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神骨一念（一）
神骨一念（一）
魔界和妖界恰好毗鄰，不用通過仙界，顏綺就能回到魔界。
魔界坐落兩處峭壁間，其間有瀑布飛瀉，銀光萬千。
魔教內輕紗曼曼，風揚帶香，玉石階梯兩邊是兩條荷花鋪路，美不勝收，開得比仙界的花還要孤高清冷。
魔教內門生見她回來，無一不是震驚的把她看了又看，生怕自己出現幻覺。
顏綺冷著眸子抱臂，調笑著罵了一聲，他們在乖乖行禮，一一問好。
其中有個膽子大的直接問她回來做什麼。
顏綺剜他一眼，鳳眸嫵媚：“魔教不是我家麼？本少主想回來就回來，還管那麼多。
”
被訓斥的門生乾咳幾聲，連連稱是。
她回來纔不過一會兒，早就有眼尖的跑去和顏淳報信。
顏綺挑個下巴，令圍上來的門生退下，一回頭，顏淳高大的身影就撞進她眸子。
顏淳溫和慈愛地看著自己地女兒，輕歎一聲，“回來了？”
顏綺煩躁撓撓亂掉的發絲，含糊不清“嗯”了一聲。
兩人尷尬的沉默片刻，顏綺隨意看向一朵盛開的清荷，摸著鼻子悶聲道：“我回來處理一點事，很快就走。”
顏淳高她兩個頭，生得極為高大俊朗，他仗著身高差揉顏綺的腦袋：“回來就好。”
顏綺一下拍開他的手。剛要張嘴，顏淳先發製人：“你的小道侶怎麼不和你一起？”
顏綺：“……”
拍開顏淳的手停在半空，緩緩握成拳。
會不會說話？
沒好氣瞪了顏淳一眼，冷笑著繞開顏淳回屋。
顏淳立馬回頭攔她，“乖女，回來什麼事啊？”
顏綺平淡睨他，神情姿態和他記憶中的女子愈發相像。
“郭舒在哪兒？我要見他。”她不扭捏，直白明瞭道。
顏淳“啊”了一聲，有些為難道：“他啊，你想見他要到天牢裡去，我把他關起來了。”
顏綺明顯一愣：“關起來了？”
她眉頭一蹙，眼神帶疑，“你怎麼想要把他關起來的，我一回來本來就想先叫他進天牢，沒想到你老倒是先下手為強了。”
顏淳：“哦，他想誘小聲入魔神麾下，被我發現了，就把他關起來，這就是這幾個月的事。”
小聲就是之前顏綺說過的那位魔教中習蠱的少女。
他簡單解釋後反問顏綺：“乖女你有什麼事找他？”
顏綺垂眸，稍稍思索了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麵對父親，她聳肩，“我回來時聽聞仙界東都徐家莊的徐晚死了，眼下仙界之人都認為是我殺的，我回來查一下。”
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你之前在鬼界時和我說過，許泓死了，引起了魔教和魔宮之間的爭鬥，你還記得許泓是怎麼死的嗎？”
顏淳想了想：“許泓？那個魔宮的廢物二少主啊，聽說是半道被人截殺了，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
顏綺：“郭舒現在是什麼修為？”
她的問題轉化太快，顏淳一時間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不是很聰明，經營魔教那麼多年，靠的是一身渡劫巔峰的本事。
他愣住，旋即怪異道：“你一說起這個，那便奇了，這個小護教之前一直都是元嬰巔峰的修為，他蠱惑小聲時剛好被我抓住，我一查探，他居然是渡劫的修為，並且定是在渡劫呆了多年。”
“他來我魔教時間不短，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他天賦不如你，現在居然也是渡劫，隻有他投靠魔神，得到了歪門邪道的力量，走了捷徑才會如此。”
顏綺點點頭，腳步一轉換了個方向，她頭也不回對顏淳擺手，留下一句“我去找他”揚長而去。
顏綺穿過複雜蜿蜒的迴廊，順著逐漸發黑的地板，一路向下到天牢。
通往天牢的路狹小逼仄，陰暗潮濕，隻有在她走過，清荷味的氣息逼近時，兩邊灑滿血液的牆上所掛著的白燭才會一一亮起。
天牢看管的人不多，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
顏綺甩了下紗裙，避開臟亂的地方，剛踏出一步，耳邊傳來尖銳的爆破聲。
天花板的牆皮脫落，正對她砸下。
她麵色不變，手一擡，腕上長鞭化蛇窸窸窣窣爬上潔白脆弱的脖頸，蛇信子一吐，紅色蛇眸緊盯上方掉落的牆皮。
下一秒，那塊牆皮四分五裂，散落在顏綺身周。
她的長發被倏然刺來的疾風吹得兩邊分開，旋即是淩厲的破空聲襲來。
顏綺掃了一眼天牢囚籠外擺放的刑具，抽蛇化鞭，轉身那一刻帶起刑具中尖銳的利刃，甩過去。
兩者在空中碰撞，熄滅兩邊燭火。
顏綺響指一打，星火燃起。
火照亮前方，一張男女莫辨的臉陡然出現，離她不過幾毫米遠。
那人露出一個算不上友好得笑容，手往前一紮，赫然是要把箭刺進顏綺脖頸，一擊致命。
顏綺速度極快，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偏頭，像脖子斷裂，再加一個側身下腰，躲開的同時借力踢到那人手臂上。
那人吃痛，隻是亂了一瞬神，顏綺已經奪得他的武器，利箭反指。
“我又贏了。”
顏綺將手上箭隨意一扔，對麵前人楊下眉尾，習慣一插腰，嘴角噙一抹淺笑。
那人站直身體，腮幫子鼓起來，滿臉不服對顏綺比劃什麼。
顏綺大概看懂他在比劃什麼，“再來一次。”
她挑釁一笑，“就是再給你十年，你也打不過我啊，默。”
這人是看管天牢的老大，不會說話，單名一個默字。
沒什麼喜好，就是特彆想和顏綺一教高下。
“剛好你來了，帶我去見郭舒。”顏綺無視他一通焦躁的指責，給他彈了個腦瓜崩。
默小獸般盯了她一會兒，偏頭撅嘴，直到顏綺失笑把他的箭撿起來還給他，才心滿意足給她帶路。
郭舒身上疑點重重，顏淳為了不讓他逃出去，下了好幾重禁製。
鮮血腐肉的味道熏了一身，可算到了目的地。
披頭散發的男子雙手雙腳束縛於木架上，縛仙索裡三層外三層捆住，白色囚服有鞭打的痕跡，卻不見血。
默上道開啟牢門，後一桶水澆醒郭舒。
隻有脖子能活動的男子早就習慣這一切，嗆出一口水，緩慢擡起頭。
他的睫毛和眼下的腐肉黏在一起，睜開的時候“嘶”的一聲。
迷迷糊糊認出眼前之人，郭舒笑道：“小少主回來了？妖界好玩麼？”
他應當是想調侃顏綺，不料多日為進水的喉嚨沙啞又粗糙，像兩塊木片摩擦出來的一樣。
“許泓是你殺的。”
不是詢問，是陳述。
郭舒聞言暢快一笑，很是得意：“少主都知道了。”
他沒有否認這一點倒叫顏綺有些驚訝，她眯眸，步步緊逼：“那麼徐晚也是你殺的？你想嫁禍給我，對不對。”
從徐家莊離開後，她和虞閒馬不停蹄去了河神島，後達鬼界，知道前世輪回後，她自己又去妖界曆練，時間匆忙緊促，根本不可能去殺徐晚。
這一點有心之人調查一番便能知曉。
與她同行之人不乏彌仙山弟子，但是彌仙山弟子的解釋不但沒有幫顏綺摘掉這個名頭，還叫他們也背上和魔女沆瀣一氣的罵名。
要殺徐晚，就要知道顏綺接下來的行動路線，不然她要是一直呆在仙界，那麼殺徐晚的這個人不出一天就可以被她抓到。
會是誰？
和顏綺接觸的人，大多都死了，要麼就是彌仙山弟子。
那麼還有誰見過她，知道她的行動路線，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離開呢？
隻有郭舒。
何況，許泓也死了。
許泓的死是魔宮樂意看到的，接著許泓死在魔教人手中這個由頭，就可以正當理由開戰。
除了郭舒，還有一人。
那個操縱蠱蟲，每當她要查出點什麼，馬上就隔空殺死嫌疑人的黑衣人。
他次次都是用的分身，甚至培養出無臉人。
無疑是怕她查出點什麼。
現在，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眸中精光一閃，顏綺直視郭舒，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一直阻止我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顏綺就站在他麵前，清清楚楚看到這人聽到自己問題的一瞬間，肩膀控製不住地劇烈抖動，就是那麼多的縛仙索都攔不住。
那一刻，顏綺毫不猶豫出鞭，惡蛇的毒牙咬上郭舒，卻落了一場空。
對於顏綺發現的真相，郭舒沒有害怕，還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愜意。
縛仙索沒能困住他，顏淳立下的結界也隻是攔了他一瞬。
他變作一團黑霧，在天牢內盤旋。
顏綺甩了好幾鞭，都沒能傷到他。
一片寂靜中，顏綺聽見他充斥恨意的聲線：“對啊，是我，現在發現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晚了，你一開始沒能抓住我，這一世，你們也隻會敗。”
顏綺凝露帶霜：“你一直留在這，就是為了嘲笑我？”
“是又如何，我背後是魔神，他一個顏淳，能對我做什麼？”黑霧狂笑不止。
顏綺對默打了個手勢，讓淨殺變蛇，拿出重劍，挑起木架上殘留的縛仙索扔過去。
黑霧在顏綺一通胡亂的攻擊中靈活躲閃，一直笑個不停，真像是隻是為了嘲笑顏綺。
她敏銳捕抓到什麼，厲聲問：“你恨顏淳？為什麼？”
在她的記憶中，顏淳對這個仙界過來的小護教一直很少，不缺吃不缺穿，為何莫名其妙會恨他？
黑霧似被顏綺這句話紮了一下，竟讓按照顏綺指使背後偷襲的默得手，幾條縛仙索纏住他。
默欣喜一笑，擡頭找顏綺邀功時，黑霧居然膨脹爆開縛仙索，還撞得默手臂錯位，噴出血來。
顏綺眼疾手快叫惡蛇環住他，自己提起重劍，“從我”發動，躍起劈下。
她使出十足的力量，可是饒是如此，黑霧也隻是斷了一片，旋即散開飛走。
郭舒惡狠狠道：“顏淳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他做出那等有違倫常的事，我不但恨他，我還要親手殺死他！”
顏綺那不留餘地的一劍真的傷到郭舒，他果斷放棄顏綺斬下的半片黑霧，尋著縫隙逃走。
顏淳聞聲趕來，見快速潰散的黑霧聚起靈力狠辣打去。
黑霧嗤笑一聲，不放在眼裡，揚長而去。
顏淳吃驚，他一個渡劫巔峰的力量，居然傷不了他？
他手篡拳，眉目凝重，呼吸沉了幾分。
他望著黑霧遠離的方向半晌，拂袖進了天牢。
顏綺迎麵撞上，開口便是：“你對郭舒做過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