儲靈囊,悄無聲息離開。
妖界和魔界不一樣,妖界因為王位之爭,一直不太平,處於半開放狀態。
混亂無序,分內外兩圈。
近百年,妖界落後,也鮮少被世人所提及。
就是這種不被重視,顏綺才更要去妖界。
鬼界消失那麼久都被魔神侵沒成那樣,妖界也好不到哪去。
除去魔界,剩下四界她都要走一遭。
魔神的勢力不知不覺已經滲透五湖四海。
妖界外隻有一層稀薄的,膜一樣的防護罩。
這是上一任妖王留下的,直到如今,沒有妖主動加固,這層防護罩已經脆弱不堪。
像顏綺如今的修為,穿過去就是一呼一吸的事。
跨過防護罩,一恍神,她自仙界轉到妖界。
妖界和仙界唯一的不同,便是它所在的區域全被草木樹林覆蓋,散粉濃濃的自然氣息。
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往下是一望無際的綠蔭,鳥雀爭食,在空中就互相撕裂乾淨,血肉四撒,恍若下了血雨。
顏綺腳踝上銀鏈碰撞,清脆響聲“嘩嘩”,引來不少外圍妖獸矚目。
她所處一斷崖,周圍無樹,但妖豔的紫花開得絢麗,爬滿峭壁。
顏綺如入無人之境,纖細白皙的足虛踏塵沙,她到斷崖口,手一撐坐下,腳懸於半空,輕輕搖晃。
她哼著歌眺望遠方,似乎在目測下一步落點。
滿山峭壁的紫花被她得到來驚動,頭頂上空烏鴉盤旋,遲遲不敢靠近。
紫花集體抖擻兩下,倏然發出悠悠迷香,枝柄不約而同偏向顏綺。
顏綺仍漫不經心哼著不知名小調,手指一翹一敲。
頭頂的烏鴉紅了眼,嘔啞嘲哳,在紫花靠近的下一秒俯衝下來。
“唰——”
靈力無端噴發,化神期的壓製一眨眼就銷毀整片山崖的紫花,烏鴉尖叫著化為齏粉。
“噠,噠,噠。”
顏綺吟著愉悅的歌調,但正麵看,她卻是沒有一點可以算得上是開心的表情。
被毀去的紫花隻剩蠕動的褐色根莖,在骷髏白骨上移動。
而顏綺腳下,一低頭,便能見聚成小山堆的枯骨。
各自各樣,無奇不有。
山崖不遠處的樹林裡,原本探出的幾十雙眼睛重新隱入黑暗。
“有仙界修士闖過鎖妖九塔,來到妖界深處了,往我們銀狐一地來,快去叫殿下。”拖著九條長長尾巴的銀狐族婢女出聲,頭上沁出冷汗。
另一個婢女聞言,急忙轉身去傳話。
甫一扭頭,便和一雙瑰麗的紅眸對上。
女子白衣銀紗,仙氣飄飄,但又因為一對紅眸的映襯,顯得過分妖氣。
她目光冷淡且不帶感情的看過來,“來人是誰?”
幾個婢女一見著她,紛紛行禮,而後一人開口道:“不知道,那人足有渡劫的修為,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恨囚情頷首,手中喚出斬情絲,離開時帶起一陣略有涼意的風。
妖界深處有八族,近日內鬥嚴重,各有所傷。
恨囚情所處九尾銀狐,便是爭奪妖王的上三妖族之一。
除去隱世不出的長老,便隻有恨囚情一人成為渡劫。
恨囚情一到銀狐管轄地外圍,見自族幾個元嬰修士艱難抵擋一白衣公子,亦是持劍。
公子擡眼,楞了一下,旋即用靈力把困住他的修士彈開,步履匆匆,移步到恨囚情麵前。
恨囚情柳眉微顰,舉劍直指,冷聲:“你一仙界修士,為何踏足我妖界領土?”
公子前進的步伐一頓,他咽咽口水,頭偏開,啞聲道:“我來投靠銀狐族王儲,你是嗎?”
恨囚情劍指他心口,眉眼寡淡,她輕嗤:“投靠?為何?”
白衣公子:“我違背師命,被罰出仙門,無處可去,偶聽聞銀狐族王儲強大,一人可庇護半數妖族。”
他稍撩眼皮,望過去:“我有渡劫修為,不知王儲可否,容我在此地駐足?”
恨囚情緊盯他,劍沒放下,審視的目光露骨又無情,如同在判斷物品的價值。
公子被她看得心跳停了一拍,抿唇,等著恨囚情的審判。
許久,恨囚情確認他沒有殺心後,把斬情絲收起,她麵不改色:“仙界修士,入我妖族,要下鎖命咒……”
話音未落,公子急切應答:“我願意。”
恨囚情冷冷看他,公子呼吸一滯,重複一次:“我願意背下鎖命咒……”
“我願意,服從於您。”
“哼,”恨囚情冷哼一聲,似嘲笑,勾起半邊嘴角,“你可知鎖命咒是什麼?”
公子無懼,看著恨囚情紅色的眸,“把我的命,修為都交給你,從此之後,我便是您的劍,您所指之處,便是我要刺向的地方。”
妖界大多妖族以樹為居,從內圍到外圍,不是樹就是山,清新的氣息穿梭在樹梢間,明媚的陽光於綠意間流淌。
被公子一下彈飛的銀狐躲到一顆巨樹下,探出腦袋擔驚受怕往這邊望。
妖界多颶風,但對恨囚情這種修為的人來說,不過把她的白衣銀紗吹的獵獵作響。
“做我的劍?”恨囚情沒有感情的呢喃的重複過這幾個字眼。
片刻後,恨囚情指尖於空中劃拉出一道複雜的紋咒來。
“鎖命咒,接受你就做我的奴才,至於劍,你還不配。”恨囚情好整以暇,抱臂觀他動作。
白衣公子想也沒想,用匕首在掌心割出血,霎時按在紋咒上,像怕慢一秒,恨囚情就會反悔一般。
見他接受,恨囚情招手叫來一婢女,附耳同婢女說了些什麼,連一個目光都沒給白衣公子。
婢女聽著瞪大眸子,時不時往公子那邊看,眼中的驚疑似要溢位來。
公子友好的對她笑笑。
交代完事宜,恨囚情轉身離開,公子跨步欲跟上,婢女左劃一步攔住。
公子停下看她,語氣不自覺的著急,“你有什麼事嗎?”
婢女尷尬咳一聲,道:“王儲殿下讓我給你安排活兒,你跟我走吧。”
他一愣:“我不直接陪在王儲身邊嗎?”
婢女道:“王儲的安排,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遵從就好。”
忽略白衣公子失落的神情,婢女接著道:“敢問公子名諱?”
公子屹立原地,久久凝望恨囚情遠離的身影,訥訥啟唇:“就叫我今朝吧。”
恨囚情回到銀狐族的議事木屋中,似乎剛才和白衣公子交流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她的閨房也處於木屋中。
龐大的木屋,枝冠衝天,一刮風就簌簌飄下綠葉。
銀狐族內井然有序,恨囚情閨房處於木屋最高點,綴了個木窗,她坐到木窗突出的坎上,透過交雜錯疊的樹梢葉片往下望。
一眼便見今朝被她剛點的銀狐婢女帶去戒律堂。
恨囚情和那婢女敘述了下情況,並叫她隨意給今朝安排一個侍衛的職,還不能離銀狐族核心地方太近。
恨囚情抱臂,冷著眸子細細打量這個不速之客。
渡劫中了鎖命咒,天賦再高也會被她分去一半。
所謂鎖命咒,便是把兩個人的命鎖到一起,不過持咒人卻可以單方麵受益。
被下咒者,他的死對持咒人不會有任何影響,甚至死後還可以把修為反饋給持咒人。
但持咒人受到傷害,被下咒者將承擔一半,要是持咒人死亡,另一人也會死。
這種惡毒的法咒早就被列為妖族禁書,因為耗費靈力巨大,還會折損陽壽,早就沒什麼妖修習。
恨囚情知曉這種法咒,不僅因為她也中了這毒咒,更因為她眼下強大,是妖族王儲之一,有接觸妖族禁書閣的資格。
妖族如今一片混亂,劃分三大區域。
分彆是爭奪妖王的九尾銀狐,九角梅鹿,孔雀三上妖族,下還有各自站隊的五大妖族。
三上妖族實力平分秋色,妖王之位一直沒有爭奪出結果。
如今銀狐族有一渡劫加入,比其他妖族多出一個渡劫,恨囚情半闔眸,渡劫期的靈力流轉,使木屋的樹靈喜滋滋吸收她的靈力,又長的茂盛些。
它抖落一大堆葉片,在銀狐族地界盤旋,有妄圖接近者,落葉為刃,不留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