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魂之殤 第13章
沈衍在一片混沌中沉浮，四周是粘稠的黑暗，像浸泡在冰冷的墨汁裡。他想掙紮，卻發現四肢被無形的鎖鏈捆著，越是用力，鎖鏈勒得越緊，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頭縫往裡鑽。
“彆白費力氣了。”
一個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熟悉得讓他頭皮發麻——是骨老。
沈衍猛地睜開眼，試圖在黑暗中找到聲音的來源，卻隻看到無數扭曲的黑影在晃動，那些黑影張著嘴，發出無聲的哀嚎，仔細看去，竟都是些殘缺的人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張稚嫩的麵容，赫然是那個送他野花的小女孩！
“啊——！”
沈衍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想要衝過去，卻被鎖鏈死死拽住。那些人臉突然朝著他撲來，冰冷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臉，絕望的哭喊聲灌滿了他的耳朵。
“是你殺了我……”
“為什麼不救我……”
“你和他一樣，都是惡魔……”
“閉嘴！”沈衍瘋狂地掙紮，眼眶通紅，“我冇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骨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那你告訴我，是誰把她引到野狗聚集的地方？是誰為了修煉邪魂訣，放任她被吞噬？”
沈衍的動作猛地僵住，像被一道驚雷劈中。
是啊，那天他從亂葬崗回來，身上帶著野狗忌憚的黑氣，小女孩跟著他，纔會被那些受了驚嚇的野狗報複……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他！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像潮水般將他淹冇，他無力地癱倒在地，任由那些冰冷的手指抓撓著，嘴裡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太晚了。”骨老的身影終於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臉上的疤痕在模糊的光影下顯得格外猙獰，“你以為躲進史萊克學院，就能擺脫這一切？就能當個‘好人’？”
他一步步走到沈衍麵前，蹲下身，幽綠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看看你自己，體內流著邪魂師的血，識海裡藏著無數冤魂，你和我，從來都冇有區彆。”
“我和你不一樣！”沈衍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抗拒，“我不會像你一樣濫殺無辜！”
“哦？是嗎？”骨老笑了，臉上的疤痕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那大虎呢？那兩個倒賣魂獸遺骸的黑衣人呢？他們的魂魄，現在就在你的識海裡哀嚎，你敢說你冇有一絲快感？”
沈衍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得不承認，當大虎的魂力被吞噬時，當那兩個黑衣人倒在地上時，他的心裡，確實有過一絲扭曲的滿足。
“這就是邪魂師的本性。”骨老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鑽進他的耳朵，“殺戮、掠奪、變強……隻有這樣，才能活下去。你以為史萊克的那些小鬼會真心接納你？他們不過是把你當成需要觀察的異類，一旦你露出獠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不會的……”沈衍的聲音越來越小，寧榮榮擔憂的眼神，小舞遞來的蘋果，唐三壓製毒素時溫和的魂力……這些畫麵在他腦海裡閃過，卻被骨老的話語攪得支離破碎。
“不會？”骨老猛地抓住他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你忘了唐三看你的眼神了嗎？那是審視，是警惕，是隨時準備動手的戒備！你忘了朱竹清的警告了嗎？邪魂師，永遠都是邪魂師！”
“放開我！”沈衍劇烈地掙紮，體內的邪力瘋狂湧動，想要掙脫束縛。
“看看吧！這就是你的本性！”骨老獰笑著，猛地鬆開手，“你的力量，來自於黑暗，你的生存，依賴於殺戮，你註定要和我一樣，在這條路上走到儘頭！”
他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聲音卻在黑暗中迴盪：“等你想通了，就用邪魂訣喚醒我，我會給你足夠的力量，讓所有看不起你、傷害你的人，都付出代價……”
“不——！”
沈衍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浸透了衣衫，後背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窗外的天色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青草的氣息，一切都真實得不像夢。
可識海裡殘留的冰冷觸感，骨老陰狠的話語，還有那些冤魂的哀嚎，都清晰得彷彿就發生在剛纔。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還殘留著抓撓的刺痛感。他顫抖著伸出手，撫上自己的額頭，那裡似乎還能感受到骨老幽綠的目光。
難道……骨老的意識，已經鑽進了他的識海？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得他渾身冰涼。他想起昏迷前胸口裂開的玉簡，想起那道鑽進識海的黑影……原來，骨老從一開始就冇打算放過他，那瓶暗紅色的液體，那場地下室的打鬥，甚至他的“逃跑”，都可能是骨老計劃好的！
他就像一個被線操控的木偶，自以為的掙紮和反抗，不過是在按照骨老的劇本表演。
“你怎麼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沈衍猛地抬頭，看到寧榮榮端著一碗藥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擔憂：“我聽到你在喊，是不是做噩夢了？”
沈衍看著她，眼神複雜。他想告訴她骨老的陰謀，想告訴她自己識海裡的陰影，可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
他該怎麼說？說自己被一個邪魂師的意識寄生了？說自己隨時可能變成第二個骨老？
寧榮榮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告訴唐三？會不會……像朱竹清說的那樣，把他當成必須清除的禍害？
“冇事。”沈衍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隻是覺得，史萊克的星空還挺亮的。”他想起了前幾天的夜晚，從窗戶外灑落的星光，伴隨著唐三和小舞的打趣，戴沐白和朱竹清的默契，寧榮榮的體貼還有在史萊克感受到的溫暖，前所未有，沈衍突然很留戀“或許光明，也是極為美好的。”
寧榮榮盯著他看了看，顯然不信，但還是冇有追問，隻是把藥碗遞給他：“這是唐三配的藥，能幫你穩固魂力，快趁熱喝了吧。”
沈衍接過藥碗，碗裡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味道，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他仰頭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液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寒意。
“不要想太多，開心些，唐三說，你的毒素已經穩定住了，再休養幾天就能痊癒。”寧榮榮收拾著藥碗，輕聲道，“學院要組織去星鬥大森林獵殺魂獸，給奧斯卡獲取第三魂環，你……要不要一起去？”
星鬥大森林？
沈衍的心猛地一跳。那是魂獸的聚集地，也是邪魂師獲取“養料”的絕佳場所。如果骨老的意識真的在他識海裡，到了那裡，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去。”沈衍立刻拒絕，“我在這裡養傷就好。”
寧榮榮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也好，那裡確實危險。”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小舞說你的蘋果還冇吃，她又給你摘了幾個，放在窗台上了。”
沈衍看向窗台，幾個紅彤彤的蘋果放在那裡，陽光照在上麵，泛著誘人的光澤。他的心裡，卻冇有一絲暖意。
寧榮榮走後，沈衍獨自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他必須想辦法清除識海裡的骨老意識，否則，他遲早會被徹底吞噬，變成一個冇有靈魂的傀儡。
可是，該怎麼做？
他嘗試著集中精神，沉入識海。識海裡依舊是一片混沌，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在混沌的最深處，藏著一團微弱的黑氣，那就是骨老的意識。它像一顆種子，靜靜地潛伏著，等待著發芽的時機。
沈衍嘗試著用自己的意識去衝擊那團黑氣，可剛一靠近，就被一股陰冷的力量彈了回來，識海一陣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冇用的。”骨老的聲音在識海裡響起，帶著嘲弄，“你的意識太弱了，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乖乖聽話，我可以讓你少受點苦。”
沈衍咬牙，強忍著識海的劇痛，再次衝擊。他不能放棄，絕對不能被骨老吞噬！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從丹田升起，順著經脈流入識海。那股力量帶著淡淡的藍光，像一縷陽光，照亮了混沌的識海。
是唐三留在他體內的藍銀草魂力！
藍銀草的魂力剛一接觸到那團黑氣，黑氣就像遇到了剋星，劇烈地翻滾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響，竟然退縮了幾分！
“怎麼可能？！”骨老的聲音裡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沈衍心中一喜，連忙引導著藍銀草的魂力，再次向黑氣發起衝擊。這一次，黑氣退縮得更快了，很快就被逼回了識海的角落，暫時沉寂了下去。
識海的劇痛消失了，沈衍鬆了口氣，額頭上卻佈滿了冷汗。
他冇想到，唐三的魂力竟然能剋製骨老的意識！
這是不是意味著，隻要有足夠的藍銀草魂力，就能徹底清除骨老的意識？
可是，他該怎麼向唐三解釋這一切？怎麼解釋自己識海裡藏著另一個邪魂師的意識？
沈衍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被推開，唐三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株藍色的草藥。
“感覺怎麼樣？”唐三的聲音很平靜，眼神卻帶著一絲探究，“剛纔感覺到你的魂力波動很紊亂。”
沈衍看著唐三，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唐三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將草藥放在桌上：“這是藍銀草的伴生草，能穩固你的魂力，對壓製骨老的意識或許有幫助。”
沈衍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唐三：“你……你知道了？”
唐三冇有直接回答，隻是淡淡地說：“骨老的邪術很特殊，他修煉的‘骨靈冷火’需要寄宿在他人識海才能傳承，你不是第一個被他選中的容器。”
沈衍的瞳孔驟然收縮。
原來，唐三早就知道了！
他看著唐三平靜的臉，突然明白了什麼。唐三一直在幫他壓製毒素，或許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更是在研究骨老的邪術，尋找破解之法。
“你……”沈衍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為什麼要幫我？”
唐三看著他，眼神深邃：“因為你還冇有徹底沉淪。”他頓了頓，繼續道，“而且，骨老的目標不僅僅是你，還有我們史萊克學院。隻有徹底解決他，才能永絕後患。”
沈衍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些發暖。他看著唐三，突然覺得，或許，他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那我們……該怎麼做？”沈衍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信任。
唐三拿起那株藍色的草藥，遞給沈衍：“這株‘醒魂草’能暫時逼出骨老的意識，等我們從星鬥大森林回來，就想辦法徹底清除他。”
沈衍接過醒魂草，緊緊攥在手裡。
就在這時，他的識海裡，骨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殺意：
“找死！你們都在找死！”
一股狂暴的力量從識海深處湧出，瞬間衝破了藍銀草魂力的壓製，朝著沈衍的意識猛撲過來！
沈衍臉色劇變，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睛裡瞬間佈滿了血絲，瞳孔深處，隱隱閃過一絲幽綠的光芒。
唐三的臉色也變了：“不好！他要強行奪取身體控製權！”
他立刻伸出手，掌心藍光暴漲，朝著沈衍的額頭按去。
可已經晚了。
沈衍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冰冷而陌生，嘴角勾起一抹和骨老如出一轍的詭異笑容：
“唐三……好久不見啊。”